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为父》江海溪

33、第 33 章

　　沐卿云为了给秋辞一个惊喜，就没告诉他此番是要下山。

　　出了云岚仙宗环山之处，便是充满烟火气息的人间。

　　紧挨着仙宗的地界坐落着一个很大的城镇，这里定居着上万的人口，加之离仙宗近，受仙门庇佑，所以繁华安定无所纷扰。

　　街市人声鼎沸，沐卿云询问往来的路人：

　　“请问老伯，这镇上可有什么甜食？”

　　“有啊。”老伯对此很熟，给他指路，“从这边往前一直走，有个林家糕点铺子，他们家在这儿做了百年的糕点，很有名气的。”

　　沐卿云按照老伯所指去了林家糕点铺子。

　　不愧是百年老字号的店，沐卿云还没抵达就发现，前来买糕点的队伍已经拖成了长长的尾巴。

　　沐卿云远远地就闻到自店铺里飘出的甜香。

　　前面排着至少二十来号人，大家都在等新一批的糕点出炉。

　　沐卿云心知要排好长一阵子的队，但还是耐心地站到了人群之后。

　　他就这么在队伍里安安静静排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终于挪到了最前方。

　　新出炉的糕点摆上了铺面，老板热情问他：“客官，请问你要来点儿什么？”

　　“你们这儿什么样的糕点最甜？”

　　“我们这里所有的糕点都很甜，没有不甜的哦。”

　　老板给他介绍起面前各式各类陈列着的糕点：“这几款是白米糕，里面加了很多糖，吃起来却甜而不腻，还有这几种酥饼，饼皮表面刷了蜂蜜再烤制，外皮和内馅又香又甜又美味。”

　　糕点琳琅满目，沐卿云一时间看得眼花缭乱。

　　老板对每一款都强烈推荐，他一时间也难做抉择，便从衣襟里摸出一块碎银。

　　“那，这儿的糕点，每一样都装一袋。”

　　老板惊了惊，他第一次遇见这般豪横的客人，桌上的碎银子看起来沉沉甸甸的，没想到面前这位公子，看着衣着朴素，但其实却是个豪横的主儿。

　　老板当即眉开眼笑，招呼小二拿袋子：“好勒，客官，马上就给您装！”

　　东西打包完之后，老板将满满的两大提糕点放到桌台：“客官慢走啊！”

　　沐卿云提着两大袋糕点，穿过后方排队的人群，顶着大家或惊讶或探寻的目光，向前走去。

　　“哎呀！这一批糕点都快被这些公子买完了！待会儿我们又没了！”

　　“这位公子可真是豪横呢。”

　　“买这么多糕点，该不会是拿回去哄媳妇儿吧？”

　　“是嘛，毕竟这儿的糕点深得女儿家喜爱。”

　　“你也学学人家小公子啊！人家为了哄小娘子出手如此阔气！”

　　“好好好，买买买！”

　　……

　　沐卿云经过人群的时候，将周围的议论尽数听入了耳中。

　　什么小娘子？……

　　他似乎是引起了些误会……

　　他面皮薄，出关这几年在人界待着，总会时不时听到些荤话。

　　有些话勉强还能入耳，但有些话实属让人一点听不得……

　　他当场停了，身转过去，对旁边那对夫妻说：

　　“我没有小娘子。”

　　说罢，踩着有些匆忙的步履离开了。

　　留下那对夫妻面面相觑。

　　-

　　沐卿云离开途中，又经过附近一座石桥，他本来不想对周围过多关注，可桥上那对男女尤其令人注目。

　　男子一手捧着个纸包，一手拈了一块糕点，并张嘴发出“啊”的声音。

　　女子则颇为娇羞地将自己靠过去，明明对方喂糕点过来却手也不抬，而是故意用嘴接过了食物。

　　“好吃吗？娘子。”

　　“好吃。”

