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落》树娅

3、第三章

　　现在阿婉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样
　　此时她抱着两个酒坛推开门，出现在我面前
　　“小姐，这坛是梅花酒，小姐可以多喝一些”
　　“这坛是鹤年贡酒，给祝小姐的。酒烈，祝小姐定然喜欢”
　　祝迦姐姐一脸得逞的笑，“婉婉最得我心，前些日子寻到一个上好的珍珠，明日给你打成项链给你。”
　　阿婉看向我，我冲她点点头
　　我笑着对祝迦说，“奴婢谢祝小姐赏赐”
　　“啧，跟我还整那些迂腐的虚礼。什么赏赐？！那叫送！送，懂吗？”
　　阿婉点点头，她大手一挥拉过阿婉，“来，咱们一起喝！”
　　阿婉示意我的意思，我点点头
　　她才举起酒杯
　　阿婉陪我和祝迦姐姐一同长大
　　祝迦姐姐喜欢独来独往，身边的婢女只是伺候饮食起居
　　但我不一样，我走到哪，阿婉就在哪
　　所以是我们三个
　　我酒量不好，最先吃醉的
　　依稀记得，我把自己当成了蝴蝶，说着就要从窗边飞出去
　　祝迦姐姐拦住我，“果酒你都能喝醉，我还没喝过瘾呢”
　　我扑棱着胳膊，“我是蝴蝶，蝴蝶，飞呀……”
　　祝迦姐姐直接打晕了我，拉着阿婉陪她喝
　　翌日，我摸着后脖颈，疼得说不出话来
　　祝迦姐姐办事效率快
　　未时二刻就将珍珠项链送来了
　　但我看到她，心中就燃起无名之火
　　“祝迦，昨天你太过分了”
　　她被我追得满院子跑
　　因为脖子太疼，我放弃了“追杀”
　　那颗珠子看品相，价值不菲
　　只用一根绳子穿上，不招摇；不识货的人，也看不出门道，阿婉也可日日佩戴。
　　这家伙，粗中有细
　　祝迦姐姐回了边关，她坐在马上，临别前说一句话
　　“再有三个月就是你大婚之日了，若我赶不回来，定十里红妆替你相送。”
　　“你都不嫁人，哪来的十里红妆，骗人”
　　回应我的是马蹄奔跑的声音
　　过了三日，堂祖母也起身回恩施
　　“老家还需要我回去坐镇，你叔母软弱，压不住那些掌事，我就不耽搁了”
　　“嗯～”我乖乖应允，有些不舍，“祖母一路顺遂”
　　“乖孩子”
　　她布满皱纹的手落在我的发髻上，轻轻抚摸
　　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
　　慈爱，压抑，不舍，无奈
　　这一别，我与祖母此生再无相见！
　　我回了苏府，嫁衣已经完工
　　红盖头也缝制大半
　　李晔经常来苏府，寻各种理由带我出去
　　刚步入正厅，就听见他的声音
　　“伯父，永宁侯府送来拜贴，说家中的舞妃莲开了。彤儿爱莲，我想带她前去观赏一番”
　　阿父摸了摸他的胡子，笑道：“太子诚心邀请，老夫怎有不从之理”
　　李晔得到准许，一时之间竟忘了皇室礼仪
　　高兴地站了起来，行了拱手礼
　　“谢岳丈大人”
　　阿父听到十分受用，嘿嘿笑着；但还假意摆手，“欸欸欸，还早、还早～”
　　我不明白阿父前后态度为何相差这么多
　　难道觉得婚事已成定局，坦然接受？
　　还是爱屋及乌？
　　不管如何，阿父支持便好
　　我与李晔去了永宁侯府，侯府夫人早早候在门口。见马车停下，快走两步上前迎我们。
　　直到莲花池，一路上都在用心招待我们
　　我知道因为李晔是太子，因为我是准太子妃
　　我心里略微有些烦躁
　　侯府夫人对苏家来说，一直是长辈
　　阿父阿母也都敬重有加
　　今日却向我一个小辈殷勤备至
　　她眼神看向我时不再温和
　　而是敬畏，还有一丝唯恐招待不周的恐惧
　　我躲在家里继续绣我的红盖头
　　一个月后，李晔得知盖头绣好的消息
　　又着手带我四处游玩，但没去世家大族举办的宴席
　　阿父喜闻乐见
　　我总觉得他喜欢看我们不务正业的样子
　　玩了一个多月
　　阿娘说，新婚前几天新人见面不吉利的
　　于是，李晔便转为给我写信
　　每一封我都亲自收好
　　阿弟近日来行为有些怪异
　　听他院里的丫鬟说，自从大小姐确定了婚期，少爷便找隔壁祝将军家借了一些操练的物件
　　我好奇，这是为何？
　　要背大小姐出阁
　　我暗暗惊奇，他才十岁！
