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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坠向深渊 ...

  •   长义跟在烛台切光忠身后,往外走去。

      门外空无一人,长义转动碧蓝眼瞳,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

      有人。而且不少。

      在不远处屋子角落的阴影中,压切长谷部紧抿着唇,交叉抱臂倚靠着墙。在和长义短暂对视之后,即使眼中依旧闪烁着不信任的光芒,但最终还是转头移开了目光。

      长义面无表情地看向另一侧。

      几步开外,药研藤四郎单手插兜静立,见他看过来,抬手推了推眼镜。在稍远一点的拐角处,小夜左文字巨大的帽子露出一半,他抱着自己的本体刀,头微微低垂,但从发丝间隐约可见不善的目光。

      不止这些,还有。

      屋顶上,树上,墙头……

      长义心下冷哼。不过脚步不停,随着身前的烛台切往前走去。

      不过——

      “长义大人……”

      在两人的前方,五虎退抱着他那只最温顺的小老虎,怯生生地出现。他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担忧,在看到长义望过来时,甚至下意识地往墙后缩了缩。

      他怀里的小老虎轻轻“呜”了一声,五虎退鼓起勇气,对着长义飞快地说了一句:“谢谢……”随即又躲了回去。

      谢什么呢……

      在烛台切轻笑中,长义微微有些无奈。

      他们的目的地并不远,在那房间的门前,秋田藤四郎面带犹豫地站着,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长义。最终,他向前迈了小小的一步,对着长义鞠了躬。

      他身边的前田藤四郎比秋田坚定,姿态端正而安静,目光平静地落在长义身上。

      “请进,长义大人。”

      “嗯。”

      烛台切先一步拉开门,侧身让长义进入,随后自己也跟了进来,无声地关上了门。

      长义脚步微微有些迟滞,从这房间里传来的灵力波动与远远看来的心脏如出一辙,让人无端有些喘不上气。

      但身边几人却是面色如常的模样。

      长义轻吸一口气,打量着这个房间。

      扑面而来的空气里弥漫着清苦的药味,因为是白天,房间里没有点灯,反而是将窗户开了一半,让风吹进来。

      房间内被收拾得整洁,少有家具,仅有的柜子上摆放着成堆的绷带药品。

      而在屋内唯一的床上,被子勾勒出一个纤细的轮廓。

      山姥切长义站在离床榻几步之遥的地方,身姿依旧笔挺,银发下面容冷峻如常。

      他凝视着。

      榻上的人,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几缕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畔,衬得她毫无血色的脸更加脆弱。呼吸轻浅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唯有那微弱起伏的胸口,证明着生命尚在顽强地延续。

      确实是她。

      那个在时政档案照片里,对着镜头展露温和、坚定笑容的年轻审神者。

      那个……他当初为了阻止彻底失控,而亲手用本体刀贯穿了心脏的人。

      长义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沉沉地移向她胸口的位置,那里,从领口处,能看到缠绕着的布条的轮廓。

      他再次看向她沉睡的脸。此刻,那上面没有了那日的疯狂与戾气,也看不到失控灵力扭曲留下的痕迹。只有一片苍白,她安静得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偶人。

      “她的状况一直是这样?”长义淡淡开口,听不出情绪。

      “伤势本身在灵力与药物的双重作用下已经稳定,不再恶化。但是灵魂受到的冲击和损伤太过严重,有部分……缺失了。我们倾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持住这具身体的生机,将流逝的速度降到最低。”

      烛台切上前,轻轻将被子掀开,露出下方一角,从中可以看见不少变回本体的刀剑。

      原来如此。那些不出面的刀剑,和其他人不正常的脸色都有了答案。

      长义沉默着。

      “恢复的可能?”他又问。

      烛台切凝视着沉睡的审神者,然后将被子拢好,起身朝长义一笑,

      “只要刀身未折,灵力未绝,我等便不会放弃。”

