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寒》橙眠

4、孽缘

　　“…嗯？”
　　程寒抬起头来看他，不由得疑惑。

　　盛熠言刚坐下，抬眼看了看她，开口：“你的。”
　　“…谢谢。”

　　这一下给程寒整不会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习惯？

　　绞尽脑汁想着这件事，手中的筷子不停扒动着饭盘里唯一的菜。
　　翻来翻去也翻不出个所以然来，这里面的蛋少的是过分，才几个蛋沫星子就叫番茄炒蛋了，这分明就是一盘番茄。

　　这样的菜她也吃不了几口，高中饭堂又没有勺子也不好拌饭吃，虽说她是把她能吃的都吃下了，但那碗饭不仔细看还真像是没动过。
　　她不死心的再翻了一下，终于是无可奈何的放下了筷子。

　　顺眼看了一下盛熠言，对面那人低头不语，才这好一会，他其实吃的也差不多了，只是那两根肠迟迟未动。

　　倒大霉，高中的饭菜居然这么难吃，吃这么点肯定是不饱的。
　　没办法她就只能一口饭一口汤这样吃下去，不然真的是要饿死了。

　　就吃这白饭吃了也大半了，实在是难以下咽了，但是她还是没吃饱，把剩下的汤喝完，手撑着椅子，撇了撇嘴。
　　这会她看着盛熠言盘里的肠才觉得香了起来，只可惜她一个肉都没点。

　　盛熠言抬起头来，看了眼她的饭盘。
　　啧，还真是没吃多少，下午就军训了，怎么受得了。

　　“才吃了几口。”
　　“没数。”程寒不假思索的说。
　　盛熠言皱了皱眉。
　　“不饿？”他顺势问了句。
　　程寒诚实的回答：“饿。”
　　“那怎么只点这点。”他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

　　程寒被他看的有点心虚。
　　开口解释：“没什么想吃的，不想浪费。”
　　看着盛熠言板着一张脸，她心里有些发慌。

　　盛熠言轻叹了口气。
　　怎么这么大了还挑食。
　　神色淡了下来，夹起他没动过的香肠往程寒饭盘里送。
　　“吃点肉，下午还要军训。”
　　“啊…好，谢谢。”程寒赶紧接了过去，就往嘴里送。

　　正好她饿着，后悔没有点肉呢，结果老天爷给她掉了根香肠。
　　不对，不是老天爷。
　　是盛熠言。

　　想着她便忍不住笑了，偷偷看一眼盛熠言，没想却和他的眼神碰个正着，她赶紧低下头吃完了那根肠。

　　盛熠言见状，怕她没吃饱：“还要吗？”
　　程寒吃了一根肠也算是填了些肚子，有些不好意思，连声拒绝道：“不要了不要了。”
　　盛熠言也没追问，点了点头就自己吃了下去。

　　盛熠言给她汤的那件事还没想明白，这会又多了一桩。
　　想着想着就不自觉说了出来。
　　“你知道我吃饭的时候习惯喝汤…？”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人家绅士一点照顾一下女生买杯汤怎么了，她怎么还问出这么自恋的话来。
　　啊啊啊啊啊！
　　手不由得捏紧筷子，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见对方却迟迟没有回答，她更是尴尬的不行。
　　操，都什么事啊。

　　她准备开口挽救点什么：“啊…我刚刚…”
　　话还没说完，一道沉稳有力的回答，打断了她。
　　“知道。”顺势他也起身。
　　程寒还没听明白，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与他一道拿着盘子去倒饭。

　　她在后面紧跟着他。
　　这下她可来劲了。
　　她就是那种喜欢追问不舍的人：“诶，你怎么…”
　　盛熠言忽然停下。
　　“初中就知道了。”

　　虽说只有这一句话，但是也能推算出来很多。
　　所以…
　　盛熠言他在初中的时候就有留意过她吗？
　　是因为认出她了吗。
　　可是为什么不来找她呢。
　　连个微信都没来加。
　　他就这么不想和她再有联系吗，明明该生气的是她好吧！