　　……

　　沐卿云不忍卒看，没再关注，快步经过。

　　他意识到，凡界这带民风极其开放。

　　不过……

　　他面皮薄……因为周围方才的议论和见闻，沐卿云回到碧溪峰的时候，脸上莫名微微发着烫。

　　他沉心修炼，对于凡界俗事，尤其是情事充耳不闻。

　　上修修士之间有结成眷侣的，此为双修之法，据说此种方法能助益修行。

　　但他对于此种修炼之道并不存有兴趣。

　　他的修行方式，接近于无情道，对于所谓情与爱毫无所知。

　　-

　　他回了秋辞修习的山林，提着东西在林间寻觅，终于在一处山坡上看到了正靠坐在桃树下的秋辞。

　　难得地，他现在竟然没有提剑练习。

　　沐卿云带着买回来的东西走过去。

　　秋辞听闻后方有脚步，接着嗅到了熟悉的气息，连忙转过身去。

　　秋辞站直，见沐卿云归来，手里提着满满两大袋东西。

　　透过那两个袋子，他似乎嗅到了一阵甜香，不禁好奇问道：

　　“师尊，你去了哪里？这又是什么？”

　　“为师给你带了一些吃食回来。”

　　-

　　两人在一棵树旁坐下，沐卿云让秋辞将东西自行打开：“拆开看看。”

　　秋辞拆开袋子的纸封，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

　　他看到了袋子里放着若干分装的纸包，打开其中一个，惊喜地发现，纸包里竟然装着精致的糕点。

　　“这是我在山下买的一些糕点，有很多种类，据说都很甜，以后你吃药时，可以吃些糕点来缓解嘴中苦味。”

　　沐卿云对他道。

　　秋辞心里蓦然荡起暖流，感念沐卿云对他的体贴和宠溺，激动之下，竟双手抱住了他。

　　“谢谢师尊！”

　　沐卿云拍拍秋辞抵在他肩膀上的脑袋：“不过是寻常小事罢了，不必言谢。对了，方才剩下的药你可服用？”

　　“还没……”

　　秋辞摸出那布帛，剩下的几方药片还在里面，自沐卿云走后便没动过。

　　现在一想到只要吃完药就可以尝到沐卿云新买回来的糕点，秋辞瞬间燃起了动力，捏着那两片药毫不犹豫喂进嘴里，想着尽快将药吞服下去。

　　他一鼓作气地吃完了剩下的药，用力将它们吞服下去之后，浓烈的苦味顿时直冲天灵盖。

　　恰在这时。

　　沐卿云拈着糕点递到他唇畔。

　　如适时的关怀。

　　他当即叼住了那糕点，微仰头就吃进了嘴里，像急不可耐的抢食小动物。

　　吃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沐卿云指尖。

　　沐卿云察觉到了这股触碰感。

　　一点点，沾了秋辞唇上的温润。

　　……

　　沐卿云手垂放下来，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捻了下：“怎么像只饿极了的猫儿？”

　　“太苦了……味道直冲嗓子眼儿。”秋辞囫囵吞下糕点。他感觉自己头一回吃得太急了，没怎么尝出糕点的味道。

　　沐卿云恰到时机地又递给他新的。

　　这次，是整个袋子。

　　“我买了很多。你可以多吃一点。”

　　言下之意是，你可以一直放心吃，吃到你觉得不苦了为止。

　　秋辞“嗯”地应了声，拈起袋中糕点。

　　沐卿云以为他要继续埋头品尝，以化解嘴里的苦涩滋味，然而秋辞拈起新的一块之后，却没有喂进自己嘴里。

　　而是递到了他的唇边：

　　“师尊先吃。”

　　……

　　沐卿云不禁想到刚才秋辞双唇沾上自己指尖的那种感觉，润软的，像蜻蜓落在荷叶尖尖，很轻很轻地点在指上。

　　他面颊再度微热。

　　兴许是因为之前镇子里看到的那番喂食的景象……

　　不过，之于凡间男女而言，那样不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么？

　　是他自己庸人自扰罢了。

　　于是，他抬起手将秋辞递过来的糕点接了，轻声道了谢。

　　随即，不再作何言语，侧身坐好，将那枚豆粉酥小口吃掉。

　　秋辞看着他微侧过去的脸。

　　吃东西的时候，沐卿云薄唇闭合，轻张轻动，指尖粉酥被他分成三次吃完，每吃一次，他指尖抵到唇边的食物就消退一点。

　　最后一直到粉酥从沐卿云指端消失，秋辞目光仍旧停留在面前人的脸上。

　　所以沐卿云侧脸转回来的时候，发现秋辞并没有在吃东西。

　　而是静坐着不动。

　　似乎是在看他。

　　“你怎么不吃了？”

　　“我……”

　　秋辞像遮掩什么似的，赶紧捏起一块，囫囵塞进嘴里，说话都不免变得含糊起来：“没……我一直都在吃……”

