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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淮阳日报的头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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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淮阳日报的头条已经从相府与晋王府的联姻变成了——
【震惊!菩提子影班携《我穿成反派书生后》重磅回归,试看成败如何!】
底下洋洋洒洒几竖条文字,将昨日震撼的观戏体验讲了个七七八八。
这新闻人‘此木’文采斐然、言辞大胆,从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皮影人本身讲到了惊世骇俗的剧情。
【一叹“穿越”妙!古今未有之妙想,书生“穿”成话本反派,虽命运崎岖,但仍可逆天改命!】
【二叹“反派”狂!嫉恨吃空饷的皇亲贵族,最终落下凄惨结局。其真反派耶?其真壮士者也!】
作为淮阳县内最广为流传的新闻类报纸,淮阳日报集结着各种各样丰富的县内八卦。
小到谁家丢狗,大到朝堂国事。
淮阳县经济一般,受教育程度却是整个郭勒州数一数二的高,常年盘踞着不少笔杆子。
这些笔杆子仗着天高皇帝远,经常大放厥词、畅谈国事。
比如针对昨日头条上的联姻事件,笔杆子们就发表了一番激烈声讨,印在今日报纸的副版面。
有人怒斥:【当今战事吃紧,竟还为一桩黄口小儿的婚事大费周章!天亡我大周!】
有人赞扬:【圣上明举!既羞辱手握兵权的晋王爷,又贬低权倾朝野的裴相,妙哉!】
还有人叹息:【荒唐!两个男人也能成婚,实在荒唐!】
最角落还有人写了七八个感叹号,性向成谜:【世子娶我!!!!!!!】
往常遇见这种大新闻,一群笔杆子都能你来我往地吵上一个月余。
反正都用笔名,谁也不知道谁;报社守口如瓶,匿名投稿,不怕掉马。
不过在今日,这都不是重点了。
今日整个淮阳县的注意力已经被聚焦在了淮阳菩提子——这个即将破产的皮影戏班上。
什么情况?
连那没看到美女姐姐的登徒子回来也连称精彩?离大谱!
吃瓜县民抱着今日淮阳日报头条逐字分析——
“‘皮影生动’,真的假的?是不是收钱了,前几个月我去看的时候还很差劲。”
“‘惊世骇俗’,什么情况?‘此木’可是阅历颇深的老笔杆了,连他都觉得惊世骇俗?”
最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了“穿越”和“反派”身上。
一说到这种宏大的社会性话题,笔杆子们可都不困了。
当天下午报社投稿已经爆满,不得已加更一份特刊,在晚上连夜售出。
宋景砚和苏荷叶也各买了一份,拿回来给自家公子读报。
自从昨晚演出完后,菩提子影班众人就开始密切关注舆情。
今天兴奋了一整天。
俩人出去买报纸,听见身旁人议论时手都是抖的。
“好多人在猜测结局!”苏荷叶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红”了的感觉,脸颊都是滚烫的,“这人还说,书生怒极之下,一口气闯入王府反杀王爷。”
“嘶。”裴九珩翘着二郎腿摸下巴,“够劲啊。”
古人思想都这么奔放啊?那下次写剧本可不可以写点儿……打住打住。
“这有人说咱们哗众取宠!”那边宋景砚发现一行小字,忍不住愤愤。
“啊。”裴九珩写文多年,恶评无数,早就练就了强大的钢铁心脏,“熟悉的感觉,真好。”
宋景砚:……?
不明觉厉,裴公子都经历过啥啊。
“不过公子,树大招风。我们人单力薄,抢了隔壁饭吃,会不会被欺负啊?”宋景砚挎着眉目刚毅的脸,担忧。
“隔壁?什么隔壁?”裴九珩鲤鱼打挺,一骨碌坐起来,“咱们还有同行?”
宋景砚老老实实:“不完全算,是隔壁唱戏的芙蓉楼,当年打压了不少小戏班子。”
“哦。”裴某人枕着手臂又坐下去了,懒洋洋地眯起眼,“小宋啊,人在江湖,送你一句老话!”
宋景砚洗耳恭听。
裴九珩引用穿越升级文经典名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宋景砚和偷听的苏荷叶被深深震撼到,一时只觉圣光在自家公子身上闪耀。
为了尽快赚足一两白银,很快《我穿成反派书生后》第二回就准备演出了。
不过这次提高了单价。
抠门裴某人打听到隔壁一出戏15文,一怒之下把自家影班提到了10文。
这回苏荷叶体会了一把数钱数得手疼的感觉。
因为好奇的人太多了,除了看过上回戏的忠实粉丝,还有来一探究竟的好奇路人。
更有一批蓄势待发,准备拿到第一手消息,方便跟“报友”吵架的笔杆子大军。
“一共770文铜钱!”苏荷叶提不动,一群身强力壮的学徒们来帮忙。
这回从后台缝隙里看去,简陋破败的观众席竟是坐得满满当当,一点儿空不剩!
