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寒》橙眠

3、好久不见

　　　 两人都沉浸在回忆里，似乎是忘了他们才刚正式见面。

　　盛熠言打断程寒的思绪，不想让她再去想起那段不美好的时光。
　　“重新认识一下，138班盛熠言。”

　　少年清爽的语气夹杂着点别样的情绪，阳光正好，洒在了他的身上，他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副容颜与记忆中的男孩重叠。
　　那少年伸出了手。

　　程寒看着他那双包含深情的眼恍了神。
　　从未有任何一刻如现在般能如此专注的看着他。

　　她才发现，盛熠言变了很多。
　　只有他笑的时候才能捕捉到童年的影子。
　　他平常太冷了，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不再是以前那孤僻又调皮的小男孩了。

　　离开的这四年，脸长开了，模样出落的更是好看了，骨子里似乎是多了点张扬的架势，浑身散发出一股让人不敢接近的戾气与寒气，而眼神又如此温柔，却好像不向常人展露。

　　程寒不好意思一直看着他的双眼，见他伸了手，脑瓜还没转过来，手先握了上去。
　　一阵酥麻感传来。

　　盛熠言也是一惊，强制按耐住自己的欣喜，那双眼是越发的柔情，他顺着轻轻捏紧程寒的手。

　　他看着程寒的眼眸。
　　眼神仿佛是更加坚定了，是想传递什么信息。

　　这次。
　　我不会再放手了。

　　那道熟悉又温柔的声音传来。
　　“程寒。”

　　说着，她作势笑了下。

　　仿佛是心里憋了很久的话，她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

　　她没打算忘记那段过去，也不想明面上挑出来。
　　她对自己太不自信了，她总是在试探。
　　试探自己视若珍宝的记忆，是否在别人那也是。

　　她觉得。
　　盛熠言把她忘了。

　　在和他重逢的时候，她就肯定了这一点。
　　他现在那么耀眼，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
　　怎会记得…
　　算了。

　　她不希望自己处在一个情感支出不对等的情况下。
　　但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所以她习惯了淡化感情。
　　淡化到自己麻木。

　　想起俞昕怡总是在调侃自己太薄情了。
　　她只觉得可笑。
　　薄情居然是被用来形容自己么。
　　她现在是被这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刺痛到麻木不仁了。

　　对。
　　她就是薄情。
　　她已经变成另一个样子了。
　　初中的种种经历已经使她变得冷血无情，她开始拒绝任何人走进她的内心。
　　好像对友情，爱情都没有了知觉。
　　她早就在这一切中麻木了。

　　在出录取结果的时候。

　　可是…
　　我要是薄情的话。
　　你们又算什么呢。
　　她眼神暗淡。

　　“好久不见。”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回答，给予了她肯定的答案，打破了她的沉思。
　　程寒才反应过来，挤出了一个微笑。

　　从初三开学再见到她，盛熠言一直觉得她身上总有股忧伤的劲，她表情总是淡淡的，但是那种感觉却很是强烈。

　　直冲着人的心口。
　　给人的破碎感极强。

　　而她的眼睛，更是像一潭深渊。
　　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悲凉。

　　今天与她正式接触，更是能清晰的感受到这点。
　　他捏紧了手心，他不由得心疼面前的少女。

　　他记得她小时候，是很阳光开朗的。
　　明媚阳光的笑脸，随时都在散发温暖，像个小太阳。
　　与今日这人相比，除了五官一模一样，是一点都不像了。

　　盛熠言又垂下头来，无尽的悲伤如潮水向他涌来。

　　我不在的这些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寒盯着桌面出神。
　　是错觉吗？
　　她总感觉。
　　盛熠言是记得她的。

　　可是如果他记得，为什么从来不去找她？
　　为什么都不去联系她？
　　为什么不跟她说？

　　他就这么不想见到自己吗。
　　骗子。

　　她是不会死脑筋沉在那段回忆里别扭不和盛熠言再有接触。
　　那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至少。
　　那件事应该是他来提吧。
　　她不会怪他，但是他至少要解释一下吧。
　　为什么她总在等待？

