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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晚春和煦的夜风里,城市闪耀的霓虹。无视穿行其中个体的悲欢,始终骄傲地发出各色光芒。

      车开离美容院一段距离,缓缓停在路边。握方向盘的指尖冰凉,触到眉心,让混乱又发胀的头脑瞬间冷却下来。

      景复喧脑海里一帧帧回忆,看到那两张极具震撼效果的纸质材料后,自己是否在林文文面前有失态的表现。

      告辞之前,对林文文说的话,清晰记得:向钮氏提供这两条信息,确保无虞可以得到酬金。回绝了林文文想委托他寻找儿子的请求。

      律师和美容师的共通之处是大家都属服务行业。提供服务的人,不会凭个人喜好随意把客户往外推。
      林文文眉头微蹙,除了不满还有怀疑。
      谁知道刚才的出生证和家庭成员信息表,会不会成为景律师去钮氏领取报酬的凭据。

      “我已经接受了钮家委托,不能再接受林姐的委托。就像足球场上,教练就是教练,球员就是球员。同一场比赛中,谁都不能既当教练,又当球员。”

      听了景复喧的解释,林文文展露霁颜,并将景复喧送至下楼。

      好巧不巧,在大堂,碰见吃完晚饭来美容院盯班的钱虹,不得不停下来,跟钱虹寒暄几句。实习的时候,经秦主任介绍认识了钱虹。钱虹是精明又强悍的女人,热心自己的事业,与景复喧生活没交集,俩人极少见面。

      不成想,刚知道她和林文文共通经营一家美容馆,就在今天碰面了。

      副驾驶位上,放着手包大小的绿色纸质手提袋。告别时钱虹硬塞给他印着美容店logo的熏香伴手礼。
      “介绍你的年轻朋友们来啊,好几个网红男明星都是我们店的顾客。”

      景复喧含混地应承,颔首致谢。

      拉开车门的那一刻,感觉浑身脱力。今晚是执业以来,最累的一次咨询。
      *

      巨大的落地窗外,暮色四合。
      钮璟川处理完手边今日份文件,抬手看时间。

      自动上弦三问报时腕表,蓝色透明珐琅表盘。白金表盘缀以手工雕饰螺旋纹图案,并涂覆透明珐琅。亮孔雀蓝色鳄鱼皮表带。

      一抽屉手表,只有这款,景复喧说好看。

      拿起手机,拨通刘波的电话。
      “晚上在Past Ages见面?”

      “都谁去?”电话里传来刘波运动过后的喘息。

      “怎么,我请还叫不动你?”钮璟川。

      “就我们仨,我就不去了。瓦数有点儿大,破坏氛围。”呼吸伴随着器械轻微碰撞的金属声。

      “那你别来了——”

      “真就咱仨?得,你们喝吧,你前天介绍的顾客,说今晚要过来。跟喧说吧,我走不开。”
      *

      车子停在Past Ages风格别致的暮蓝色店招前。停车位不多,但时常有空闲。概因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的宣传比较到位。更因为,很多人都是被车接车送,无需驾车。更甚者,喝个痛快,直接在酒吧后面的店里留宿。

      景复喧既无人接送,亦不想留宿,把车开了过来。

      景复喧自己从不来酒吧,除非业务需要。
      记得第一次去酒吧,是大学毕业前夕,被刘波和钮璟川怂恿,生拉硬拽过去。

      穿过略显昏暗的甬道,亮度变大,灯光却依旧柔和。兴许对喜欢喝酒的人来说,时间尚早,店里并不喧闹;慢摇音乐,音量克制。温和的服务生,帅气的调酒师,有条不紊。

      吧台前,钮璟川一身闲适地背对景复喧过来的方向,坐在高脚凳上,偶尔抬头和调酒师搭话。景复喧走向吧台。调酒师看过来,景复喧优质的长相,让调酒师的表情产生微妙变化。

      钮璟川警觉回头,笑着起身,单手拍在景复喧的上臂。
      “才九点。”

      “先给我来杯水。”
      景复喧衬衫领扣已经松开。略带疲倦的表情,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出隐藏的忧郁。