　　程寒越想越气，倒完饭硬是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就走。
　　想了想不和人家说个再见他要是一直找自己怎么办，还是打算跟他讲一声。
　　哎！她还是太善良了。

　　转过头来，没想竟正对着盛熠言的脸。
　　“…”
　　突然有一种被抓包的心虚。
　　“去哪？”对方哑声开口。
　　“回…宿舍。”
　　“知道路在哪？”那人的表情愈发的严肃，程寒不由得吸了一口寒气。
　　不是，她还真不知道路啊，怎么办，算了，硬着头皮上吧。
　　“知道。”她最会撒谎了，眼神坚定。

　　盛熠言听闻笑了，玩味的看着她，下巴扬起。
　　“就照你这个方向走？”
　　“对。”她回答的理直气壮。

　　不知道为什么，程寒就是想和他犟下去。

　　盛熠言强忍住笑意，往前走了走，到她身边。
　　看着她，往她刚才那个方向指了指。
　　“看好了，那，是男生宿舍。”

　　那小姑娘把头一转，往他手指的方向看。

　　半晌，盛熠言捏着她的肩，转了一百八十度，扶她站稳。
　　整个人站在程寒的身后，头低了下来，发丝微微划过她的脖子，那股熟悉的香气微微擦过，若有若无的气息绕在她耳畔，就像是在她耳边低语。
　　声音极具勾人的意味：“那。”
　　“才是女生宿舍。”

　　一瞬间程寒的脸烫的厉害，不由得抿了抿嘴，加上这样暧昧的姿势，她看了看人群的走向，确实，这个方向几乎都是女生。
　　程寒羞耻的不得了，那人却好像还是不肯放过她。

　　那声音仿佛是在给人下蛊：“怎么，要跟着你阿言哥哥一起回宿舍吗？”
　　这声音听得程寒直起鸡皮疙瘩，这么羞耻的称呼他怎么好意思说得出来的，多少年前的事了，以前不知道来找她，现在却又调侃起来了，什么意思？

　　程寒气不打一处出，强装镇定。
　　“去那散个步，消下食。”
　　她向来说瞎话不打草稿。

　　盛熠言抱着手，歪头看她，挑了挑眉道：“哦？你阿言哥哥我呢也往那个方向走。”
　　“正好顺路，你说是不是？嗯？”

　　真是不害臊。
　　程寒假意微笑，咬牙切齿道：“啊哈哈哈…是是，那走吧…走。”
　　真服了。我为什么要跟他犟啊，这下好了吧，还要多绕一圈，我可不想跑着回宿舍。

　　也是认命了就迈开步子往另一头走。
　　突然那人揪住了她的衣服，把她扯了回来。
　　程寒慌乱中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

　　“我突然不想去那散步了，往这走，送你回去。”
　　盛熠言看着她笑了，像逗小孩子一样。
　　程寒心花怒放，总算是逃过一劫。
　　算他有眼力见。

　　“行，那我就勉强同意换个方向来陪你。”她昂着脸，眼底尽是笑意。
　　看到一直气鼓鼓的小姑娘终于喜笑颜开，盛熠言也更开心了些。

　　一路陪她到女生宿舍楼下。
　　“上去吧。”他看着她。
　　程寒点了点头，冲他挥挥手，心情极好，蹦蹦哒哒的要上楼。

　　突然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扭过头来叫住盛熠言。
　　却没想那人在原地并没有走动。
　　看到程寒突然回头，他也跟着抬起了头。
　　“？”
　　程寒有些不放心的嘱咐他：“你快点跑回去吧，好像快要打铃了，一会锁门是要扣分的。”

　　还算她有点良心，竟然会担心他。
　　盛熠言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快上去吧。”
　　程寒看到也放了心，再跟他摇了摇手。
　　“拜拜。”
　　盛熠言也招了下手，直到看到程寒上了楼才离开。

