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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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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注讲电话的景复喧,对身后钮璟川的目光浑然不觉。微笑着让电话那端的人不用等,挂电话之前,不放心地问:“今天有没有头疼?”
“没有……”
“嗯,早点休息吧。”不知是否因为酒吧背景音乐干扰,白启泽那句“没有”回答得不够干脆。
转回身,撞上钮璟川复杂的眼神。明明不用解释,钮璟川灼灼的目光让景复喧心虚:“奶奶他们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你没说今天不喝痛快不回家?”钮璟川呷了一口酒,继续说:“我很好奇,你现在以什么心情对待他……”
“家人吧。你不是知道嘛,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
“那我就放心了。免得我控制不住,说出超越朋友界限的话,你又拿‘有喜欢的人’来堵我。”酒精冲淡了顾忌。钮璟川的话,直白又暧昧。
他却不认为这样说逾距。
“真搞不懂。他好几年不理你,就连现在都不认识你。你还能那样跟他说话——”那种不厌其烦的温柔语调,让钮璟川心里吃味。
“比你上次见他有进步。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景复喧眼底的欣慰不言而喻。
“这你就满足了?”钮璟川不解,道:“真让人猜不透。”
猜不透,就难讨好。钮璟川屡屡向景复喧有所表示,都被景复喧一句带过。
现在可好,苦情加友情,好赖建立委托关系,眼看通过合作助推,两人关系能前进一小步。
结果,见面就谈解除委托——还试炼个屁——钮璟川心里窝火。
景复喧用喝酒代替回答。要说这样就满足,那是骗鬼的话。
他希望白启泽能快点儿好起来,尤其是现在。好起来,他才能自己做决定。
虽然会竭力护白启泽周全,可是,景复喧也非常清楚,白启泽内心一直没放弃对亲生父母的执念。即便,长大后白启泽不再跟景复喧提这件事。
景复喧能理解。想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既是哲学命题,也是人之常情。
钮璟川忽然低头,笑出声,说:“看来,比起劝酒,不如给你出难题。”
“你知道得很清楚,就别拿我打趣。”
景复喧又不傻,钮璟川的心思,他当然知道。毕业之前,钮璟川就明确告诉过他。当然,他也很明确地拒绝了。
毕业之后,他和钮璟川始终保持联系,但鲜少提及感情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钮璟川较之前,更积极了许多。
“问个问题,你别恼我。”
景复喧:“?”
“你是不是还在等他?”
景复喧嘴角扬起不明显的弧度,垂眸注视杯身的弧度里顶灯变形的投影,捏紧杯子意欲就着被轻晃成碎金的光喝一口。
钮璟川伸手,阻止景复喧再次用喝酒逃避回答。
景复喧放下酒杯,沉默着与钮璟川对视。半晌,眼睑翕动,说:“你曾经不是也听到了?他喜欢女的。”
六年前,在学校的操场边。冻得牙齿轻颤的白启泽,拒绝时却声音清脆,不拖泥带水,说:我喜欢女孩。
景复喧被这句话击得昏沉沉,懵了半个月。他不相信。又不得不逼自己相信,因为他再联系白启泽,他总避而不见。
直到今年四月在村口见到脏兮兮的白启泽。
六年了,还没机会让白启泽说清楚:他怎么就喜欢女生了?!除了王溢荇,他还谈过别的女朋友?
眼底波光流转,带出隐隐的伤感。这种眼神,钮璟川太熟悉了。将爱而不得的痛楚和酸涩,强行掩埋在心底,被动地交由时间去淡化。
“我的时间不多了。”
钮璟川突兀地抛出这句话,让景复喧眼里的忧伤碎成渣。慌了神,放大的眼仁代表他此刻的惶恐,难受,不舍。
“怎么会?上次不是说可以靠定期输血维持……”这么快就不行了?
景复喧紧张的表情,让钮璟川有种恶作剧得逞的意足:“看来我在你心里不是一点儿分量没有……”
“?!”
“老头子给我两年时间,他要抱孙子。”钮璟川撇撇嘴,轻描淡写地化解景复喧的误会。
原来是单身的自由时间不多了……景复喧意识到钮璟川有意误导,气愤地侧转过身,一拳打在钮璟川左臂,拧着眉头,瞪大潮润的眼眸:“有病吧你?!以后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手却被钮璟川捉住。景复喧收手。两人闷声拉扯几个回合。不想知道钮璟川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他。景复喧垂眼看着自己泛红的手背,避免与钮璟川对视。
因为,不打算回应。无法回应。所以,不如无视。
“放手——”
半晌,钮璟川嗓音喑哑,问:“不会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解除合同吧?”
钮璟川苍白的手用力攥了一下。
“怎么会……”知道钮璟川喜欢自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不想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
“到不得不解除的时候再说吧。”
钮璟川知道,自己不放手,景复喧决意不会抬眼看他。说完,不舍地放开景复喧骨干十足又细长的右手。
原本乘兴而来,现在却各怀心事。不知不觉间,码放在两人眼前的酒杯,用两只手已经数不过来了。
你来我往的对话,思维开始跳脱。景复喧脸上无意识的笑容变多,引得帅气的调酒师分神几次。
舌头有点儿绕不过弯儿,但理智尚存。景复喧拍打钮璟川的肩膀:“老板,召唤你的坐骑,回吧。”
钮璟川不满,醉眼迷蒙,抗议:“……我要……跟你回家……回你家!”