　　好吧说不定人家压根都不记得那事了，自己却耿耿于怀。

　　直到新班主任进来，她才停止了思考。
　　向大家介绍了一下新学校，和下午军训的地点，就让大家去吃饭了。
　　所有人一下子就跑了，教室空荡荡的也没几个人。

　　程寒没交到朋友，她一个人又不想吃饭，但是她没吃早餐，现在饿的很。
　　她瞟了眼旁边的盛熠言，他还没走。
　　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等什么。
　　她打算问问他要不要搭个伴。

　　他的脸侧对着她，依旧减免不了他的半分帅气。
　　确实是个美胚子啊。
　　程寒不由得在心里惊呼。
　　这小子几年不见怎么这么有魅力了。

　　“程寒。”盛熠言开口。
　　他实在是招架不住程寒的目光了。
　　程寒才反应过来，轻轻的回了声：“嗯？”

　　“有事？”

　　程寒从来都是个实诚的人。
　　她老实回答：“哦看你还挺帅的，这种级别的脸平常还见不到，多看几眼，不用收费吧。”

　　她说话向来狠毒。
　　一般人都接不上话来。
　　说完脸不红心不跳的。

　　盛熠言听完这番话倒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几年不见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勇，语出惊人啊，说这话都不害臊，这嘴毒的功夫倒是一点没变。
　　真是意外惊喜。

　　他好笑的看着她，一副玩味的模样贴近了程寒。
　　他倒是一个帅而自知的人。
　　听到的夸赞数不胜数，早都习惯了，但这次可是程寒说的。

　　意犹未尽的说道：“这脸呢，自然是可以随便给你看，至于费用…”
　　他顿了顿，紧盯着她。
　　假意思考：“我可要仔细算算。”
　　然后抑扬顿挫道。

　　“等以后。”
　　“慢、慢、还。”

　　被他这样盯着有些怪怪的，程寒赶紧撇过头去，依旧面无表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习惯性的把前边的头发撇到耳后。
　　露出的耳朵却有些红。

　　盛熠言看着这样反差的一幕。
　　轻笑了一声。
　　怎么这么可爱。

　　又转念一想。
　　就根据她平常不出班的性子，估计是不怎么喜欢结交新朋友。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姑娘不会没人陪就不打算吃饭了吧。
　　瘦成这样还不多吃点饭。

　　他无奈起身整理衣服，顺势轻揉了一下她的头。
　　“走吧，程大班长，赏脸陪我吃个饭？”脸上是始料未及的笑意。

　　听到这个称呼，她心头一惊。
　　这是她小学时候的外号，因为六年以来她一直都是班长，班上的人索性都这么叫她，好在她也不是很反感。

　　这么说…
　　盛熠言是记得她的吧。
　　算了，她懒得思考那么多。

　　“行吧，本小姐就赏你这个脸。”她很高兴盛熠言能主动邀请她吃饭，因为如果他不说的话，她可能真的就不吃饭了。
　　有一种被照顾到的感觉。

　　总之。
　　心情还不错。

　　她也起身，跟着盛熠言走了。

　　程寒平常走的慢，稍稍没注意，就被甩到后面去了。
　　盛熠言脚步顿了顿，特地调整了一下步伐，和程寒的速度一致。

　　察觉到突然放慢步伐的盛熠言，程寒有些惊讶，她倒不是跟不上别人，只是觉得慢慢走着舒服。

　　这让她想起一个人。
　　林青槐就是只顾着自己一个人走的。
　　说好了一起走，每次都全然不顾的自己走在最前面，甩了她几米远，距离小的时候程寒还会跟上去，距离很大的话…
　　算了，她又不是看不出来。
　　走太快就不跟上去了。
　　如果她不说，林青槐甚至都不会注意到。
　　隔的够远的时候就招招手，告诉她，他先自己回班了，她就只能看着远处的人，点点头。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也不是什么都不会想。
　　林青槐那个样子。
　　就像生怕被别人看到他和自己一块走一样。

　　但是盛熠言不一样，他居然会主动调整他的步伐，来适应她的。

　　心底的某处，仿佛是融化了一点。
　　她也跟着盛熠言的步子稍稍加快了些。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走着，谁也没说话，久了有些尴尬。
　　直到到了楼梯口，程寒开始找话题。
　　“那个，你知道食堂在哪不？”
　　“知道。”他回答的几乎毫不犹豫。
　　“哦，那我不知道。”

