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录》观山识海

44、第 44 章

　　楚云潇余光一扫，发现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手上的烤鸡，她一动，对方的目光跟着动。

　　被这样看着，她终于没能下口，想了想，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它。

　　小兽湿漉漉的鼻子凑近闻了闻，又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了看楚云潇，最终抬起两只小小的前爪抓住鸡腿。

　　它先是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而后眼睛瞪得浑圆，顿时大口大口地吃得喷香。

　　楚云潇还没看清楚，它手中的鸡腿就只剩下骨头了，然后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手。

　　……楚云潇认命地把另一只鸡腿也给了它，然后是鸡翅鸡爪……

　　最后自己一口也没吃，整只烤鸡全进了小兽的肚子。

　　吃完后它还意犹未尽，又看向秦修手中的烤鸡。

　　让楚云潇和秦修目瞪口呆，这小小的身子还挺能吃。

　　不过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过了第二只烤鸡，在旁边找了个石头，就地而坐，开始清理爪子上的残渍。

　　还挺爱干净。

　　然而油渍很难去除，小兽怎么舔都还是油腻腻的，它有些烦躁，跟两只爪子较劲，结果爪子没干净就算了，脸上的毛发也变成一缕一缕的。

　　从没经历过这种情况的小兽，呆住了，它似是不敢相信。

　　“哈哈哈……”秦修毫不留情地大笑，惹得小兽愤怒地看着他，嘴里咕噜一大堆。

　　肯定在骂他，但是他听不懂，无所谓，甚至笑得更开心。

　　小兽不可思议地看向楚云潇，像在控诉：

　　你看，他居然这么嘲笑我！

　　楚云潇忍俊不禁，给小兽施了个清洁术，一瞬间，清清爽爽的毛发又回来了。

　　小兽闻了闻自己的爪子，又在水边照了自己的脸，确定干净之后，非常满意地眨眨眼。然后转过身，双爪叉腰，冲秦修嚣张一瞪。

　　秦修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在挑衅我？！”

　　小兽脑袋一扬，看也不看他，施施然走到楚云潇旁边，懒洋洋蹲下。

　　这小家伙太通人性了。

　　不过烤鸡只剩一只，显然不够吃，秦修想把自己的给楚云潇，被她拒绝，自己又去林子里逮了只野兔回来，慢悠悠地烤熟。

　　楚云潇自己吃了一半，分了一半给馋得流口水的小兽，它吃完后，很是不客气地把爪子往楚云潇面前一伸——

　　人类，给我弄干净。

　　秦修忍不住瞪它：“你别太得寸进尺！”

　　凌清都没给他洗过手！

　　然后抢在楚云潇之前给它清洗干净，得到小兽一个白眼。

　　不过小兽有大量，不想理这个人不礼貌的行为。

　　它身子一转，四个爪子慢条斯理地走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走了一段路后，似乎是见后面的两个人类没有动静，于是停下来转头看着他们，人不动，它也不动。

　　这意思是……叫他们跟上去？

　　楚云潇心下一动，与秦修对视一眼，两人沿着小兽的方向走去。

　　他们一动，小兽就转头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就回头看，似在确认两人有没有跟丢，确认他们还在，就继续穿梭在密林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山洞出现在眼前。

　　黑黝黝的洞口很大，几乎能容下一个成年男子直立行走，与小兽的体型形成鲜明的对比。

　　洞口外，小兽再次看了一眼两人，然后往洞中走去，黑暗渐渐吞没了那一点银白。

　　两人走近，楚云潇往里面望去，阳光照进三尺左右，再里面便是黑漆漆一片，似乎连光都被吞噬。

　　她试图用放灵力查探，却什么也没感知到。

　　这不是个普通山洞。

　　见此情形，秦修以眼神询问。

　　楚云潇想了想，道：“走。”

　　说完不再犹豫，率先踏进洞里，秦修紧紧跟在身后。

　　并无异样。

　　楚云潇凝神往前走，一脚越过阳光，进入黑暗之中。

　　回头一看，洞口已然消失，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秦修！”她反射性地往身后一抓，握上一只温热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瞬间反握着她：“云潇，是我。”

　　听见秦修的声音，楚云潇放下心：“小心，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告诉我。”

　　“好。”温润的身影在身后响起。

　　楚云潇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然而没来得及细想，倏然，她感觉浑身一轻，整个人被黑暗包裹着陡然往下坠落，强烈的失重感蔓延在全身。

　　她死死拉着秦修的手，给两人套了个灵力罩。

　　这洞中的黑暗连灵力都照不穿。

　　坠落的过程十分漫长，楚云潇简直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地心，不过跟地心的炽热不一样，他们落下之后，周围的温度仍然十分凉爽。

　　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楚云潇感到四周的空间似乎逐渐变小，一抬手能摸到坚硬冰冷的石壁。

　　终于，灵力罩重重摔到地上。

　　楚云潇依然探不到虚实，只能凭触觉感知。

　　她扶着秦修站起来，走了两步，脚下很是平整。

　　两人互相搀扶着，慢慢往四周摸索。

　　楚云潇一刻不敢放松，两人周身始终有一层灵气。

　　不多时，她手下一空。

　　似乎是一个支洞，不知通往哪里。

　　她思考着要不要冒险进去，身后的秦修见她没动，有点奇怪：
　　“怎么了，云潇？”

