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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乖孩子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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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笼手切江的失控和暗堕,在本丸中如同点燃了混乱的引信。
几乎在同一时间——
“唔?噗——”
正在部屋中擦拭本体的丰前江突然捂住胸口弓起身子,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吐了出来。
来不及说一句话,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身体深处猛不丁地炸开,他的眼前蒙上血色的瞬间,和笼手切江如出一辙的青紫纹路占据了眼白。
那青紫纹路从眼白延伸至眼角,又从眼睛瞬间爬满了全脸,蔓延到脖颈,所过之处皮肤灼烫如烙。
仔细一看,他左颊下方的皮肤有什么在悄然顶起,随着几声细微的破裂声,眨眼间几片尖锐惨白的骨甲顶破皮肉,像鳞片一般长在了脸上,在伤口流出的血里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丰前……?”
旁边的松井江惊愕地看向痛苦的丰前江,话音未落,自己也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四周景物仿佛晃动起来,天地在倒转,灵力不受控地涌动。
他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右手手背皮肤“嗤啦”一声裂开细缝,渗出的鲜血下,森然骨色隐约可见,暗沉的气息从他身上逸散出来,他的眼神在挣扎中涣散。
这是暗堕!
“不好!”
桑名江强忍着骤然袭来的头晕目眩和耳鸣,立即冲向门口意图通知他人,然而刚迈出两步,仿佛有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的头,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只能死死抓住门框勉强站稳。
视野抖动耳鸣不止。
他惊愕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莫名其妙地沸腾,有什么在吞噬他的理智。他含着痛意呜咽一声,颈侧与锁骨处正悄然覆上手掌大小凹凸不平的骨壳。
与此同时,因没有线索而心绪低落的姬鹤一文字,正独自走在廊下。
当江家兄弟接连出现异状时,姬鹤也蓦地停步,胸口涌上一阵明显的恶心与心悸。
他扶住身旁的木柱干呕几声,额间渗出细汗,摇晃的视野上下,正漫上血红,一股陌生而阴郁的愤怒与绝望骤然袭来。
他身体一晃,勉强克制住失控,但转瞬间,面色已苍白,周身灵力也变得极不稳定。
在他耳后发根之下,一两处细微的骨点悄然顶起皮肤。
他颤抖着抚摸耳后异变处,急促地喘息着,茫然环顾四周。
瞬息之间,本丸的宁静被撕碎。东侧部屋、回廊、禁区同时爆发出强度不一的暗堕气息,将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丰前江、松井江、桑名江相继彻底暗堕,姬鹤虽程度稍浅,却也岌岌可危。几人与禁区里的笼手切江那最强烈的核心暗堕气息遥相呼应,交织攀升,笼罩了整个本丸。
“怎么回事?!”
“好浓的暗堕气息!不止一处!是从那边传来的!”
“东侧!还有禁区那边也——!”
惊呼声、拔刀声、急促的脚步声……无论新刀旧刃,所有未被波及的付丧神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多重异变惊动,纷纷化作一道道流光,惊怒交加地朝着几处暗堕爆发的中心疾驰而去。
而在禁区内,长义和烛台切光忠感受到那几股同时爆发、并且疯狂滋长、彼此共鸣的暗堕气息,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暗堕?!”
“不止一个!”烛台切的声音沉痛,他猛地看向长义,金色眼瞳中满是焦急,“长义阁下,这……”
长义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最担心的事情以最坏的方式发生了。
暗堕的气息会在付丧神之间传染,就算是将暗堕者暂时降伏,只要还留在本丸内,迟早会波及其他人,唯一方法就是让时政进行回收。
不过,幸好当初在构建每个本丸的时候,都设置了报警系统。只要在本丸范围内有暗堕气息出现,时政那边就会察觉。
相信那边很快就会来人,但现在,当务之急必须将暗堕者们控制起来,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长义思及此,毫不犹豫地向会谈室方向冲去,厉声道:“必须立刻控制所有暗堕者,阻止污染扩散!”
烛台切则是慢了一步,他回头扑向审神者的床榻,动作迅疾却轻柔地从被褥之下抽出太刀数珠丸恒次,将其小心翼翼横置于审神者心口。
“数珠丸殿下,恳请您,护佑主人片刻安宁……”
烛台切担忧地凝视着昏迷的审神者长叹一口气,随即不再犹豫了,起身奔赴门外更加凶险的战场。
然而,他们的动作仍迟了一步。
会谈室内,情势已急转直下。
笼手切江眼底最后一丝清明如风中残烛般摇曳欲熄。
几乎未作犹豫,三日月起身,身形如一道雪白月华,向痛苦蜷缩在地的笼手切江趋近。
他并未拔刀,而是将掌心猛地按向笼手切江的心口,那里是暗堕气息最为浓重的地方,他将自身磅礴清正的灵力灌注进去。
“醒来!”他眼里新月因灵力的波动而快速明灭闪烁,语气沉沉又急切,“守住心神!”
然而,笼手切江此时已经听不进去了。耳鸣不止,声声嗡响在脑子里回荡,将他的神智击打得稀碎。
那精纯强大的灵力涌入,也如石沉大海,瞬间被污浊而汹涌的暗堕气息吞噬。
笼手切江向来是个听话的孩子,听从了弥的话,乖乖地将那金色小球日日夜夜贴身带着,那悄无声息的侵蚀已深,再非外力可轻易拔除。
甚至,仿佛是知道有人试图阻止,那占据眼瞳的青紫纹路一时间大盛,从眼白嚣张地直直突破进那翠绿的眼瞳之中,让那绿宝石生生裂开一般。
在剧痛的颤抖中,眼里落下血泪,笼手切江眼底最后一丝清明彻底湮灭。
“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长啸,厚重的森白骨甲自他眼睛往外,急速蔓延覆盖全脸,进而包裹住脖颈、手臂、双腿!那右手处的骨甲之下肉眼可见有一个鼓包正不安分地蠕动、胀大,仿佛有什么恐怖之物正要破体而出!
