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录》观山识海

43、第 43 章

　　地上的孟连见此，想要挣扎着起身，下一刻，一个人影挡在前面。

　　楚云潇只觉手上一轻，面前的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浓厚。

　　“凌清——”

　　楚云潇转头一看，一双宽大的手掌撑在灵气罩上，正源源不断地往里面输入灵气。

　　秦修侧脸棱角分明，察觉到楚云潇的目光，也转过头看着她，目光坚毅：

　　“凌清，这里交给我。”

　　一如曾经挡住怀鄞一击的时候，他温柔地看着她，说：

　　凌清，这里交给我。

　　你走吧。

　　楚云潇心中一紧，这一刻终于清楚知道，秦修“长大”了。

　　情况紧急，不容她多做感慨，确定秦修能保护好后面的几人，她透过妖气遥遥看着茯邪。

　　对方眉眼中尽是暴虐，一手扶着胸口，显然没有他看起来的这么轻松。

　　楚云潇一个飞身，立在半空中，随即召唤灵剑，泛着光芒的剑身横在身前。

　　她一把抓住剑柄，长剑如虹，墨发狂舞，眸若冷电，紧紧锁住对面充满邪气的眼睛。

　　茯邪察觉妖气被死死挡住，心中已然大骇，实在没想到这几人竟有如此本领，而此时，那个女子突然暴起，他虚虚看过去，对上一双冷凝的寒眸。

　　！

　　茯邪本能感觉到对方的危险，他正欲闪身换位，只听得一声厉喝，他来不及多想，顷刻让全部妖力铺天盖地地涌到身前。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楚云潇丝毫不怵，手中之剑不再散出光芒，但没有人敢小看它。

　　“破生剑——雨霖江河！”

　　楚云潇莲步生风，身随剑移，如一只破空利箭穿透浓浓黑色，又如浮光掠影，轻盈而坚定地冲着妖怪而去。

　　眨眼之间，茯邪凝聚的妖力被白芒穿过，留下一个长长的洞。

　　茯邪死死咬紧牙关，手上一动，妖气迅速填满被破开的口子，而后四面八方围聚过来，将白色身影困住。

　　妖怪已近在咫尺，然楚云潇的步伐却被限住。

　　她提剑一转，对着茯邪的方向，剑刃从上而下重重一落：
　　“破生剑——万物生！”

　　看似普通的剑一挥而下，空中瞬间光芒大盛，剑气以摧枯拉朽的起势将妖气从中间破开，所过之处黑雾散尽，草木重生。

　　寒芒迎着茯邪的身影直直落下。

　　“不！”
　　茯邪目眦欲裂，还想聚集妖气为自己抵挡这一击，然而不管他怎么动作，都完全低挡不住对方凌厉的剑气。

　　白芒牢牢锁定目标。

　　轰——

　　剑气落下的地方云雾升腾，山间妖气瞬间土崩瓦解。

　　楚云潇用尽了全力，这一招之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直直往下坠去。

　　“凌清！”

　　没有了妖气的袭击之后，秦修就一直关注着凌清的情况，此刻见她力竭，连忙飞身上前接住对方。

　　“凌清！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楚云潇只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抬眸一看，便是秦修满是关心的目光。

　　“我没事。”她挣扎着站起来，拿剑的手微微颤抖。

　　青年好似完全无视她说的话，双手扶着她的手臂。

　　她微微一顿，没有反对。

　　烟雾散尽，露出浑身是血的茯邪。

　　此时孟连几人也蹒跚着走过来，警惕地盯着对方。

　　茯邪连站都站不起来，一张卡就是鲜红的血液。

　　但是他完全不顾自身的狼狈，哼哧道：
　　“没想到……我茯邪……得道多年，今天……今天竟会输在你们几个……毛头小子手里。”

　　说完他又吐出一大口鲜血，甚至还混杂着几块固体，像是内脏碎片。

　　孟连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你作恶多端，早该有被正法的觉悟。”

　　茯邪听到这话，又像被戳中笑穴一样，狂笑不止，任由血液染红整个身体。

　　对于这种不知悔改的妖怪，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楚云潇心念一动，收回灵剑，朝孟连等人道：“我已力竭，接下来就交给崆山阁了。”

　　说完她示意秦修，两人往后退了两步。

　　孟连沉默点头，举起他的玄铁剑，一剑结束了茯邪的生命。

　　茯邪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渐渐无光。

　　在众人的注视中，他变成一个巨大的蝎子，腹部露出一个竖着的深可见骨的伤口，腥臭的黑色液体不断流出来。

　　“原来是只蝎子精。”楚云潇率先出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孟连回过神来，冲她点了点头。

　　众人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调息了两个时辰才见好。

　　崆山阁除孟连外的四个弟子都还很虚弱，但他们看起来反倒比孟连这个师兄精力更加充沛。

　　四人七嘴八舌地，给楚云潇说了关于茯邪的事。

　　大概就是茯邪现身一个城镇，杀了十多个人，于是崆山阁派人来除妖，但没想到的是，这茯邪根本不是个普通小妖，而是为祸多年的大妖。

　　要不是有楚云潇两人的帮助，恐怕他们就算不交代在这里，也会损失惨重。

　　孟连沉默不语地听着他们交谈，话最多的那个弟子小声道：
　　“两位不要师兄之前那般态度，师兄他一向如此，看妖怪就像仇人……”

　　他话还没说完，孟连就咳嗽一声，他连忙讪讪地止住了话头。

　　楚云潇看了看孟连，笑道：“明白。”

　　或许也曾因妖怪有过一些痛苦的经历吧。

　　休息好之后，孟连几人要回去复命，两拨人分道扬镳。

　　走之前，孟连神色平静，对楚云潇简短说了两句话：
　　“多谢相助，后会有期。”

