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录》观山识海

45、第 45 章

　　虚影直直看着她：“你可想好了？这些宝物莫说让你从此衣食无忧，就算让你成为天下第一也不在话下。”

　　楚云潇冷哼：“前辈既然用我朋友做威胁，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虚影一时语短，沉默一会儿，道：“确实瞒不过你。”

　　“此处与外界的通道已十分脆弱，恐怕仅能容纳两人通过，此后罗神木永不面世，你朋友醒不醒来并不重要。”

　　听到这里，楚云潇面色已冷了下来，她指了指小兽：“你的意思是，要我带它走。”

　　“然后放弃我的朋友？”

　　虚影并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你并不吃亏。”

　　楚云潇简直气笑了，她心念一动，右手握住灵剑：“我看你不是神木。”

　　周围灵气逐渐暴动。

　　“你不是神木，而是……妖魔。”

　　灵气疯狂汇入剑中，有一瞬间，灵气的光芒甚至掩盖了神木的霞光。

　　楚云潇眼神凌厉，提着剑重重一挥，剑气如弦月冲向虚影。

　　虚影见眼前这人说不通，重新闭上眼睛，语气平淡道：“既然如此，那就留在这里吧。”

　　他随意地伸出右手，背后巨大掌印浮现，缓缓压下。

　　楚云潇的剑气被它一碰，瞬间消散于无形。

　　而后，掌印毫不留情直直压向地上的月白身影，那是比太阿掌门的全力一击更强的威压。

　　是真正的想让她“留”在这里。

　　强大的威压让人连反抗之心都难生起，楚云潇眼看剑气消散，心中阵阵无力。

　　这种对手，她怎么可能打得过。

　　然而这种念头刚生起，便立刻被她打消，随即再次举剑，引出全身灵力，死死顶住金色掌印。

　　顷刻间，她觉得内府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翻搅，脊背慢慢弯下去，喉咙冒出一股腥甜，被她死死咽下。

　　那虚影没想到面前这个娇小的姑娘能撑到现在：“哦？倒是挺倔强，死了可惜了。”

　　“你若答应我，我就放过你，之前的条件不变，如何？”

　　“噗！”楚云潇抑制不住喉咙的血腥，她裂开的虎口紧紧握着灵剑。

　　“你——做——梦！”

　　见她冥顽不灵，虚影似也恼了，掌印金光一闪，楚云潇手上重力加倍，一只膝盖“砰”地砸到地上，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

　　内府疯狂运转，里面闭着眼睛的塑金小人源源不断地给这具身体输送着灵气。

　　楚云潇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虚影。

　　那么强大，就像参天巨树。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眼神渐渐虚化，看不清神木上的人影。

　　斑驳的树叶遮天蔽日，地上的人只能从枝叶的缝隙中窥见蓝天。

　　多像大树对阳光的掠夺啊，让这片土地上只能有自己享受光明。

　　只是……

　　神木啊。

　　神木啊神木，你可知道种子被压在石下会如何吗？

　　楚云潇咬紧牙关，再次咽下喉咙中的腥甜，手中折弯的灵剑一点点抻直——

　　破生剑第二式——

　　劫后生。

　　周围的灵力疯狂涌动，像漩涡一样冲向金色巨掌，又在接触的瞬间化成虚无。

　　虚影再次睁眼，似有欣赏：“这个关头竟能有所突破，果真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说完他摇了摇头，掌印不动如山，以不可匹敌之势将最后一丝灵力压碎。

　　“你输了。”虚影似叹息似悲悯道。

　　楚云潇眼看着即将落在自己身上的掌印，嘴角挂着一丝虚弱的笑：

　　“不……是你输了。”

　　一片虚无的空中，突然出现一丝剑气，融在树叶漏下来的阳光之中，随着金色阳光刺到虚影后颈。

　　小兽率先发觉，嘴里叽里呱啦地一顿叫，虚影终于察觉，压向楚云潇的手瞬间撤回，一团光晕挡住了那抹阳光。

　　手上一松，楚云潇顿时倒在地上，她眼睛死死盯着上方，撑着灵剑踉跄着站起来。

　　微风拂过，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大片大片阳光洒下，照在楚云潇身上。

　　虚影不知为何，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而后在楚云潇的注视中，化为光点融入了神木。

　　瞬间阳光大盛，楚云潇下意识闭眼，再次睁开时，她浑身一轻，整个人站在洞中而非外面，刚才被巨石碾过般的感觉消失不见，她低头一看，手上完好无损，膝盖也没有任何伤口。

　　她急忙转头一看，秦修的身影躺在中央。

　　怎么回事，刚才是幻觉吗？

　　不，楚云潇看了看自己的手，绝不是幻觉。

　　“凌清……”地上的人突然发出声音。

　　秦修慢慢睁开眼睛，对眼前的景象还有点弄不清楚。

　　楚云潇见人醒来，也顾不得再想，赶忙跑过去：“秦修，你感觉自己怎么样？”

　　秦修双手撑地坐起来，想了想，道：“我走进洞里面后就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啥也不知道了。”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确定秦修没出什么事，楚云潇看向洞口：“这里是……罗神木。”

　　“罗神木？！”

　　青年惊讶，正想说为什么会回到罗神木，跟那小兽是不是有关联，但是下一刻，洞外突然泛起点点霞光，让他一时间忘记说话。

　　“这是……？”

