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大都 ...
-
“年小姐,这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楚世靖斜斜地倚在雕花灵巧的木椅上,笑盈盈瞧着眼前这个狂妄之人。
年央身形消瘦了许多,但面上扣着面具也看不出其他异样,“殿下,有利共谋,同行片刻又如何?水之清则无鱼,如今陛下疑云重重,反而是行事最好的时机。若是年氏的兵权被罗曜钧食分,平阳王能得多少?而您又能的多少?”
他悠悠回道,“你们是亡命之人,本宫想谋权却不想丢命。与你们谋划,岂不是把自己的脑袋送上?”
年央一笑,“殿下说错了,若是您想谋权,必先抵命。倘若年氏倒台,罗氏倾吞的是年氏所有兵权,只应陛下的私心。而此时二殿下有陛下、皇后娘娘、周太师、罗氏,而此时,东潮丘府的方将军也在来都城的路上。殿下猜猜,他是为谁而来的?”
楚世靖思量片刻,抬抬下巴,示意一旁的座位。
“请坐。”
在年央坐下后,他才开口问道:“那你说,我该如何?”
年央拱手,“第一件事,极力促成公主和亲;第二件事,到关键时刻,请吴氏举荐杨受玠;第三件事,帮助四皇子入都。”
楚世靖又将扳指卸下来,拿在手中把玩,“第一个本宫知道,想要宣阳和亲成功的,大概只有父皇一人。若我极力促进,反而减少父皇的怀疑,这事也更难成。而第二和第三是什么?杨受玠是谁?”
年央笑笑,“第二个,就要回到一开始我问殿下的那个问题,殿下觉得,年氏送的是白纸吗?”
楚世靖一顿,身体坐直往前倾,仔细回想方才的冯相和阳平王。
“子非子,父非父,敢破釜沉舟谋得东山再起日。殿下,你的人,着实能人呐。”年央轻声道。
楚世靖微眯着眼睛瞧着她,“年小姐与传闻不同,也是能人。”
“殿下谬赞。”年央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继续道,“届时杨受玠少年神将的名声将响彻北山府,殿下和吴氏高居庙堂,还请助力一二。”
楚世靖点点头,“可以,毕竟是自己人。”
他已经猜到是谁了。
“其三,便是在下送殿下的一个礼物。”年央顺着说道。
楚世靖挑眉,面上露着不信,“他是父皇最厌恶的皇子,。”
年央道,“宣阳也是陛下最厌恶的公主。只要有机会,陛下就会让他进都城。”
“那礼物的说法如何来?”楚世靖握着扳指,直起身体。
年央看着楚世靖,沉声回道,“殿下需要一把刀。”
楚世靖一愣,手掌张开覆住眼睛,身体往后仰去,胸腔不可抑制地抖动着,喉咙最终发出笑声来。
“年小姐真是,有勇有谋。既然送了我礼物,你想要什么?”
“一辆马车,可随时出城的马车。”年央站起身,弯腰拱手道。
楚世靖依然将头靠在软椅背上,淡淡传来一声:
“可以。”
待年央走后,双胞胎姐妹从房外走进来。
身形更为高挑的碧溪问道,“殿下,这三件事看起来与年氏并无直接干系,只怕有诈。”
瑶溪亦是皱眉点头。
楚世靖转眼看着他们,笑道,“看不出与年氏的干系,你们是这么想的?”
二人点头。
楚世靖扶手笑道,“那岂不正是我们需要的,妙计?”
回到年府的年央刚把面具解下,丹鹤便快步迎上。
“大皇子的私苑,藏有暗兵三十六人,怕不是普通的私苑。”年央对丹鹤说道。
丹鹤一脸凝重,“小姐,出事了。”
年央蹙眉,将面具交给丹鹤便往回慈斋走去。
走到回慈斋,只见一全身着黑,头发微卷的少年跪在地上。
年老夫人面容灰败,拿着信纸的手抖个不停,年珩垂着眼,双手握拳。
房内其余人都垂着脸,脸色沉重。
“怎么了?”年央穿过跪着的少年,向老夫人走去。
年老夫人抬头,看了眼那少年,示意他将刚刚的消息再说一遍。
这名少年名叫英厉,有北方血统,但在母亲林皖身旁颇受重视,这次是随着乌蒙族一起进入大都的。
“林将军说,若是十日内还没找到年将军,年府就要说收到了年将军身死的消息,那信便是物证。这是两位将军之前约好的。”英厉低头,神色颇为哀伤。
年央接过老夫人手中的信纸,神经紧绷着。
“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小人在跟乌蒙族来大都时,亲耳听见乌蒙王族的人已经有年将军失踪的证据,也知道大都的情况,想与皇帝做些交易。”英厉将头低得越发低。
乌蒙王族最迟明天必能进宫。
年珩心中有一紧,突然出声,“年央,他们现在不能见面。”
一旦乌蒙王族将证据递交给皇帝,他便会立马定罪。到时候什么献宝,什么喘息之计都只是泡影。
“知道。”年央道。
她向年老夫人行了礼,便转身离开。
年老夫人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平常,只是望着那少年,挥手示意其起来。
他似乎是被她的脸色吓到跪下的,但年老夫人并没有生气,她只是突然想起了往事。这种约定,她与年尧章也有过,那少年的话竟让她有物是人非之感。
这么多年了,年氏的处境依然没有改变。其祸难的根源,就在昌境。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成功?
她闭目,久久不语。
就这样坐到日暮西沉,明月高挂,直到天幕破晓,外间有晨鸟清脆的鸣叫,她听见敲门声。
是年央。
“进来。”
“祖母,一夜没睡吗?”年央推门道。
年老夫人睁开眼,却突然顿住,“央儿,现在,是什么时辰?”
“卯时一刻。”
“天可亮了?”
“亮了。”
年老夫人沉默一会,才开口道:
“央儿,我看不见了。”
年央怔住,僵着手在祖母眼前晃了晃,张了张嘴,竟发不出声来。
年老夫人察觉道孙女的动作,笑道,“这毒发得快,竟是毫无准备。”
“祖母。”年央终于发出声音。
年老夫人拉着她坐下,“事情解决得如何了?”
年央的声音滞涩沙哑,“好了。”
“乌蒙族的王子和公主染上疫病,必然会请御医来,云鹤有把握吗?”年老夫人几乎是一猜就知道年央用了什么办法。
“有。”年央的眼睛已经泛着水光。
“十日已过去五日,而迎秋节在十五日后,太晚。就按你母亲说的,十日要是没收到你父亲的消息,就报丧事,那个时候,我再进宫。”年老夫人轻拍着她的背,安慰似的说道,“你还记得祖母与你说的,我们现在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记得。”年央干着嗓音道,眼角一滴泪水无声掉落。
“记得就好,时常想着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事情便不会那么难了。”年老夫人将她笼进怀中。“你与珩儿都是聪慧之人,只是托生在年府,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年央只靠在祖母怀着,闭着眼,摇了摇头。
清明的天光竭力透过夜间的黑霭,几片几片地投向大地,于无声处浸润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