不过诸位不知道的是,这次的观众里头混了个贵客。
正是逗猫遛鸟闲得发慌的正牌晋王府世子,祁远山。
昨天侍卫买了淮阳日报,给这位闲置在家的金贵殿下读了头条。
读到“嫉恨皇亲国戚”时,忍不住忐忑地抬头——
祁远山斜斜靠在软榻上,摆摆手示意人继续念。
侍卫就老老实实念:“嫉恨这皇亲国戚压榨百姓赋税,只顾自己享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一边念冷汗一边就嗖嗖下来了。
房间里空气寂静得落针可闻,只有淡淡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明明句句都是在骂那话本中的贪官和狗王爷,却明摆着在指着当今的鼻子痛骂。
祁远山一直没出声,侍卫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最后还是旁边的心腹叶翊文听着听着笑喷:“好大的胆子!”
祁远山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懒洋洋支着头:“这皮影戏班主是何人?”
侍卫从头到尾在报纸上找了一遍,没看到相关信息:“听说是个中年男人。”
“哦。”祁远山将肩头的墨色外袍一披,“去盯着下一场什么时候演,通知我。”
于是今日,祁世子就乔装改扮,出现在了《我穿成反派书生后》第二回的观众席。
有一说一,这观众席是真的破。
椅子都不知道转了几手,地上看出是努力清扫过、但完全无用的样子。
有点犹豫.jpg
但最终还是坐下了。
坐下没多久,旁边就挤过来一个眉眼俊俏的漂亮公子哥,穿着收腰的天青色长杉,手里摆弄一把黑木折扇。
那人在拥挤的人群里张望了一下,然后低声凑过来:“兄弟,你也是来看热闹的吗?”
是今日份下场来“体察民情”的裴班主。
祁远山挑眉,觉得这人微微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便只是颔首:“听说这出戏不错。”
“怎么说怎么说?我被朋友拉过来的,都没咋关注这戏!”裴九珩装人傻钱多傻白甜,侧耳倾听。
祁远山身高腿长地坐在那儿,只看一轮莹润白皙的耳朵就随着碎发靠了过来,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温声:“听说有很多好评,看了就知道了。”
裴九珩:……
说了但没完全说,一点儿有效信息没有。
但是这人声音低哑温润,竟不如面上那般冷煞。
班主裴瞅他一眼,又悻悻跑路去找下一个目标。
男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浅浅笑了一声。
好像知道那位传闻是“中年男子”的皮影班主是谁了。
很快,报时钟被“咚”一下敲响。
前台灯熄灭了,陷入一片黑暗。
只能通过幕布看到后台柔和的光影。
高耸的宫殿被映在幕布后,同时还有惟妙惟俏敲击着鸣冤鼓的“狗王爷”。
“上回说到,矜持王爷怒击鼓,状告榜眼敢舞弊!一时皇上震怒,群情激奋!来听公堂对峙——”
场景和声乐一变,竟是惊堂木一拍,书生与王爷对面站。
王爷沉稳的男声义愤填膺:“证据皆在此,尔贼休狡辩!”
书生清越的声线掷地有声:“你敢说,我与何人通课题!”
副考官跪在边上痛哭流涕:“一时糊涂!小人会试前日通课题,殿试出榜后日同功庆!”
书生:“你敢说,会试前日通何题?”
副考官:“还用说?无非作文题!”
书生:“你敢说,出榜后日聚何地?”
副考官:“有证据!齐福酒楼同喝酒,庆祝考取榜眼名!”
齐福酒楼掌柜应声冒出头,畏畏缩缩向皇上呈酒楼票据。
皇上过目一遍,愤怒地捋着胡须。
书生又过目一遍,环走一圈,发现漏洞!
书生:“酒楼点菜何人?忒不严谨!我不吃鱼亲朋皆知,你不知?”
副考官冒汗:“这……这……你又怎好开口挑三拣四!”
书生:“圣上明鉴!这日小生路行大善,救一女子,自会为我作证!”
——原来殿试出榜后日,正是贵女落水、王爷救人那日。
而赶巧的是,贵女上午落水,书生照顾人一下午,哪来时间出门喝庆功酒!
只见贵女上场,盈盈一拜:“书生有礼又心善,救臣女回府勤照看!臣女为证。”
只见书生府里管家也跪:“主家靠谱又暖心,请了医馆小郎君!”
于是医馆小郎君俏生生上场:“草民开方,草民抓药,确信那榜眼所言非虚!”
事情至此,真相大白。
快节奏的鼓点“咚咚”响,只听旁白哈哈大笑——
“狗王爷身败名裂,俏书生一战成名!只看那书生官场得意,又战商场!”
“印刷坊、香花织,造出的印花香纸千金难求!惹得那皇亲国戚趋之若鹜!”
最后建筑物一空,帘幕两边的光线啪的一关,只留下那中心一道圆锥状的朦胧灯影。
那是书生终于与女主告白,二人私定终生、花前月下的浪漫场面。
缤纷的花瓣在幕布上飘落,旁白最终缓缓道——
“书生风流倜傥,才貌双全;贵女贤良淑德,慧眼识珠。真真是郎才女貌,金玉良、缘!”
此话一收,鼓声嗡鸣,欢快的乐曲声如珠落玉盘,霎是动听。
前台灯光大亮,全场激动地鼓掌喝彩。
祁远山坐在那儿,过了半晌,才忍不住摇头失笑——
“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