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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为何,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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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紧裹凌乱失意的姑娘。
沉默良久。
“我小时……”
“我原本……”
两人同时开口,眼神没有交集。
“你说,我在听。”
“年少时,我仅以为我是不一样的,但说不出到底有何处不同。无人喜欢我,无人在意我。甚至成为他们消遣的乐子,整日找我比试,以此获得成就感。我打不过她们中任何人。”
“我疯了似的练,有时可以连着两日不寐,只是一直重复口诀心法,动作招式。当我发现即使如此我依然使不出来这些法术,宛若晴天霹雳。”
“她们的灵力日日都有进益,一次出手重了,谁也不是傻子。我带着伤告知聿暮神君,却一掌将我拍出去。我不曾理解他的意思,只是不甘和愤恨,又踉踉跄跄跑进去,抓住他的衣摆。又一次被甩开……”
她垂着头面无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子的一角,是在讲述埋在心里很深很深的事情。
“一次偶然,我误闯入藏书阁,参悟许多。虽灵力不见积累,却发现筑起了神识空间。自此后,轻松了不少,心有不服,但皆化为了我的动力,我只是不想被欺负。慢慢地......一个人、一把软剑,八百年。”
说到这,倏尔停顿了一时。
“一天,火神和星月女神出关的消息传来,我先是欣喜,后是期待。亦有失落。后来借着大比的机会,度神劫。我想,既然已经显露出来,日后也不用再忍了,永远也不要忍了。重伤之时,想了许多恒不明之事,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总需要我这样没有着落的人去做……”
零泠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昏暗的烛火扑在两人脸上。
“可世间万事我都没有真切体会到些许,我的一点点愤慨,委屈在别人那里或不比轻羽。他们也有难言之事,无人可以把控,太苦了……”
“太苦了……”
她重复了几遍,撇撇嘴。不知是在言他人的隐,还是在道自己的苦。
宿木指腹揉着零泠紧紧锁住的眉心,缓缓开口:“我原本以为你与我的初心无异,我痴迷剑道,终究招式到家,悟不得最深一层剑意。当第一面见你,我便知你是我的引路之人。我喜欢你明朗欣然的笑,这么些年,疼吗?”
手抚上润湿的眼尾,和一片紫红的脸。
他看见了的,但并不想让她得知自己窥见了一切。
被子裹得更紧了。头也垂得更低。强压下苦滋味不好受吧。
“以后不用忍了,永远也不要忍了。”宿木鼻子酸涩得很,喉咙嘶哑。
“我什么都不想要,却什么都抵抗不了。”零泠言罢,长舒一口气。
“我不希望任何人因我而改变什么,你知晓的吧。”她抬头看着宿木的眼睛。
“我当然明白。”
眼前人的面目出现重影,声音一点点模糊……
这一刻,她睁眼,床边无人。陈设与天界一般无二,是如风的房间。
零泠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手还有一些抖。
如风推门而入,带着从森罗碧海摘来的果子,“主,你醒啦!”
她还恍惚着:“现在几时了?”
“刚过卯时而已,正好吃些果子,昨天晚上应是玩累了。”她站在背光的门口,吸了吸鼻子,看着零泠。
“昨天晚上?”
“是啊,我们还一起到桥上看银河。”声音带鼻音。
她顿感浑身轻飘飘的,一切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这竟是个梦!
近些年,她总是做噩梦,但还没有这样奇怪的魇梦,真实的就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以后,如风陪你好不好?”如风打破沉寂,零泠耳边似有响箭穿过。
她放下果子一把拥住坐在床上的零泠。
她方才无法接受,一个哆嗦想要闪躲。
“你做什么!”
如风抬起头,她也觉得反常,不敢说一句辩解的话。
零泠缓了口气,站起身。
“你最近专心练功别总惦记着玩乐了。你我为神为仙,皆是为苍生而活,顾己的想法还是少些的好。”
她渐渐稳定心绪。
“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你自去练功吧。”
说罢,步子就往门外迈去。
如风愣在原地。
零泠神情渐渐缓和下来。
泠汀泉一如往常,四虚缥缈着,冷气围绕着。
她的心情太复杂了,她自己也无甚清楚。
泉水翻腾,悬泉飞瀑。就像她的心。
可是真真假假,她不禁认为她大抵是又出现幻觉了。可从前并未有如此真实的苦楚,不仅是皮肉。而记得一清二楚的梦有说明了什么。
零泠盘腿坐下,意欲将神识唤出来练功。毕竟自己才是最要紧,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在她心里占一席之地。
这是她常安慰自己的想法。她想撕扯掉这些无用的情感以及情绪。
零泠站起身,一把抓住凭空出现下落的赤霜剑。飞上泉水上空,朝泉中心和瀑布各猛劈一剑。
泠汀泉的泉水似乎更冷了。
而后,零泠便朝着森罗碧海去了。
灵气聚集起的灵蝶扑闪翅膀,四处飞着。平常倒有不少仙人到森罗碧海练功,生灵之气灵力最胜。
可是安静的很,他们也从不打扰这其中万物生长,绝不会通过吸食它们的生灵之气练功。若是如此,他们已与魔鬼无异。
零泠落脚站定,环视一番。
执赤霜,借力起剑。将这里的所有生灵当作靶子,却不能伤着它们。道道剑气适可而止收放自如,分寸把握十分精准。
剑疾风起,白绫现。她接续落地又翻滚而起,挥剑的速度、力道从未减削,似是不知疲倦。如此背景之下,达半神,已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这也意味着她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山月亘古不变,岁月流逝,日月尤在。她的光之力会更耀眼吗?
在她面前的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鸿沟,鸿沟过后是高山。她不怕,即使在这些面前的零泠显得是那样渺小。
神生漫长,可给她的时间却不多了。所有人都在逼她,她也在强逼着自己。两位真神出关后的咄咄怪事难道是巧合?
她甚至快分不清现实与幻境,不管是重伤时的幻境空间还是昨夜的恶梦仍历历在目,完完整整的刻在她的记忆中。
不知过了多久,零泠力竭同时一声铃响,她的心脏突然抽痛,重重砸在地上昏过去。
再醒来时,零泠倚靠在一棵树边兴许那时意识不强,竟忘了是怎样摔下来的。
头一阵阵眩晕,心脏的余痛未消。忍不住又在这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