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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大都 ...


  •   穿过高大苍翠的绿幕,面前便是厚重古朴的文兴门。

      许成德通过城门,只见门内高楼耸立、鳞次栉比,街道上的人大都穿着华美、面容精致,与其他州城截然不同。

      她垂下眸子,穿过人群,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钱袋。听见身后有人丢失钱袋的而惊呼声,她的步履也没有丝毫变化。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在一扇狭小、破旧的木门面前停下,伸出手敲了敲。

      “你是?”开门的侍女并不认识她。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从袖口拿出一张印着红色凤纹的纸张。那侍女立刻明白过来,点点头收下。

      她们绕过好几处荒院,才走至一处极为漂亮的小院落内。

      绿意浓浓的巨树下坐着一位衣着淡雅的少妇,对面摆着一盘棋局。

      “你就是自荐的那位,许成德?”少妇依然摆弄着那棋局,淡淡问道。

      “是。”许成德微微低头,“草民见过皇后。”

      少妇弯着嘴角,面容笑着却透着苦意,“在这清净之地,也有这惹人厌的称呼。”

      “皇后二字在草民心中是尊称。”许成德拱手低头,“从来是先有其位,才有其称呼。
      或喜或厌,贵人自有抉择。”

      少妇停下与自己的对弈,手指捏着的白子轻轻地敲着棋盘,若有所思地看向许成德,后者身形坚韧,虽弯腰行礼,却不见半点卑微。

      “依你看,现今的几位皇子如何?”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或许还有两位公主?”

      许成德将头低得更下,“成德刚入大都,对皇室的事了解甚少,只能依着城外的人云亦云之言。几位皇子公主各有各的性情,学识才情都可谓人中龙凤,但都缺乏根基和历练,尤其是军中威望,均处劣势。”

      “这劣势,是与谁比较?”少妇似笑非笑着问道。

      许成德一顿,直接跪下拜倒,“草民既非朝臣,亦非内官,再言便是无身份可依,实乃妄语。”

      知晓她真正意思的苏后笑笑,“那你求的是朝臣,还是内官?”

      “那就要看您想要的是朝臣,还是内官了。”许成德仍然跪在地上,低头回道。

      “很好。”

      苏后颇有欣赏之意,将棋盘的棋子拨冗到棋盒之中,门外的侍女听见收棋的声音便开门进来,立身站在一旁。

      “如意,你送这位大人去西厢休息。”

      “是。”侍女行了个礼,便带着许成德离开了。

      她们从另外一个方向穿过假山和小湖,便走到了一座寺庙的正殿。

      寺庙冷清异常,似乎是近日新建。

      几位正在打扫庭院的沙弥看见常诗,都放下手中的扫帚行了个佛礼,如意也向他们点头回应。

      在路过功德箱时,许成德将那钱包都扔进去,抬头望了望着那硕大的释迦摩尼佛像,一如往日的慈悲垂目。

      “叨扰。”许成德对着佛像微微低头,双手合一轻声道。

      见许成德脸上一脸平静,似乎什么都预料到一般,如意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但一路上却并没有问什么,只是将其带到西厢房后便离去。

      “......南渡寺新迁来的,还未曾开过香火,但她见了似乎毫不意外。小姐,此人心机深不可测。”回到苏后身边的意如将许成德的异样一一告知,结尾如是评道。

      “人心机敏是好事。”苏后笑着回道,“只是这新寺庙,我们可得好好建。”

      “是。”如意应下。

      “待新寺建起,我们的盟友也该到了。”苏后笑意更甚。

      如意犹疑道,“可他们不像会进寺庙的人。”

      苏后似乎想起什么,淡声道,“谁又是天生便喜欢进寺庙、诵佛经的?在绝境面前,什么路都走得,什么话都信得。如今他们不来,只是没到时候而已。”

      听了此话,如意想起以前在苏府的日子,心中不自觉叹了口气。

      “如意将永远陪伴小姐。”她轻声道。

      苏后转过身,拿起棋盒,“这些年辛苦你了。你不该留在宫中的,他要的只是苏氏,与你无关。”

      如意坚定地摇摇头,低头道,“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长康街道的一条岔道,一辆马车正要掉头往另一边而去。

      “你这是去哪?”