　　“那你就随心吃，吃完之后，继续做你自己的事情，为师先行告退，不便多打扰你了。”

　　沐卿云叮嘱完准备离开。

　　“师尊这是又要走了吗？……”

　　秋辞忙放下手中的袋子随他站起来。

　　沐卿云回来这儿，没待多久，就要再次离开了……

　　他有些不舍。

　　沐卿云双袖自然交叠身前，面向他道：“你最近不是忙于巩固剑式第三吗？第三式需要静心练习，为师久留此地只会打扰到你。”

　　“可是我不急的！”

　　沐卿云意欲离开，身旁的秋辞出声继续，声音带着一些急躁。

　　“可你不是每日都在勤加练习吗？……”

　　沐卿云感觉他这些日子，每天都在抓紧拉进度，生怕时间不够似的。

　　可怎得一到现在，却又说不着急了呢？

　　“你不急着练剑了？”沐卿云诧然问他。

　　“现在不急……我埋头苦练了这么久，想暂时休息片刻。”秋辞拉着他衣袖，“师尊，你也留在这儿，再坐下来同我聊会儿天可好？”

　　“而且……”秋辞继续，“而且我第二式有些地方，好像出了问题，但是一直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想请师尊指点一二……”

　　沐卿云不知原来他有这些问题。

　　他目前没有什么要事急需完成，面对秋辞这般请托，没有犹豫地就应下了。

　　“好。”

　　“多谢师尊。”

　　秋辞望了望满天桃枝，又看向立在树下的沐卿云，重新拿起手中的剑。

　　沐卿云答应留下，他心里的忐忑瞬间被抚平了。

　　秋辞开始演示第二式。

　　他身姿流转在桃林间，剑尖气流一寸寸扫过桃枝。

　　看着满目红粉与蓬盛花朵，他剑端掠过一丛枝梢，剑花落下之后，桃枝在灵流间飞旋，竟快速盘折成了花环的模样。

　　他反身挽了个剑，将那花环挥出，递到了沐卿云所在方向。

　　“师尊，弟子送您一个回礼！”

　　沐卿云面前飞来一团粉色带着淡香的物什，两指接回。

　　竟是一圈桃花编成的花环。

　　花环编得很好看，其上花朵连簇，每一朵花都各有姿色。

　　他给秋辞买了糕点，所以秋辞就想着，用这花环作为回礼么？

　　不过，他要花环何用？

　　戴在头上么？

　　花环好看是好看，不过，用民间的话来说，他堂堂一介男儿，似乎无需戴这种花枝招展的装饰……

　　他发现周围还有一些其他的野花野草，用来装点手里这个花环倒是极为合适，在秋辞练剑的时候，他快速选了些新的花草加进花环之中，融入新的材料做成新花环后，笑着将手中东西朝秋辞抛出：

　　“为师将它重制了一番，现赠与你。”

　　新花环飞向秋辞，秋辞刚好一剑式落，站定收剑的同时，手朝前一探就接住了沐卿云回过来的花环。

　　花环加了更多的花草绿叶点缀，颜色比之前更加丰富，看上去也美观多了。

　　他没有犹豫，双手捧着，当即就将那花环戴在了头上。

　　接着走向沐卿云，笑颜宛如灼灼繁花：“多谢师尊，徒儿受用。”

　　沐卿云看着面前欣然戴上花环的少年郎，竟有些微微地失神。

　　少年头顶繁花簇拥，因为笑容而弯起的眼睛像极了半满微弯的月。

　　花朵轻颤，一枝花朵垂在他的眉梢，成为了他俊朗眼眉的绝妙点缀。

　　花环色系明亮，衬得他眸明齿皓。

　　他不禁想起了之前去镇子，于众人口中听到的那个形容词。

　　那个是……

　　……小娘子。

　　……

　　而且……

　　沐卿云突然回想起来，镇上的诸多女子好像都有头戴簪花的习惯。

　　“师尊……”

　　见沐卿云似乎在兀自想些什么，并且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探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师尊在想什么？”

　　“没……

　　沐卿云快速屏退了脑海里古怪的想法，正色道：“花朵脱离了根，定然存活不久，待花期过后，恐会枯萎。”

　　“无妨。”

　　秋辞轻轻触了触头上花环：“至少这一刻，它是美的。”

　　确实是美的。

　　不只有花朵……

　　沐卿云脑中一瞬闪过这样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