　　她才刚来学校，没逛过校园，何况她又是路痴，其实不打算去吃饭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她怕她找不到路。
　　盛熠言听到后笑了，这姑娘说话怎么这么有意思。
　　程寒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有点疑惑。

　　下一秒，盛熠言转过头来。
　　认真的说：“那就跟紧我，别走丢了。”
　　说完脸上挂着点邪笑。
　　期待着女孩的反应。

　　程寒实在是没想到盛熠言这种冰山居然会说出这么害臊的话来。
　　听着就像在撩拨她。

　　不行。
　　她怎么能输。
　　胜负欲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那你看紧点，我走丢了你要负全责。”

　　说完她心底暗自窃喜。
　　像是打赢了一仗，她总喜欢呛人。

　　偷偷看盛熠言什么反应。

　　这人…
　　怎么笑了。

　　只见那人眉眼弯弯，脸上的表情不像是能出现在他脸上的。
　　盛熠言停下脚步，站在下一层楼梯，转头看着她。

　　随后的一字一句像是在立下什么誓言。

　　“好。”
　　“我负全责。”

　　她瞬间呆愣在原地。

　　程寒是真没想到盛熠言居然还能接下去，还接的这么…
　　暧昧。

　　她原本只是想给怼回去的，没想到这小子反将她一军。
　　她实在是没话找了，再说就有点不对劲了。
　　就赶紧别过头去。
　　“快走。”催着他，转移他的注意力。

　　盛熠言听闻也笑了。
　　害羞了？

　　他也见好就收，不再去逗她了。
　　老老实实把她领到饭堂排队。

　　他们高中人比一般学校多了不止一点。
　　饭堂自然是挤满了人，都没地落脚了。
　　最外边的队伍排的最长，要想早些吃上饭往里走走队伍会短一些。

　　盛熠言见状：“往里走。”
　　程寒点了点头。

　　呆在原地不动，似乎是等着说话的人先走。
　　她习惯跟在别人后面，这样她就可以看得到前面的人，她跟的紧，不会走丢的，总觉得这样有安全感些。

　　因为她怕要是在前面走，一回头，后面的人不见了，她的性子是不会擅自离开的，她会四处张望的找那人，不敢就这样走了，怕那人再找回来发现她早早离开，那岂不是很对不住人家？

　　而且。
　　她讨厌等待。

　　盛熠言见她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便想起程寒每次在人多的地方，都是紧紧跟在俞昕怡身后，像是怕自己被挤到后面去，她总是会轻捏着前面那人的衣角。

　　半晌，他便开口：“前面人很多，你要是怕被挤到后面去，就抓着我的衣服。”

　　程寒抬起头来，有些讶异。
　　诶？
　　他怎么知道…？
　　但她也不可能拉着男生的衣服啊。
　　这会被人看到吧…

　　盛熠言看出了她的顾虑，无奈的看着她：“那就跟紧点。”
　　程寒点头，依旧是冷着脸。

　　她赶紧跟上盛熠言。
　　顺着人流的方向往前走着。

　　此时此刻的程寒也抬起头来了，随着盛熠言一路穿过人群，前面那人倒像是走秀，单手插兜，拽的不行。
　　食堂人多新生和学长学姐们都聚集于此，这两位冷脸怪，两幅怎么也低调不了的脸与他俩那与生俱来的气质就算是在人群中都掩盖不了。
　　一路走过，回头率无数，注意到的人不是在背后悄悄讨论这两位相貌不凡的人是什么关系，就是在惊叹这两位的颜值。
　　被这样注视，路倒是开阔了许多，只是总归有点不自然。

　　程寒往前一跨义正言辞的说道：“喂，我说你能不能低调点，来吃饭又不是来走秀的。”
　　盛熠言倒是习惯了被这样关注，他也控制不了啊，怎么把脏水全推他身上，他勾勾嘴逗她：“程小姐，你不觉得他们关注的是你吗？”
　　程寒一阵无语，她可没这位爷那么引人注目，咬牙切齿正要骂他：“你要点…”
　　最后一个脸字还没说出来。
　　程寒路过的一个女同学忍不住说出口：“学姐好美。”
　　她也是新生啊…
　　程寒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微微笑了下。