      长义缓缓蹙眉,将目光从烛台切身上移开,最后深深地落在审神者苍白的面容上。

      他没有和任何人签订过契约,从显形开始便一直在时政工作,从一个上司变动到另一个上司。在他眼中,所谓本丸也不过是另一个微缩的时政罢了。

      上司就是上司,审神者也是上司,工作就是工作,这些付丧神在工作之外能对审神者发展出如此深刻的感情,这确实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长义思考无果。

      “明白了。我会遵守约定。”

      与此同时,外间会议室。

      长义和烛台切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门合上的声音仿佛也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和泉守兼定等人借口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下三日月宗近和如坐针毡的笼手切江。

      笼手切江感到一阵轻微的不自在,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了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衣角又松开,目光慌乱地在紧闭的门扉和对面那位姿容端丽的天下五剑之间惶惶游移。

      每当视线落在那张带着深不可测笑容的脸上时,他都像被烫到般猛地绷直脊背,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随即迅速别开脸。

      太狼狈了吧,笼手切江!振作起来,大胆一点啊……他在心底无声地尖叫,斥责自己。

      “笼手切君,”三日月宗近的声音悠然响起。

      “你似乎有些困扰?”

      笼手切江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语无伦次:“啊,是!三日月大人,我只是、不太明白……呃。”

      他内心复杂,太多疑问堵在心头,反而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不明白我们为何要如此神秘?不明白长义阁下为何执意要进去?还是……”三日月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不明白那位弥小姐,为何从未向你提及过这里真正守护的存在?”

      “您……您怎么知道主人她……”笼手切江脱口而出,随即猛地噤声。

      “呵呵,不必惊慌。”

      三日月放下茶杯,话音一转,语气沉静下来,“你看,这个地方守护的是我们本丸真正的主人——羽大人。她身受重伤,而她的伤……和你的主人,那位弥小姐脱不开关系。”

      “不是一次,是多次。弥小姐多次伤害了我等的主人。”

      “多次?”笼手切江重复,手无意识地按住了怀中那个冰冷的金色小球。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挣扎,他的思维变得混乱,但语气却异常坚定:“这……这只是您的一面之词!我……我没有亲眼看到!主人她、她从未说过这些!”

      三日月叹息一声,“弥小姐不是这个地方的真主,在羽大人不在的时候,你的主人在时政的安排下,以‘代理’之名来到了这里。你不觉得,鸠占鹊巢……这个词语,用在这里,或许并不为过吗?”

      “代理审神者?鸠占鹊巢?”笼手切江喃喃重复时声音干涩,眉头紧紧蹙起,但他依然梗着脖子反驳,“我不知道您说的这些……主人是时政任命的,这是、这是事实!”

      他不自觉地想到弥小姐交给他的任务,取回禁区里“属于她的重要东西”。如果禁区里守护的是那位重伤的羽大人,那这道命令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丝不安掠过心头,但他立刻制止了自己继续深想。不能、不能怀疑主人!

      “那么,同样是时政派遣来的长义阁下为什么监视她?我们这么多人为什么排斥她?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恶意,而是为了保护我们真正的主人,防止那个可能带来更大伤害的人,再次接近她、伤害她。”

      笼手切闻言猛地低下头,死死攥住膝盖上的布料,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太多的信息交织碰撞,让他一时难以做出判断。

      关于禁区里的“东西”。如果禁区里根本没有什么属于弥小姐的东西,只有重伤垂危的羽大人……那弥小姐让他做的事情,难道真的是……为了再次接近、甚至伤害别人?!

      “不……我不知道……”他挣扎着低语,声音破碎,“她只是说……是她的东西……很重要……她信任我才……”他的辩解苍白无力,连自己都说不下去。

      信任?建立在谎言基础上的信任,算什么?

      “长义阁下选择带你来,是希望你能看清真相,避免被利用。他选择了守护羽大人,选择了信任我们守护的意志。那么你呢?笼手切江君,”

      “当虚假的‘主人’与残酷的真相摆在你面前,你接下来要选择相信什么?要选择站在哪一边?”