　　那小身板，万一累坏了如何是好
　　日子过得很快，大婚之日来临
　　依兰苑一片喜气，院子里的银杏叶变得金黄，红色的绸缎挂满了太傅府
　　太子娶亲，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惹得京城人人羡艳
　　世人皆说，太子与太子妃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真真是天作之合
　　是了，这桩婚事便是太子在宣政殿门口跪求来的
　　太子冲冠一怒为红颜，是京城中人交口称誉的一段佳话
　　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人儿的倒影，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
　　那日，我一身凤冠霞帔，由阿弟背着踩着满地的银杏叶出了依兰苑，踏出苏府，进了东宫，成了太子妃。
　　只是可惜，祝迦姐姐没回来
　　入花轿前，秋风乍起，盖头一角被微微掀起，我看到了苏府挂满红绸缎的大门
　　阿父手持竹梆子和锣
　　重重敲响
　　父亲不舍的语调在我耳旁响起
　　“恩施苏式，今送大房嫡长女出阁”
　　锣再次被敲响，父亲语气多了份敬重
　　“臣苏昊恭送太子妃，祝贺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殿下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听到这，我的心仿佛被狠狠揪起
　　喉咙一酸，说不出话来
　　眼泪簌簌往下流
　　上了花轿，喜乐一阵接一阵的又吹又打
　　路过将军府的时候，一道深厚高亢的男声伴随着锣声响彻云霄，令人心中一惊
　　接亲的乐声被打断
　　一道锣声响起
　　“草民代表将军府上下一百二十八人，送太傅之嫡女苏小姐出阁”
　　是将军府管家叔叔，他十岁的时候被祝叔父捡回来
　　祝叔父赐了他家姓，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祝祁
　　又一道锣声响起，他的声音依旧雄健浑厚
　　“将军府恭送太子妃，祝愿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殿下长相厮守，恩爱白头”
　　我平复好的心情瞬时崩塌
　　坐在花轿里，用手捂住嘴巴
　　闷声大哭
　　当所有人以为结束时
　　又一道锣声响起
　　“将军府为太子妃送贺礼，十里红妆！”
　　我震惊了，停止哭声
　　“十、里、红、妆……”
　　我嘴里呢喃着，祝迦姐姐没骗我
　　她为我备了十里红妆
　　眼泪控制不住向下流，我想掀开轿帘与盖头看看祝叔叔，看看我的祝迦姐姐有没有回来
　　但是，不行
　　不合礼数
　　幸好有阿婉
　　她还在我身边，她可以替我看
　　“小姐，祝小姐没回来，门口只有祝祁叔叔一人。将军府府门大开，一箱箱缠着红绸带的贺礼跟在接亲队伍后面”
　　“小姐，祝叔朝您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小姐，奴婢看到祝叔哭了”
　　全城寂寞，李晔率先反应过来
　　下令婚礼继续
　　喜乐再次敲敲打打
　　我坐在轿子里，不哭也不笑
　　秀眉微皱，本该是个值得开心的大好日子，心中却缓缓升起一缕道不明的情绪
　　我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只觉得特别热闹
　　锣鼓喧天，举国同庆
　　“小姐，沿途两侧站满了人。太子殿下派人给他们发了银子，说这样热闹着”
　　我听到世人不断说出感恩的话语
　　听到小孩子拍着手跟着队伍，嘴里一直喊着：“太子娶媳妇喽，太子娶媳妇喽……”
　　我在轿中不禁笑出了声，这些孩子未免太过胆大顽皮
　　幸亏今日太子娶亲，换做平时，议论皇家，可不好受
　　队伍走了很久，小孩子慢慢地、也不喊了
　　许是到皇城底下了
　　我突然很紧张，第一次成婚，还是嫁入皇室