　　旁边那人不出所料的笑话她：“喂学姐，我说你能不能低调点。”
　　尽管程寒还是觉得盛熠言吸引了很大一部分注意只是没人敢当面夸赞他而已，但此刻却像是她没理了。
　　“懒得跟你计较。”

　　一路挤到最里面那条队。

　　“排前面。”盛熠言扬了扬下巴。
　　他其实是想看着程寒，怕他一回头人不见了。
　　“…”程寒往前走了走。

　　正如她平日的习惯，排队也是，她鲜少排在别人前面，总觉得在后面会有安全感些。

　　盛熠言盯着女孩的背影出神。
　　长高了…

　　终于排到程寒，她看是没什么好吃的，一点食欲都提不起来，就随便点了个西红柿炒鸡蛋就要付钱。
　　饭堂阿姨似乎也有点看不下去：“姑娘啊，吃这么点吃不饱的哟，再加个菜吧。”
　　程寒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回绝：“不用了阿姨。”
　　阿姨无奈的摇摇头，看着那小姑娘刷了卡，又端着盘子站在一旁。

　　盛熠言见状，思索了一下开口：“一个土豆炖鸡，再来两根香肠谢谢。”
　　听闻程寒顺过去看了眼。
　　等那高挑的男生刷完卡，向自己走来。
　　盛熠言张了张口：“走吧。”

　　两人一起走到队伍末处的饭桶打饭。
　　一群人围在那里，程寒想想就后怕，她真是不习惯新学校要自己打饭这规矩。
　　又不是一个个排队的，说白了这个饭其实要抢，人多的时候你就要盯着别人手上的饭勺，乘他放下的时候，赶紧上手去拿，才能打上饭来，这对手慢的人可不友好。

　　她跟在盛熠言后面，想着让他打完把饭勺递给她，紧盯着他的动作。
　　他倒是不拖拉，前一人打完饭，他顺手就接了过去，不紧不慢的舀了一勺饭上来。
　　见状，程寒正准备开口跟他说这事，没想到手上的盘子一沉，她立即抬头看向他，那人低头看了她一眼，盛熠言竟将那勺米饭盛进了她的盘子里。

　　没等程寒反应过来，盛熠言情色认真地开口道：“够吗？”
　　程寒不敢耽误时间，猛的点头：“…够了。”
　　听完盛熠言又弯下腰去，给自己添了一勺，才带着她离开。

　　“第一排有个空桌，我们坐那。”他淡淡开口。
　　程寒点了点头。
　　跟着他把饭盘放下，自己也坐了下来，正准备开动。

　　像是想到了什么，盛熠言停住了动作：“等我一下。”
　　说罢他便走开了。

　　程寒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但好在他至少跟她讲了一下，这令她安心的多。

　　不一会她就看见盛熠言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汤。
　　什么嘛。
　　早说去买汤，这样我也去买一碗了。
　　她心里嘀咕着。

　　她总喜欢吃完饭喝汤，初中的时候她就每每打完饭都会叫饭堂阿姨帮她拿碗汤来，只是身边的人好像都不喝汤，就她每餐都要点一碗汤。
　　但是新学校饭菜汤不是在一块打的，她自然也不清楚这排汤的队伍在哪边。

　　这点功夫，盛熠言已经走到她面前了，只见他倾下身子，发丝微垂。
　　她看着面前那张脸，愈发的沉浸了。
　　怎么会有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人？

　　盛熠言抬了抬眼，恰好和程寒的眼神碰撞。
　　他又低下头，看着手里那汤的去向。

　　程寒也不再看他，目光只能放在那碗汤身上。
　　对方手上的动作干净利索，像是早已确定好要做什么，五根手指笼在那碗汤上，手指白皙修长，不住地往前移着。

　　程寒就这么看着，心里一点也没多想。

　　下一秒。
　　那碗汤。
　　却不偏不倚的落入了…
　　自己饭盘的凹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