　　没走几步路，远处的一个男生就跑了过来，搭上他的肩。
　　盛熠言肩一沉，抬眼看去。
　　那人肤色比他深些，浑身都是一股好动的劲。
　　他抢先开了口：“哟，这么巧啊盛熠言。”
　　“萧枫。”
　　“没看错吧，刚刚那是程寒？什么情况你俩。”说着他便锤了一下盛熠言。
　　“分到一个班了。”盛熠言神情自若。
　　“你俩这缘分不浅啊，小学同班，初中同校，高中又同班了。”萧枫打趣的看着他。

　　“跟你这孽缘也挺深的。”盛熠言斜着看了他一眼。
　　“也是，我俩小学同班，初中也同班，不会高中也…”萧枫两眼放光。

　　“不会。”
　　“？”
　　“我们是38班的，你39。”
　　“…”

　　萧枫搭着他的手立刻甩了下来。
　　“你他妈真不够意思，看到我了也不来跟我打声招呼。”

　　正好他撒了手，盛熠言扔下他就跑。
　　“呵，现在知道跑了，这么怕我揍你。”萧枫一人在后面得意洋洋的大叫。
　　盛熠言抽空回了个头，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萧枫竟还没意识到，慢慢悠悠的走。

　　这会盛熠言已经上楼了，就在二楼靠墙站着，不再走动。
　　正好他刚上来宿管就锁门了。

　　盛熠言强忍笑意，直到看到萧枫狼狈的跑上来，看到自己被锁门外傻眼了。
　　“宿管宿管，你就通融一下吧，开学第一天啊，别扣我分吧。”

　　他们高中可是出了名的严，就连里面的宿管，保安也是出奇的不通融。
　　“哪个宿舍，名字。”
　　萧枫无可奈何，眼神犀利的看着盛熠言，咬牙切齿道：“319，萧枫。”
　　宿管记下名字后给他开了门。

　　萧枫见状赶紧扑了上来，盛熠言乘机钳制住他。
　　“是啊，我还真挺怕你揍我的。”说着他手上的力道加深，笑容也是愈发的灿烂。
　　“行行行，服了你，撒手。”挣脱开他的手，看着自己手腕上几道印子，满脸心疼。
　　“哥这迷人的手腕竟毁在你手里了。”
　　“…”

　　不再跟他贫嘴了，萧枫倒八卦起来。
　　“哎，你和程寒不会约好了一起来这吧？”
　　盛熠言听闻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僵住了。

　　萧枫反应过来了。
　　“不对，她应该是和林青槐约的，当时他俩闹得沸沸扬扬的，你忘了？”
　　盛熠言没回答。

　　-

　　当时，他俩的志愿几乎全校都在传，程寒报南江一中，林青槐报南江七中。

　　大概是因为林青槐考不上一中吧，但死了命了都要跟着程寒报一中，全校人都嘲他自不量力，程寒无奈之下帮他研究了一番劝他报七中。
　　七中没什么人报，但好歹算个重点，以林青槐的成绩肯定考不上重点的，万一能蹭个分配呢？
　　最主要的是一中和七中离的很近。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盛熠言的心就一直悬着，他怕程寒为了那种人放弃了自己理想的志愿，但好在没有，程寒是个理性的人。

　　萧枫也是想了想，反应过来。
　　“程寒她…落榜了？”
　　盛熠言沉着脸。
　　萧枫一路跟他上楼观察着他的脸色。
　　但他还是决定说一下：“不过，林青槐那畜牲好像考上了。”

　　盛熠言蹙眉，拳头一紧。
　　刚好走到了他们宿舍门口，他停了下来，神情复杂。
　　萧枫打算缓解一下气氛。
　　“啊！真巧，咱俩宿舍就在隔壁。”
　　“…”

　　盛熠言没打算进宿舍，萧枫就和他在走廊外面聊。
　　萧枫：“你公费进来的？”
　　盛熠言：“你不也是。”

　　他们学校是私立的，不跟公立的重点学校在一行列比，因为是私立，学校的管理方式也是过分的严格。
　　但想要考上他们学校的公费，分数是要比市重点第一排位学校的分数线还要高上十分才能上。
　　也是因此，每年南江市高考精英状元都从他们学校出，可见这公费生的含金量。