　　花轿停了，缓缓落下
　　“请新妇下轿”
　　我应声由嬷嬷搀扶出了轿门
　　婚礼开始
　　【一，赞者颂】
　　有司高喊：“良辰将近，满座宾朋，请稍安安坐，以待正礼”
　　“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
　　值此重阳佳节，依岁之证，以月之令，于庆历四十年秋，己亥月，庚寅日，
　　太子李晔，太子妃苏枳彤，正婚庆典，吉时——！”
　　过了几秒，有司的声音继续响起
　　“今日诚邀诸君，齐聚此地，品美酒，赏佳肴
　　共贺新人，姻缘美满，秦晋之好。
　　华堂异彩，宾客两厢，共赏窝风和鸣 ——！”
　　【二，新郎登殿】
　　有司颂：
　　“云幕渺渺，天地为证，九霄云荡，鸳鸯比翼，礼请新郎登殿”
　　李晔应是登上大殿了
　　有司继续高喊：
　　“宝车辗驻彩云开，误到蓬莱顶上来
　　琼室既登花得折，永将凡骨逐风雷
　　玉漏涓涓银汉清，鹊桥新架路初成！”
　　李晔现在大殿中央，有司颂，“礼敬四方”
　　李晔向众宾作揖行礼
　　【三，新妇出场】
　　阿婉扶着我缓步走到大殿边缘
　　有司颂：
　　“切探佳人相逢处，春熙曼舞，飞花时
　　紫气东来，天降吉祥，吉时已到，恭请新妇登台 ”
　　我举着扇子踏上台阶
　　待我走到大殿中央时，有司颂：
　　“佼佼乌丝，玉带珠花。兰性喜如春，娇面红霞衬，朱唇绛脂匀
　　巧眉杏眼，袅娜如花轻体，窈窕嫣然美仙家”
　　我走至李晔面前停下
　　一只骨骼分明的手递过来
　　我搭上去
　　跟他一起走，然后并排站着
　　接下来是【三揖三让】
　　有司颂：“一请乾坤交泰。”李晔作揖；
　　有司颂：“一让琴瑟和鸣。”我作揖；
　　有司颂：“再请鸳鸯比翼。”李晔作揖；
　　有司颂：“礼让同心永结”我作揖；
　　有司颂：“三请芝兰永茂。”李晔作揖；
　　有司颂：“礼让举案齐眉。”我作揖；
　　【五·奠雁亲迎】
　　有司颂：
　　“新郎备亲迎之礼。
　　李烁拿有一对大雁的木盘子上台。
　　阿婉上台站于我后侧。
　　李烁将大雁交给李晔。
　　有司同时颂：
　　“亲迎之礼，以大雁为聘，取意鸿雁择情一偶，终生不渝
　　以鸿雁为鉴，可证新郎一片诚心”
　　有司颂：
　　“请新郎奠雁！”
　　李晔接过朝我作揖，交给我身后的阿婉，我作揖，阿婉接过大雁；司仪同时颂：
　　“重逢佳偶观依旧，移步门庭略含羞，
　　愿携知己长相守，但许鸿雁鉴白头。”
　　【六·却扇礼】
　　有司颂：
　　“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
　　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请新妇行却扇之礼。”
　　一个宫女端盘子入场，我把扇子放于盘中，那宫女退下。
　　【七·新人沃盟】
　　有司颂：“请新郎新妇行沃盟之礼——！”
　　我走至李晔旁边并排站；
　　一个宫女拿铜盆(装有水)；第二个宫女拿舀水勺子；第三个宫女拿托盘(托盘中有毛巾)；上殿；有司同时颂：
　　“沃盟之礼，御沃盟交，华夏民族注重清洁，同牢前要先沃盟，净手洁面。”
　　第一个端盆至我面前，我伸手；第二个宫女用勺子舀水给我冲手；第三个宫女端上毛巾。
　　有司同时颂：
　　“在婚礼当日，新人以清水净手表示对婚礼的郑重，更表明夫妇二人将以纯洁、明净的心投入新的生活。”
　　第一个宫女端盆至李晔前，李晔伸手，第二个宫女用勺子舀水给李晔冲手；第三个宫女端上毛巾。
　　有司同时颂：
　　“新人沃盟，身心皆净。正冠整衣，至诚至孝。”
　　我退下大殿
　　【八·同牢礼】
　　有司颂：“请为新郎新妇准备正礼餐食，行同牢之礼
　　两个小太监抬小桌子入场；还有一个小太监端酒壶酒杯入场；又有一个小太监拿筷子碗入场；
　　一个宫女拿四个小垫子入场；
　　另一个宫女端荤菜3小碗入场；
　　摆好；
　　有司同时颂： “举案齐眉相敬真，举手同牢互心倾。夫妻共食盘中物，相濡以沫永相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