　　她想也没想，回道：“这里似乎有个支洞。”

　　说完她倏地一顿，听到后面的声音问道：“那我们进去看看？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的路。”

　　她双眸看着眼前的黑暗，突然一声轻笑：“好。”

　　踏进支洞，感觉到里面的空间变得更小，楚云潇不动声色地给自己身上加厚了灵力罩，带着秦修小心翼翼往前走。

　　突然，两人身后响起轰隆隆的声响，像是山体塌陷，巨石滚落，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楚云潇手上顿时一紧，秦修紧张的声音传来：“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来了？怎么办？”

　　她拍了拍秦修的手：“别怕。”

　　听到这话，对方手指稍稍放松。

　　楚云潇将手抽出，站到秦修的前方，耳边尽是轰隆声。

　　近了、更近了……

　　突然，楚云潇右手握拳，浑厚的灵力对上来势汹汹的巨石，顷刻间，山洞里乱石纷飞，滚动的巨石硬生生停滞，发出皲裂的声音，下一瞬，化成石块散落一地。

　　楚云潇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忽地，她身后有一物破空而来，她正要抬手抵挡，另一个身影动作比她更快，瞬间扑到她面前。

　　“唔……”高大的身影一个踉跄，发出一声闷哼。

　　楚云潇扶着对方的肩膀，另一手往他背后探了探，摸到一手黏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和一丝微弱的……果香。

　　很淡很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楚云潇手依然搭在他背上，声音没有起伏：“你受伤了。”

　　对方的声音仍然温和：“没关系，云潇没事就好。”

　　楚云潇轻笑：“哦？是吗？”

　　听到这话，那人有点委屈：“当然了！你竟然怀疑我？”

　　语气跟秦修一模一样，可是……

　　楚云潇骤然发难，左手腕上丝线牢牢缠在对方脖子上，只要一个用力，对方就会尸首分离。

　　“我不怀疑秦修，可你不是他。”

　　“你是谁？秦修在哪儿？！”

　　对方顿时匿声不语，随后他直直起身：
　　“姑娘，不要这么冲动。”

　　声音不再是秦修的温润，而是似远非远、似近非近、如旷野般空灵，不似人声。

　　楚云潇手上一紧：“秦修到底在哪里？”

　　对方重重一叹气：“唉！不要着急，你马上就能见到他。”

　　他话音刚落，四周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狭窄的山洞焕然一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宽大的溶洞。

　　不远处洞口处进来的光，将里面映得宛如白昼。

　　溶洞正中，倒挂着一根钟乳石，正往下滴着石乳，在下方的小石坑中发出“滴答”声。

　　石坑旁边，黑色身影静静躺着。

　　“秦修！”楚云潇慌忙跑过去，面前的青年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她心中一慌，转过头厉问道：“他怎么了？！”

　　“不要慌，他只是在做一个美梦。”
　　面前“秦修”的面容慢慢消散，化成一阵风飘到洞外。

　　楚云潇赶紧用灵力给秦修检查一遍，确定他没有受伤只是睡着了，才放下心。

　　想到刚才那个身影，她纠结一番，起身往洞口走去。

　　一刹那，眼前天高地远。

　　无边的巨木遮天蔽日，偏偏又好似没有挡住太阳的照射。

　　“这是……罗神木？”楚云潇喃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那一瞬间，她都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幻觉，他们怎么会回到这里？

　　“楚云潇。”空灵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她抬眸一看，只见斑驳的树上，一个虚影盘腿而坐，见她看见自己，那虚影嘴唇不动，声音已出。

　　“楚云潇，如你所见，此处正是罗神木。”

　　“我乃神木之灵。”

　　楚云潇并不全信：“不知神木前辈有何见教？”

　　对方并不回答，而是唤了两个字：
　　“白旬。”

　　一抹银白从茂密的树叶中一晃而过，而后轻盈地跳到虚影身边，静静坐着。

　　虚影脸上闭着的双眼轻轻睁开，古井无波地目光落在楚云潇身上。

　　“白旬乃此间灵气孕育的灵兽，自幼长在我身边，如今与你有缘，不知你可愿带着它去外面看看？”

　　“作为报答，这里的宝物，可予你随意取用。”

　　说完，遮天巨树突然发出万丈霞光，楚云潇不得不用手挡住刺眼的光芒。

　　手放下来的那一刻，她再次惊住。

　　眼前的神木不再是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如今翠绿的树叶间挂满沉甸甸红彤彤的果实，枝干上不再是光秃秃的，而是长满了各色灵草。

　　天山莲、无忧草、还魂藤、忘川凌霄花……

　　随便一株，都是外界有价无市的珍宝。

　　银色小兽前爪捧着几个果子，眼神期待地看着她。

　　楚云潇虽然心动，可还是警惕道：“前辈还是让我的朋友先醒来吧。”

　　“小友只要答应我的条件，你朋友自然便会醒来。”

　　“若我不答应呢？”楚云潇眼睛一眯，反问道。

　　小兽顿时炸毛，似乎没想到竟有人会拒绝它这么优渥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