　　萧枫：“我记得程寒从小学就不喜欢这个学校吧。”
　　“因为管的严，她不是从小都喜欢自由，不喜欢被束缚嘛。”

　　“…”盛熠言沉默了。
　　他不知道。
　　他走的太早了，他一点都不了解程寒的这几年。
　　…那看来她真是落榜了。

　　萧枫：“那她应该就是二志报了这的自费，学费虽然贵，但是还有分班考嘛，能分到这的一个好班也相当于考上重点了。”
　　这番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盛熠言也大概清楚程寒为什么不喜欢还是保底填了这个学校了。

　　她一定很难受。

　　心里一堆火全撒在林青槐身上。
　　“操，林青槐那畜牲也能考上重点？”

　　萧枫多少也知道点当时的事。
　　没好气道：“不知道他给程寒磕头没？他女朋友帮他算了一手好卦，这小子还真她妈差个几十分给他蹭上去了，就他那分数，哪有重点上？”
　　“别他妈说是女朋友，人家早都分手了。”盛熠言警告他。
　　萧枫：“是该分手，程寒当时不就因为他，背了一堆骂名，我都看不下去。”

　　盛熠言黑着脸不说话，提到那个人他就来气。
　　林青槐对程寒干的那些烂事，就连他们这些不相关的人都知道的不少，过分至极。
　　程寒那…
　　岂不是更多。
　　他不敢想。

　　程寒到底是怎么替林青槐受了这么多气，还安心中考，最后吃力不讨好，还收到了落榜的消息。
　　想想都扎心。
　　她这一年过的是有多憋屈。

　　早知道这样，他初中就应该去找程寒，早早杜绝她和林青槐的来往。

　　萧枫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拍了拍他的肩。
　　“既然都分手了，你再不把握机会，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他俩虽然小学没太熟，但是也算是朋友，初中还在一个班，俩人一来二去关系就铁了，当年的事，萧枫多少也知道点，只是他觉得，盛熠言这次不应该再犹豫了。

　　盛熠言冷着脸，但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知道。”

　　当年的事情在盛熠言心中始终是根刺，他不敢和程寒提。

　　盛熠言垂下头来，低叹了口气。

　　刚好这会打铃了，宿管在广播里催着大家回宿舍。
　　盛熠言转过身来就往宿舍走。
　　“走了。”
　　随着萧枫也回宿舍了。

　　-

　　程寒刚回到宿舍，里面的人都到齐了。
　　大家寒暄了几句说了一下各自的名字就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

　　程寒分到了下铺，正合她意，她开始熟练的组装她的蚊帐，这和那些在学校统一购买的单纱蚊帐不同，她的是立体式的，方便出入又有安全感，还有床帘。
　　这一下给宿舍里的人看傻了，她们都没见过这种蚊帐。

　　几个人边看着她搭蚊帐边向对方使眼色，然后七嘴八舌的开始打探各位的初中。
　　一轮听下来他们这群人好像都是从本校初中升到她们高中的，共同的话题很是多，程寒讨厌这种场合，也是觉得跟她们没啥共同话题就没怎么说话。

　　“诶，程寒，你初中哪个班的？”一个女生问她，索性是觉得宿舍都是本校生。
　　程寒回头，淡淡开口：“我是南湖中学来的。”

　　一瞬间，鸦雀无声，宿舍里的人都呆住了。

　　她上铺那个安安静静的女生探出了头来，好像是找到了共同话题。
　　“我是实验的。”
　　仿佛是找到了同伴，程寒开心道：“咱俩都是公立学校的。”
　　那个女生叫孟安。

　　她们公立学校的多少都了解对方的学校，因为在公立，学生的待遇挺不错的，所以来了私立，极度不适应，她俩就悄悄的吐槽这个高中。
　　其他几个人也悄悄的挤眉弄眼的，不知道在计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