　　“还有，你看，妖怪就是妖怪。”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另四名弟子无奈地对楚云潇摇了摇头，一一道谢离去。

　　最后一个神色犹豫：“仙子莫怪，师兄并无其他意思。”

　　“无妨。”楚云潇道。

　　她并不想跟别人争论这些事情。

　　一行人渐渐远去，秦修走到她身边，嘴角一撇：“什么人呐！”

　　“不用管他。”楚云潇收回目光，“走吧，我们也该继续赶路了。”

　　——赶路是要赶路的，但是当务之急是先吃点东西。

　　打了一架，两人都有点嘴馋。

　　从林子里捡到两只受伤的野鸡，应该是在战斗中被误伤的，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两人就近找了个地方，把野鸡处理好，生火开始烤。

　　烤着烤着，秦修突然道：“凌清，你之前那个，驱退各种动物的功法是什么？可以教我吗？”

　　吹吹树叶就可以退敌，简直太帅了！

　　楚云潇噎了一下：“是一个朋友教的，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我不能教给你。”

　　秦修有点失落：“哦，好吧。”

　　不过他知道凌清说的道理，所以又若无其事地翻动着手中的烤鸡。

　　楚云潇见他这样，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

　　经过刚才那一次，她明白不能将对方看作小孩子了。

　　她想了想，道：“我不能教你这个功法，不过我可以教你吹树叶，你想学吗？”

　　秦修闻言，眼睛一亮：“想学！”

　　能学会吹树叶也很厉害的！

　　楚云潇起身摘了几片树叶，开启一对一教学模式。

　　“对，这样，把两片叶子叠在一起。”

　　“吹气就行，别用牙咬。”

　　……

　　不一会儿，山谷间传出几声清亮的乐声。

　　楚云潇面带微笑：“聪明！一学就会！”

　　秦修眉眼柔和地看着她，拿下叶子：“可以用这个吹曲子吗？”

　　此时的楚云潇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笑着道：“当然可以！”

　　“那凌清可以吹一曲吗？我想听！”秦修期待地看着她。

　　楚云潇：……

　　她想说不可以，但是看着对方的眼神，她说不出拒绝的话，非常勉强地点点头。

　　她拿起手上的树叶，一吹——

　　连风都骤然停滞。

　　再吹，刚从远处飞回来的鸟儿又赶忙扇起翅膀，扑腾着离开。

　　天呐！之前那声音又来啦！

　　楚云潇欲哭无泪，她想停下，但是秦修目光中的期待不减，不像是听到锯木头的声音，反倒参加音乐会似的。

　　让她不好意思停下，只能继续制造不应出现在世界上的声音。

　　突然，楚云潇觉得身后风声一动，她停下动作，伸手一挡。

　　一颗青红色的果子掉在地上。

　　她回头一看，不远处一棵大树横长一根枝桠，上面有一只银色小兽，此时它后腿站在树枝上，两只前腿正人性化地叉腰，圆滚滚的大眼睛直愣愣盯着楚云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云潇竟觉得小兽的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怒气。

　　“怎么了？”见楚云潇转头，秦修边问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发现了银色小家伙。

　　他好奇道：“那是什么？猫？”

　　那小兽似猫又似松鼠，体型跟狸花差不多，秦修便下意识这样问。

　　然而那小兽竟像是听懂了他的话，顿时好像更加生气，从旁边的树叶中掏啊掏，又掏出一个小果子，奋力砸向秦修，被他一把抓住。

　　秦修看了看手中的果子，跟地上的是同一种，看来刚才那个也是它扔的。

　　“它为什么给我们扔果子？”秦修奇怪。

　　楚云潇心下一动，把树叶凑近嘴边。

　　那小兽看到她的动作，瞬间炸毛，小嘴巴里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特别像松鼠。

　　楚云潇把手拿开，小兽的毛就慢慢顺直。

　　她吹的曲子果真能使得人神共愤，连它都听不下去。

　　她莞尔：“看来这小家伙不想听我吹曲子。”

　　很好，她也不想，正好找到个理由不吹了。

　　秦修虽然觉得遗憾，但是并不多言，两人专心翻动手中的烤鸡。

　　还以为小兽会离开，然而像是确定眼前的人类不会再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小兽渐渐收回两只前爪，然后从树叶中掏出几个红彤彤的果子，一边看着两人，一边不时啃几口。

　　好家伙，合着它还挺聪明，知道把熟的果子留着吃，扔给他们的都是没熟的。

　　别说，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果子，就算没熟也有淡淡的果香，还挺诱人。

　　两人不说话，一时间，山间只听得到柴火燃烧的“哔剥”声，和小兽啃果子的咀嚼声。

　　又过了一阵，小兽的果子吃完了，它慵懒地趴在枝桠上，长长的银色尾巴一甩一甩。

　　渐渐地，烤鸡的味道开始弥漫，楚云潇不时撒上佐料，香味扑鼻。

　　烤好以后，两人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楚云潇正要动口，却发现自己身后突然多了个陌生的气息。

　　她屏气往后一看，原本躺在树上的小兽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走到身旁，喉咙快速收缩，像是在吞口水。

　　自己竟没有察觉它的动静！

　　楚云潇心中震惊，一时间竟忘记吃手上的东西。

　　秦修也发现了突然出现的小家伙：“它什么时候下来的？不是在树上吗？”

　　“不知道。”楚云潇摇摇头。

　　这小兽竟然完全没引起他们的注意，难不成是什么灵兽？

　　不过楚云潇想到，它除了最开始用果子砸他们意外，并没有要伤人的意图，便不再管它，准备吃烤鸡。

　　“咕噜”

　　小兽喉咙发出清晰的咽口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