景复喧无助地看向调酒师,嘟嘴:“我的车,停在外面……可是,我开不了车了。”
看在你又帅又萌的份儿上。
调酒师对穿行而过的服务员招呼一句:“帮这位客人叫代驾。”
景复喧拉开车门,正要坐进副驾驶位。座位上的草绿色手提袋让他愣神,提起来扔到后座。砸在钮璟川左肩。
钮璟川被砸,酒醒了一点儿,把女性化的袋子拿在手里观瞧,是美容院的熏香。最后嗤笑:“你他妈……不是在和女人谈恋爱吧?”
景复喧头也不回,眯着眼,靠在座椅上:“是就好了……可以名正言顺地让她赶你下车——”
钮璟川向前探身,用手扒拉着椅背,胡乱揉搓前座上的脑袋:“没良心的家伙。”
进门之前,景复喧表情夸张地提醒钮璟川要安静。家里还有两个人,已经睡了。醉酒的人脚底下没轻没重,更何况还是两个。
在玄关开鞋柜,脱鞋子,找拖鞋。乒乓一阵换好鞋。摸到客厅的筒灯开关,借着光,两人互相搀扶着,从玄关到卧室门口,这一路走得,险象环生。
脚踢桌椅,手推沙发。在一片吱嘎声里,景复喧还谨慎地去捂钮璟川的嘴。
“在客厅摔跤?”身后卧室的门外,白启泽一脸警觉地看着两个人。
景复喧和钮璟川互相搂着肩,一起向内转头,“咚——”一声,两颗头结结实实撞在一起。两人却不觉得疼,撒开彼此肩膀,捂着额头傻子一样呵呵笑。
“十二点多了……你怎么,还没睡?”景复喧收了笑容,蹙眉问。
白启泽不悦:“谁让你这么晚回?”
“当然是我——”钮璟川挺身挡在景复喧身前。
主卧的房门咔哒一声。奶奶走出来,看着客厅里柱子一样杵着的三个人。嗅到满屋弥散开的酒味儿。
“哎哟,孙儿啊,这是没少喝——快,小泽,把小喧拉你屋去,让小川在小喧屋睡……”
“我要跟他一起——”
钮璟川脚底打飘,晃到景复喧身边,抱住景复喧的胳膊。
“咋着?两个大男人,要在恁窄的床上,被对方的呕吐物呛死?”奶奶闻不了酒味儿,皱眉撇嘴,只吸半口气儿。
白启泽没动地儿,垂首翻眼,瞪视钮璟川。
景复喧扒开钮璟川的手臂,对奶奶和白启泽说:“你们睡你们的……璟川睡我的床……我睡这儿。”用手指指客厅的长沙发。
说完,不耐烦,催俩人回去睡觉。
“哪那成——”
景复喧不理会,拽着钮璟川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一米五的大单人床,睡两个大男人,确实挤了点儿。
景复喧把钮璟川推坐在床上:“你在这儿睡——”说完转身要走,被钮璟川一把拽过来,趔趄倒退,压着钮璟川,倒在床上。
突如其来的重压,让钮璟川酒醒了一半,近距离嗅到景复喧鼻息里呼出的酒味,滑动喉结,促声道:“不能走。”
景复喧摔倒,有点儿懵,与钮璟川对视半秒,转过头,双手试图在床上寻找支撑,不料双手压在钮璟川双臂。
接受到错误信号,只一瞬间,钮璟川反手抓住景复喧的双臂,正欲抬头试图与景复喧做更进一步碰触。不料,身上一下失去了重量。
惊讶之中,景复喧被人从身上提起。耳边想起白启泽的声音:“嘿嘿,小喧,你赢了。快去奶奶屋睡觉。”
白启泽不顾不管把景复喧揪起来,拽到门外,拖着走了几步,推进主卧,扔在床上。
“奶奶去我屋睡了,让我晚上听着你俩的动静。”奶奶担心俩人吐了不知道翻身,让白启泽把两人分开。
景复喧被白启泽脸上的表情迷惑。一本正经的声音里,少了孩童的稚气。
“白启泽?”
“干嘛?快睡吧——奶奶说了,明早你俩还能正常喘气儿,就给我买雪糕——”
烦躁地催促完景复喧,又美滋滋地炫耀明天能得到的奖励。
景复喧躺在床上愣了会儿神,抖着肩膀笑得眼底水气氤氲。
果然是期待过剩,导致误判。怎么可能一夜之间长大?
白启泽俯身,直愣愣地看着景复喧笑得流泪,不解道:“喝酒喝傻了吧,怎么一边哭一边笑?”说完,抓住景复喧的两条腿,把身体顺到床一侧摆正。
白启泽小心翼翼地贴着床边,躺在床的另一侧。关灯之前,还不放心地说:“你睡觉老实点儿。别用腿砸我,奶奶说喝醉的人身子沉。”
景复喧看他惜命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抬脚,用力往白启泽屁股上蹬了一脚。
脚踝却被用力抓住。白启泽背对着他,幽然道:“无影脚败给我的金龙手。”
“白启泽?”景复喧惊讶伸直脖子,抬起头。
“……睡觉……别吵我——”
伴随着一声哈欠,白启泽很快进入梦乡。
呓语。
景复喧重新躺好,酒精作用下,没一会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