      “什么事让你不痛快?”
      那种淡淡的不快,被钮璟川精确捕捉到。

      “我们之间的委托合同,要解除。明天我拟个解除协议。”
      景复喧首先要解决这件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钮璟川迟早会知道白启泽的身份。作为监护人,景复喧能为白启泽做的,就是阻止他成为钮璟川的血库;阻止他回归钮家,变成延续兄弟生命的工具人。

      至少,在白启泽心智不健全的情况下,景复喧会竭尽全力反对这件事。
      拿钮璟川的钱,却阻止钮璟川兄弟相认?律师执业纪律当然不允许,所以只能解除钮璟川的委托。

      “你逗我呢?今天刚把费用付到律所账上……”
      钮璟川没有反问原因,只是轻描淡写地描述自己已经在履行合同了。同时,举起手里圈着的威士忌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我仔细考虑自己的业务量,恐怕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处理委托事项。”
      提供了咨询,就要替别人保守秘密。即便钮璟川有权知道真相,也不是现在由景复喧告诉他。

      只能等待真相的线索主动出现在线索材料中。现在只好用拙劣的谎言解释解除委托的原因。

      “我今天来,可是为庆祝我们合作愉快。”
      钮璟川瞟了一眼景复喧面前的水杯,向吧台晃了晃自己的空杯子,说:“来两杯。”

      “刘波还没来?”钮璟川提到喝酒的目的,景复喧想起今晚要谢谢刘波。

      钮璟川把其中一杯推到景复喧面前,握着自己的被子,轻轻碰了碰景复喧面前的酒杯。
      “他今天晚上有重要客户,来不了。”

      “结果我一来就让你扫兴?”景复喧展开笑颜,端起酒杯,重新和钮璟川碰杯。橘黄灯光下,整个人都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笑容让钮璟川失神,目光久久停留在景复喧眼梢唇角,还没喝酒,喉头上下滑动。
      “景律师……”
      低沉的声音,如泣如诉。

      “嗯?”
      钮璟川很少叫他景律师。两个人熟悉到可以忽略彼此朋友之外的身份。

      “你肯定没仔细看合同解除条款有多苛刻……勉为其难地履行合同吧……除非你身陷胶着,实在无法抽身为我服务。”

      景复喧蹙眉:“……你知道我接受委托后会身陷胶着?”

      钮璟川安抚,说:“真到那时候,不需要你提,我来解约。”
      想送钱还能送不出去?钮氏集团的法务部门也不是吃素的。

      钮璟川的坚持,让景复喧本来就阴郁的心情,更加沉重。不知不觉间,杯子里的酒,已经空了。

      装满酒的酒杯再次出现在面前。还未伸手,手机响了。奶奶打来的电话。
      “奶奶,你们先睡吧,不用等我。”

      “嗯,我早就跟小泽说了,他不听。犟劲儿上来了,非要等你回来。喏,你自己跟他说。”奶奶无奈,把电话递出去。

      “怎么还不回来?”白启泽在电话里毫不掩饰地嗔怪。

      景复喧背转过身,压低声音:“我和朋友在一起,晚点儿回去。”

      “哪个朋友?”

      “上次请你吃冰淇凌的那个。”

      “你们不会抱在一起摔跤吧?”

      “……乖乖睡吧。”景复喧轻笑,哪儿跟哪儿啊。

      “等到十点半,你不来,我再睡。”

      景复喧有片刻恍惚,这明明是他的台词。
      ~~~
      十二岁,景复喧和白启泽一起读乡镇初级中学。条件所限,学校不提供食宿。

      初一没有晚自习,两个人从家到学校,一天走两个来回。穿行村子,越过麦田、梨树地,再横穿107省道,沿省道走一百多米,就能到学校。单程2.9公里,步行半小时,骑行一刻钟。

      景复喧家里有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奶奶不让两个人骑。
      初一,才十一二岁。两人身高都还没长开,人小车子大,不好控制。更重要的是,那段省道,晚上到白天,无数货车呼啸而过,时有车祸发生。