      笼手切江僵在原地,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血色尽褪。他死死咬住下唇,甚至尝到了一丝铁锈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一片空洞的茫然,只剩下一个执念在强撑着不倒下:她是我的主人。

      三日月宗近静静凝视着他。

      那双映着新月的眼眸深处,锐利的审视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而悲悯的了然。

      他看到了年轻付丧神那用尽全力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忠诚。

      忠诚啊……

      于是,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

      “呵呵呵……”三日月忽然低笑起来,打破了几乎凝固的空气。那笑声里透着悲悯的宽和。

      “果然,刀剑的忠诚,是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啊。”

      他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杯,轻轻晃了晃,看着杯底沉静的茶叶。

      “老爷爷我明白了。”三日月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既然你选择相信你的主人,那便坚持你的道路吧。”

      笼手切江紧绷的身体一震,抬头惊疑不定地看向三日月。突如其来的“放过”并没有让他感到轻松,反而让他脑海更加混沌。脑海里像是有一根弦在突突地搅乱着思绪,三日月每说出口的话,都让那根弦更加紧绷。

      坚持自己的道路?可假如那条道路、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是错的呢?

      三日月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

      “只是,笼手切江君,请记住你今日在此地所见所闻。记住长义阁下的选择,记住我们守护的决心,也记住你自己的选择。”

      他抬眼,那透着新月的眼睛看向那扇紧闭的门扉,在那之后正是天守阁的方向。三日月宗近仿佛看见了弥小姐倚着那窗口正远远地望过来。他顿了顿,又淡淡开口:

      “更要记住一点:那位弥小姐,对这片禁地,对我们的审神者,从未死心。”

      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进笼手切江混乱的脑海,紧绷的弦抽动了他的脑袋,疼痛让他咬牙。

      “她的不甘与执念,如同潜藏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露出獠牙。”三日月的声音低沉,他在警告他,“你选择站在她身边,信任她,为她效力。那么,当她的‘不甘’再次化为行动之时……”

      三日月微微停顿,目光沉沉落在笼手切江身上:

      “由她的‘执念’掀起的巨浪与带来的灾厄,都将由你,以及你们,共同承担。这后果,或许远超你此刻所能想象的沉重。”

      不……不会的……主人她……

      笼手切江在脑海中嘶喊,他拼命说服自己相信主人。

      “时间会证明一切。当选择和代价无可回避之时,希望那时的你,还能握紧你此刻所坚持的‘忠诚’之刃,看清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

      “嗡!”

      脑海里的弦断了。

      笼手切江愣愣地看着三日月。

      就在这心神彻底失守的边缘,他怀中一直隐藏起来的金色小球,动了。

      一股冰冷且恶意的气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虫,猛地从金色小球中钻出!它并非实体,却比实体更阴毒百倍,瞬间穿透衣物和皮肉,精准地捕捉到了笼手切江心神不稳的瞬间。

      然后,它钻了进去。

      “呃?!唔——!”

      他身体猛地一弓,眼镜从脸上掉落,一声压抑的痛哼伴随着血从笼手切江口中喷出。

      原本只是苍白的面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死灰。镜片后绿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随即又猛地扩散开,眼白开始被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青紫色纹路侵蚀。

      只是眨眼,笼手切江却再也无法支撑自己,身体猛地向前倾倒,双手死死抠住榻榻米。

      他蜷缩起来,像一只濒死的虾米,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如同野兽般的痛苦嘶鸣。那青紫的纹路从眼中钻出,瞬间爬满了他半边脸颊,瞳孔深处最后一点属于“笼手切江”的清明之光,正在艰难闪烁,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就在这瞬间,一直静坐如磐石的三日月宗近,那双映着新月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显露出了愕然!他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脸上那从容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凝重!

      “这是?!”

      暗堕!

      三日月第一次失去了那份从容不迫的悠扬,变得急促。

      他的目光,那映着新月的眼眸深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冰冷的怒意,这怒意,并非针对笼手切江,而是针对那幕后操纵这一切、手段阴狠超乎想象的弥!

      如他所料,弥没有死心,但弥的“贼心不死”,远比他预想的要疯狂、要危险百倍!

      与此同时,离会谈室不远的房间内,四下无人,一个蒙着薄灰的小木盒,静静地躺在角落的架子上。

      咔哒……咔哒……

      木盒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颤动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6章 坠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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