　　两人心中奇异，一起往洞口走去。

　　楚云潇想到方才的情形，一只谨慎地观察着周围，准备应付突然发生的状况。

　　洞外，罗神木熠熠立于天地之间，枝桠上缀满红果，霞光正是从这些果子上散发出来的。

　　红绿相间之中，一道银白在欢快跳跃穿梭，上上下下间，前爪抱着十来个鲜红欲滴的果实。

　　没有虚影。楚云潇松了口气。

　　似乎听到了动静，银白小兽把脑袋从绿油油的树叶中伸出来，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两人。

　　而后迈着小爪子，大步朝两人奔来——

　　准确说，是向着楚云潇奔来。

　　然而一奔跑，抱着的果子就一个接一个落在地上，它看着掉落的红色，虽然很不舍，但仍然没有再捡起来。

　　它快速走近，再近，最后走到两人身前，站着不动，用清澈的目光看着楚云潇。

　　楚云潇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是想跟我一起出去吗？”

　　小兽小巧的耳朵动了动，冲着楚云潇“嗷呜”一声，然后轻轻一跃，跳到楚云潇肩上，两只前爪试探地踩了踩。

　　它转过身，对着大树“嗷呜”一声。
　　参天神木无风而动，漫天星光闪烁荧光，而后化成一条条光带在空中漫舞。

　　两人一兽眼也不眨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光带从无序变有序，纷纷向小兽飘来，没入它眉间。

　　最后一条光带在它身边转了个圈，最后忽然化为点点星光，融入到楚云潇眉心。

　　然后她便听到树叶摩挲的“沙沙”声。

　　有点像祝福，有点像道别。

　　神木似乎在说：再见，我的孩子。

　　小兽的耳朵被风吹得像后倒去，它努力站起身体，又对着大树“嗷呜”一声。

　　楚云潇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听懂了，它在说：
　　“我会回来的！”

　　她恍然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这是那霞光的作用吗，能让自己听懂小兽的话。

　　她歪头看了眼肩上的银白，开口道：“前辈放心，我会尽己所能保护它。”

　　小兽也扯着小脑袋，嗷呜~

　　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神木晃了晃自己的树叶，一道温柔的力量突然托起他们往洞中推去，神木的影子逐渐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洞口又成了个普通的洞口。

　　小兽站得直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罗神木远去，乌黑的眼眶里水润润的。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钟乳石滴下的水声打破寂静。

　　小兽用爪子抹了抹自己的眼睛，然后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从肩上跳下来。

　　楚云潇假装没有发现脖子上的湿润，蹲下来伸出右手，道：“你叫白旬对不对？我叫楚云潇，他是我的朋友叫秦修，以后我们就是伙伴啦。”

　　她听见那个虚影喊“白旬”，应该就是它的名字了。

　　秦修也学着楚云潇的样子蹲下来：“以后我保护你！”和凌清！

　　当然后面半句没说出来，因为现在好像一直都是凌清在保护他。

　　但是没关系，他一定能更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别人的！

　　小兽看到两人的动作，把毛茸茸的脸放到楚云潇手中蹭了蹭，而后看了眼秦修，非常“大气”地赏了他一条尾巴。

　　不等秦修控诉它的区别对待，白旬像个小王子骄傲的迈着步伐，走到中间钟乳石下的小水坑旁。

　　它围着水坑走了两圈，又嗅了嗅味道，然后对着楚云潇叫了一声。

　　快来，把里面的石乳装好。

　　楚云潇走过去，颇为新奇地看了看石乳：“这个有用？”

　　白旬神气扬头：当然有用，罗神说，这叫钟灵石乳，一滴就可以让你们这样的人厉害很多！

　　他们这样的人？修士？

　　也就是说，这东西能让修士修为大进？！那确实是好东西。

　　楚云潇马上从储物袋中拿出玉瓶，将石乳装进去。

　　秦修听不懂白旬的话，只看到一人一兽在那里嘀嘀咕咕，凌清就开始装石乳，便问道：“为什么装这个？”

　　楚云潇笑道：“好东西，以后你就知道了。”

　　秦修摸不着头脑，但是凌清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便不再多问。

　　白旬看到楚云潇装好石乳，脸上胡子动了动，在旁边走来走去，好一阵才迟疑道：

　　这个东西虽然不错，但是不能多吃嗷。

　　楚云潇愣了愣，道：放心，真正的修士不会依赖药物来提升实力。

　　小兽这才放下心，它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跳到楚云潇肩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

　　好吧，这个人类应该可以相信一下，更何况还接受住了考验。

　　考验？难道之前以为是幻觉的那些，其实就是考验？楚云潇听到白旬的话，问道。

　　是呀，即使是它选择的人，也必须经过罗神的考验，它才能跟着走。

　　原来如此。

　　楚云潇看着与来时相同的洞口，外面一片青翠，就是普通的山山水水。

　　“走吧，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说完她和秦修走出山洞，离开之前，白旬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洞口。

　　神木，一定要等我回来。

　　……
　　山野广阔，两人早已失去方向，穿行在无边的天地之间。

　　白旬像第一次外出的孩子，对什么都感到新奇，看到蝴蝶要扑一下，看到出没的小动物也想去追，过河时跳下去把自己弄得湿漉漉地，然后咬着条尾巴乱甩的鲤鱼来找楚云潇给自己烘干。

　　有时候趴在楚云潇肩上，看着天上的云都能看半天，如果路过一只鸟儿，立刻便站起来，四肢腿跃跃欲试，似乎要挑战身体的极限试试能不能飞上去。

　　当然最爱的还是吃，天天定时定点地等着楚云潇给它烤东西吃，如果时间到了两人还没动作的话，就会收到一个控诉的目光。

　　你们这个年纪，不按时吃饭是长不高的！

　　然后自己便往林子一钻，过了一会儿就吭哧吭哧咬着猎物回来，把东西往两人面前一丢，像个得胜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