      年央听见马车外的一声询问,不耐烦啧了声,敲了两声车壁示意停下。

      这几日她有要事要办,但这邪星却不知道从哪得来消息,非要盯着她不放。今日去马场,明日去酒楼,去哪跟着哪儿,今日是最后一日,依然不放过。

      “天气太热了,去东延街的冰肆避暑。”年央回答得有些敷衍。

      正在年央想让车夫赶紧再赶路时,宣阳公主却出声道,“那正好,今日皇兄允许我在外玩一日,刚刚游街有些乏了,与你一道去那冰肆休息休息。”

      年央面具下的眼神冷了下来,但声音却没有任何变化,不咸不淡着回道,“是。”

      于是宣阳公主让驾车的宫侍转了马车,与年央的马车一道往冰肆走去。这一路上两辆车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乍一看,实在不像是一路人。

      到了冰肆,年央便下了马车,径直走进门去。刚下车的宣阳公主的宫侍见了脸上愤愤,正要说什么,却被宣阳公主拦住。

      丹鹤朝她们一笑,低头跟着年央进去了。

      “公主,她们竟敢如此不敬,可要给些颜色瞧瞧。”

      马车的帘子掀开,身穿绫罗绸缎、满头金饰的少女下了马车,笑嘻嘻说道:

      “不着急,皇兄说今日是最后一日,只需将他们拖住即可。”

      冰肆顾名思义,对于大都的有钱人来说,凉爽、惬意是这炎炎夏日最为重要之事。但这冰块储存不易,因此每一个踏进这块宝地的人都算在烧钱。

      年央熟练地走进一间厢房,只见年珩正坐在轮椅上看书,桌上摆满了美食佳酿。

      年珩抬头见是年央,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宣阳公主还跟着。”年央将他手中的《其国堪舆图记》拿走压在床垫下,“看来李傅的事他们有所怀疑,书院那边我们也需更加小心。”

      年珩听见这名字脸上便浮现不耐的神色,拿起酒杯灌了几口。

      正在此时,门外的丹鹤突然出声。

      “公主里面请。”

      宣阳公主脸上依然挂着嘻嘻笑意,状似人畜无害,“你们二人可真会享受。”

      说着她又往年珩的腿上瞧着,“听说民间能人众多,你这腿还没治好吗?”

      见她颇有明知故问的意思,年央只得按住想要说什么的年珩,淡淡道,“公主难道还不知这腿好不好得了吗?”

      “本宫还真不知道。”宣阳公主看了眼戴着金铜面具的年央,自顾自坐下,身后的宫侍小蝶便将手中拿着的棋盘摆在桌面上。

      “对弈一局?”宣阳公主环顾几人,颇有兴致地问道。

      “没兴趣。”年珩扯了扯嘴角,冷冷吐出几个字。

      宣阳公主挑眉,“本宫今日心情好,不与你们计较。只是这冰肆你们是出不去了,也请两位莫要轻举妄动,只需让本宫盯你们到申时便可。”

      年央与年珩对视一眼,面上皆是疑惑之色。

      “你们又要玩什么把戏?”年珩冷声道。

      年央随意坐在一旁,语气也带些凉意,“不会下棋。丹鹤,去叫店家带些唱曲的过来。”

      “慢着,”宣阳公主叫住想要离开的丹鹤,看着年央笑着说道,“小蝶你去吧。”

      小蝶应声退下。

      宏德书院内,李傅和宏德书院院长正坐在凉亭。

      茂密的树荫打下一片阴凉,但李傅心中极为焦躁不安,时不时伸着脖子往外望着,甚至忍不住站起身走来走去。

      太学召任本是顺利,但今年不知为何又加了一条考核,那掌教杨聪有心刁难,因此多了几分坎坷。

      今日申时那太学的召任便要结束,此时却还没收到年小姐的消息。

      不似李傅那般焦虑,吴院长仍旧稳稳坐着,抬手端起晶莹剔透的茶杯,淡淡抿了一口。

      “吴院长似乎很信任这位年小姐。”李傅转过身,看着神色平静的吴院长说道。

      吴院长微微眯着眼睛,抬头看那从树叶的细缝中透露下来的光亮,“毕竟,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什么?”李傅不解。

      “你无需知道。只需要记着,我们有共谋之利即可。”吴院长的手指点了点石桌,淡淡说道。

      李傅点点头,“也是,你们的事情,少知道为妙。”

      他来大都在,只为了他心中所谋。其余的利益纷争,都与他无关。

      “院长,后门一位姑娘求见,说是带年小姐的话过来的。”书院的阿经跑至亭前,不断喘气地说道。

      那姑娘刚被领进亭了,便立马对着吴院长行了个礼,条理清晰道:

      “太学为门阀宗室把持,受到刁难在意料之中。吴院长只需提醒太学掌教一句,三门不过一朝,不变则不生。若是掌教仍然不悟,便将此信交付,事必成。只是小姐有一句话想问李大人。”

      李傅脸上露出微微诧异,“请说。”

      “太学博士身负教导太学学生之责,但太学学生身份大都不俗,向来喜欢以权势压人,李大人自寒门来,当如何应对?”姑娘低着头,说出的话却令李傅感到其中压人的气势。

      李傅勉力笑笑,“我虽向往圣人之道,但也只能为凡人所能为。一般的学生一般应对,朽木不雕,翡玉力琢,尽我所能而已。况且太学学生如何并非我一人可扭转改变,年小姐与吴院长在做釜底抽薪、拔本塞源之事,我或可成为其中一环。你们所谓有共谋之利,不就是此意?”

      吴院长深深望他一眼,不置可否。

      “如此,便预祝李大人与吾等共谋之事顺利达成。”姑娘缓缓抬起头来,只见是一张英气秀丽的面容。

      “年小姐。”吴院长朝她点点头,年央也以一笑回礼。

      李傅早就听说年府的一些传闻,因此见到年央丝毫无损的面容有些惊讶,也感到些疑惑,“年小姐为何这样露面?”

      “为了让李大人在下次见到我时,可助我一臂之力。”年央淡笑着,“此为年央与李大人第一次见面,也会是最后一次。”

      李傅听得云里雾里,不由皱眉道,“恕李某愚钝,不知年小姐何意。”

      既然是最后一面,那为何又有下次?

      年央不欲解释,只道,“无妨,往后便理解了。”

      说完,她将手中的信封放在石桌上,弯腰一礼便利索离开,只留下李傅一脸茫然。

      吴院长看了眼那信纸,面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端起茶杯又轻轻抿了口。

      “年小姐还没好吗?”宣阳公主站在门口,脸色不虞。

      这事说来还是因宣阳公主而起。

      夏日炎炎,冰肆有特供的冰饮供应,但宣阳公主天生体寒,因此还是让人上了热茶。就在店里的小厮将茶端进来时,却不知怎的脚一软,一整壶茶水都泼到了旁边的年央身上。

      茶水太烫,年央的脖子和胳膊都通红起来,他们便立刻找了一间厢房进行处理。

      “公主,这里是三楼,小姐怎么也出不去。”丹鹤尽力稳住她,脸色诚恳道,“况且这冰肆的墙壁与寻常不同,窗户除了店家谁也打不开,方才我们那间便是。”

      宣阳公主半信半疑,令刚回来不久的小蝶去看看。没多久小蝶回来,朝她摇了摇头。

      宣阳公主点头,似乎信服丹鹤所言。

      丹鹤心中正要松一口气,宣阳公主却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向前直接推开房门——因为她怕年央会从厢房离开,因此在年央进去时便要求不能锁房门。

      里面并不见人影,就在宣阳公主想发作之时,房内的画屏后突然传来水声。

      那是厢房内的浴室。

      “宣阳公主有些无礼了。”年央从画屏内悠悠走出,身上随意穿着一件白色中衣,红润的面颊上仍然扣着金铜面具,湿润的头发披散在肩颈上,一副确实刚洗漱完的样子。

      她声音冰冷,似乎在容忍着,顿了顿又开口讥讽道,“皇后娘娘没告诉你,烫伤后要用冷水冲洗?”

      宣阳公主的心滞了一瞬,脸色沉了下来。

      年央披上新的外袍,在路过宣阳公主身旁时毫不留情地刺声道,“你们兄妹二人在试探什么,我们毫无兴趣。但教养这个好东西,还请公主好好留着,莫要真的成了传闻中的那样。”

      说完便走出房门,往原先的厢房走去。

      宣阳公主沉着脸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嘴角翘起,轻声吐出几个字,“将死之人。”

      声音轻微得只有身旁的小蝶听见,她忍不住瑟缩一下,将头低得更低。

      年珩正捻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听着冰肆唱曲姑娘细腻灵巧的嗓音,眼睛不由得眯了眯,头惬意地往后靠。

      刚进门的年央哼了声,端走他眼前的葡萄,“你倒是舒服。”

      年珩的头仍然舒服地靠着,“我不掺和你们女人的事情……”

      话还说完一颗葡萄便犹如坚硬的石子往他这边射来,他躲闪不及,只能捂着额头龇牙咧嘴。

      这家伙的手劲又更大了。

      这时,门外传来钦天寺的钟声,正是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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