他彻底失去意识,周身散发出不祥的暗堕气息。更可怕的是,从开始到结束,一个付丧神从清醒到彻底的暗堕也不过几息之间。
“呼……”
‘笼手切江’粗喘着气,同时从腰间缓缓拔刀,猛地挥动着缠绕浓重黑雾的本体,悍然斩向三日月的头颅!
三日月见状骤然收手后撤,刀锋的戾风削断了他几缕发丝。他凝视着眼前已被扭曲至面目全非的笼手切江,眼中闪过无力与哀痛。
“终究难以挽回了吗。”
于是,清越的铮鸣声响彻室内,天下五剑的华光终是凛然出鞘,不得不迎向这悲怆而无奈的一战。
门外,被惊动的药研藤四郎等刀剑已然破门而入,见此情形,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纷纷咬牙拔刀。
而被包围的笼手切江那浑浊的眼睛在室内不住地游移,摇晃着抬向了一个方向——巨大灵力‘心脏’的源头,那里明晃晃的灵力波动对于彻底堕落的他来说,正似饿殍眼中一席顶美味的飨宴,散发着无法抗拒的诱惑。
同一时间,东侧部屋方向。
丰前江、松井江与桑名江与笼手切江那几乎彻底沉沦的狂乱不同,他们的眼底还残存着些许挣扎的、破碎的清明,仿佛在无尽的噩梦中徒劳地试图醒来。
他们能模糊地感知到自身动作的失控,能感到一股冰冷而污浊的力量正蛮横地牵引着他们的肢体,却无力反抗。
他们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贪婪地望向禁区方向。半空中,那缓缓搏动的灵力‘心脏’正吸引着他们。
“笼手切……”
丰前江发出一声含混的呓语,身体却早已背叛意志,猛地撞开拉门,如同被无形锁链拖拽的囚徒,先后朝着禁区的方向踉跄疾冲。
松井江和桑名江紧随其后。
然而,他们的去路并未畅通。
“停下!”
为首的不动行光和小夜拔刀对准他,厉声喝道。身后是乱藤四郎几振移速快的短刀。
乱的视线扫过眼前几振失控的江,眼中闪过不忍。
他因未极化,对暗堕气息的抵挡不像极化刀那样有抵抗之力,因而被嘱托在身后。
乱的目光四下环顾,却在丰前江的身后看见了一个颤巍巍的身影。
那是含着泪的谦信景光,他身后,是强拉着他不让他继续往前的大般若长光。
乱和大般若长光对视,对方也是强忍着悲痛。
乱猛地抿紧嘴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危机上。
回应不动行光呵斥的,是丰前江一声似哭泣、又似咆哮的哀鸣,以及一道狠戾劈斩而来的刀光!不动行光毫不畏惧,持刀迎上!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如同吹响了混乱的号角。
本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暴混乱之中。
刺耳的刀剑交击声、暗堕者痛苦的咆哮与未暗堕者惊怒的呵斥交织在一起,取代了往日的宁静。强大的暗堕灵力如同污浊的浪潮,一波波冲击着所有付丧神的心神。
“稳住阵线!”
“阻止他们靠近!”
“丰前!松井!清醒一点!”
呼喊声、兵刃碰撞声充斥着庭院和回廊。
走廊上,姬鹤一文字勉强压制着自身灵力的翻涌,踉跄了一步,方才站稳。他清雅的面容上浮现出痛苦挣扎的神色,眼底时而清明,时而又被不受控制的赤色所侵染。
他握紧了拳,身体却像提线木偶般,被牵引着,不由自主地挪动脚步。
“站住!”
小龙景光的身影突然出现,拦在他的去路上,气息因急促而微喘。他眉头紧锁,从腰间将自己的本体抽了出来。
“姬鹤,清醒点!”
“……让开!”
“回头!现在还不晚!”
“哈……”姬鹤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嘶鸣,他颤抖着感受自己抽出了本体,眼中哀伤之色更甚。
“……回不了头了。”
谁都知道,暗堕不可逆。
——
在这片喧嚣与混乱的顶点,一直寂静无声的天守阁二楼,窗户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代理审神者——弥,如同幽灵般静立窗后。不再模仿着她人的弥换回了自己喜欢的冷色衣衫,冰冷的眼眸俯视着下方乱战斗的景象。
刀光和混乱印在她眼底,却生不出一丝波澜,只有残酷的平静和冷漠。
精心策划的混乱,正如期上演。
就在这时,停在她肩头的那只色彩斑斓的鹦鹉,跳下她的肩膀。落地之时,周身泛起一阵奇异的扭曲灵光。
光芒散去,原地出现了一位身着深色狩衣、气质阴鸷的中年男子。他面容消瘦,眼神深沉,脸颊不时抽动。
“看来,种子已然开花结果,甚至比预想的还要‘茂盛’。”
柴宫晃的声音低沉沙哑,语气中满是对自己计谋的满意。他走到窗边,与弥并肩而立,俯瞰着下方的乱局。
“山姥切长义和那些家伙的注意力都被‘乖孩子们’彻底吸引过去了。”
弥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头,用眼神询问着。
柴宫晃轻笑一声:“时机已到。趁现在,我们去接她回家。”
弥轻轻点头,目光再次投向下方那片混战,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无声无息地,两道身影离开了窗前,向着禁区里那被暂时“遗忘”的目标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