      升入初二,要学习的科目增加。学校开始要求上晚自习。夏时令,晚上九点二十放学;冬令时,晚上八点五十放学。

      最初几天晚自习,奶奶陪两个人一起上学放学,后来发现一路上稀稀拉拉学生娃很多,外加景复喧使性子,不让奶奶送。

      那么多同学,连女同学都不用家长送,景复喧觉得奶奶送自己上学,丢人。小孩子心思,奶奶都懂。干脆就不送了,嘱咐白启泽和景复喧一起,结伴上学放学。
      其实,奶奶不用嘱咐,俩人从小学起,不结伴的时候少见。

      上学路上,景复喧担心迟到,总是走得飞快。放学回家,就不一样了,既没上课铃卡着,又不用急着赶回去吃饭。两人欢快愉悦。

      在路上掰根树枝就能当枪。乡村小路上,两个人嘴里念念有词,嘿哈乱舞乱砍一通。贪玩起来,三十分钟的路途,走一个小时的时候也有。

      景复喧什么时候回,奶奶都给留着门。只是提醒他,晚上别光顾着玩,注意安全。

      升上初二,刚开学两周左右。一天早上六点半,空气中带着北方立秋以后特有的凉爽。景复喧吃过早饭,照例往书包里塞上热乎乎的早餐,拉开门闩准备去叫白启泽上学。

      门一拉开,景复喧就被蜷缩在门边的身影吓得原地跳起。
      “谁?!”

      蜷缩在门边的身影抬起泛青的嘴唇,用力眨眨泛红的困倦双眼,咧嘴露出一对虎牙,站起来,哑着嗓子说:“走吧,上学去。”

      景复喧忙把热包子和鸡蛋从书包里掏出来:“你昨晚睡我家门口?你是不是傻?不会敲门?”
      白启泽嘿嘿干笑两声,说:“我还不知道你,挨枕头就能睡着。”

      自从上初中之后,给白启泽带早餐成了景复喧揽下的雷打不动的任务。

      初中早读课七点钟开始,连着上午四节课,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放学。回家吃上午饭,一般都在十二点半。

      白启泽上初中之后不比小学,早饭时间提前了一小时。可是,白树清夫妇起床做饭时间不提前。两口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对白启泽的事,能不管就不管。不嫌丢人,还冷着心肠四处嚷,不吃早饭,也饿不出毛病来。

      主要原因是,做饭太早,上小学的白小明就要吃冷饭。白树清两口子,宁肯让白启泽饿着,也不能让白小明吃冷饭。

      天不冷的时候,一大早出门前,白启泽就从厨房里揣个冷馒头;天一冷,迎着寒风,冷馒头实在难以下咽。

      有天早上,景复喧忍到不能再忍,气愤地从冻得鼻涕横流的白启泽手里夺过馒头,用尽全力扔到看不见尽头的麦苗地。
      回去跟奶奶讲,以后早上做三个人的早饭。

      白启泽嘴里鼓囊囊的,一边走,一边咀嚼热乎包子。身边景复喧把保温杯递过来,里面装的奶奶早起熬的玉米面粥。

      就着杯子喝了一口,白启泽身上终于有了暖意。
      “白天不觉得冷,晚上冻得睡不着。早晨快冻僵了。农夫和蛇的故事里,蛇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景复喧怏怏不乐,骂他有病,快冻死了,还想蛇。

      两人此时正走到白树清家门口,白启泽看也没看朝前走。景复喧不动声色,狠狠地将脚边的小石子儿踢过去。石子砸在蓝色大铁门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景复喧心里有种报复的快感。
      走出去没几步,铁门“吱呀”一声,身后传来白树清的叫骂声。
      “你们俩个臭小子,活腻歪了?!”看清是白启泽和景复喧,伸出来的身子又缩了回去。

      白启泽也不回头,握着拳头绷着脸,一直往前走。
      景复喧回头,冲身后吐舌头,做鬼脸。哪有这么不要脸的大人!

      追上白启泽,景复喧把手搭在他肩上,说:“以后晚上回来,等到十点半。你不来敲门,我再睡。”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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