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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父子演戏捉家贼,江家有罪舍妻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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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事关侯府安危,慢不得也慌不得。赫连樗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只好亲自出手。
在走之前,还要做一件事——清理门户。这事不能打草惊蛇,一旦传出去,敌人的动作就会快一步。
他与老侯爷共同演了一场戏。
“快!快请大夫!”赫连樗冲出老侯爷的书房,毫不知情的江有汜闻言赶了过来,看见老侯爷手帕上的血迹(朱砂)急得两眼泪汪汪,让这场戏看起来更加真切。
江有汜在床边愁容满面,赫连樗在床边焦急踱步。
仁心堂的老大夫终于挎着药箱来了,看见手帕上的血,皱紧了布满皱纹的脸,一脸严肃地替老侯爷把脉。
江有汜脸上还挂着半干的泪珠,想从大夫时而紧锁,时而舒展的眉头中看出什么,可是他啥也看不出来,颤颤巍巍地问道:“大夫,侯爷的身体要紧吗?”
大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行医四十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怪病。脉象看似平稳并无大碍,可是他吐了血啊,那么大一摊血啊!
都说仁心堂的这位大夫医术高明,一生磊落。几十年来多少王公贵族的病都是他治好的,不是个怕权怕势的。面上看起来沉着冷静,起身对着他们夫妻二人躬身作了个长揖:“侯爷这病属实罕见,老夫也无能为力。”
赫连樗演的跟真的是的,还急上眼儿了,揪着大夫的衣领骂:“废物。你不是连三高的肥猪亲王都能治好吗?怎么我父亲就不行?你这条老命今天是活到头了!”
光明磊落的大夫原形毕露,匍匐在赫连樗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叫声似比猪嚎:“小侯爷!这病我真没见过,您等我回去刻苦钻研,一定尽快把药配制出来!您一定要相信我啊,我行医四十年,这京阳城绝对找不出第二人了啊……”
赫连樗被他吓到了,行医四十年练装病都看不出来。“你等的了,我父亲等的了吗?庸医!滚滚滚,赶紧滚!”
老侯爷亲耳听着别人咒自己,有点挂不住了。庸医刚走他就坐起来了。
“思蒱,樗儿和我演了场戏,这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你别担心了,我好着呢。”
江有汜脸上的愁云瞬间转变为震惊。
侯府,大门。
赫连樗与一个鬼鬼祟祟要出门的小斯撞了个满怀。“侯爷病得那么重,你这是要串哪门子门?”
赫连樗身高占优势,看他的目光跟看地上一只蚂蚁没有区别。那小斯像个瘪了的气球,两腿都在抖。却依然扯出一个笑脸,圆那个谎言:“我去给侯爷买些补药。”
随即被赫连樗带上马车进行拷问。
他手里拿着一块被烧红了的烙铁,烤羊肉串似的在火炉上来回翻面,烤至两面红浆欲滴。
“那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都被我逮到了还敢撒谎?”赫连樗玩儿心理战可是一流,烤“肉串”太无聊,找这小斯聊聊天打发时间。他越是这样,烙铁就越烫,小斯就越害怕。
“什么人派你来的?”
散发着热浪的烙铁就在他面前他还是不招,真是不要命。
赫连樗将铁按在他的脸颊上,小斯疼得咬牙切齿,指甲将手掌心抓出了血依旧不肯开口。
“你再不招,这烙铁可就要烙在你下身了。”
这人还是不招。
“赫连樗二话不说举着烙铁缓缓向他裆/部。
“啊!小侯爷!我说我说!上个月我去集市上给我媳妇买安胎药,一帮人把我打晕抓进了福寿茶楼。我刚醒过来时是躺在地上,面前坐着一个人,说让我给他通风报信,为他所用,否则让我妻儿死无葬身之地,我实在害怕,就,就答应了。”
“你可知道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一直带着面具。但是有一次我去报信,刚到门口听见他的侍从喊他少廷尉……”
这人是大理寺少卿。可少卿有两人,他到底是谁。
赫连樗想的入神,手中的烙铁不小心碰到了小斯的大腿。
“啊!小侯爷饶命!我真的只知道那么多了!”
赫连樗看到他就厌烦,如果不是今天抓到他,侯府会面对多大隐患。
他一手温柔抚摸小斯的脸颊:“放心,我比那少廷尉仁慈不少。你老婆孩子我一根汗毛都不会动。”
另一只手从背后悄悄摸出一把刀。
“谢谢小侯爷!我以后不会再给那人通风报信了!”
“不客气。”
那小斯正满脸劫后余生的无措,瞪着芝麻大点儿的眼睛身体依旧抖个不停。
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他的心口,赫连樗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瞳孔由惊慌变为痛苦,又由痛苦变为涣散。
赫连樗用烙铁拍了拍尸体的脸。
“你若是还有利用价值,或许能活久点。谁让你是个隐患。”
赫连樗下了马车,令人把尸体烧了。这下他可以放心留父亲在家,自己前去沱州查案了。
为了方便查案,他把江有汜也带去了沱州。
“蒱儿,你把面纱和斗篷戴上。你长的太出众,我怕你被人认出来。”
“好。你这是在夸我吗?”江有汜刚把黑色面纱戴好,只留下一双金灿灿的眼睛。雪白的皮肤与极度的黑形成强烈反差。瞧起来像极了去年外邦人给皇帝进贡的美人儿。
沱州被江炎划分为居民区、商业区和郊区,每个区域的大门都有侍卫看守,安全性得到了很高的保障,这样的城市在整个大聍都是独树一帜。新上任的知州也继续沿用下去,不得不说江炎确实是个称职的父母官。
江府周围人流量大,但都是商铺,晚上关店打烊也没什么人。尤其是江家的事发,让百姓都有些害怕,早早就关店回家了。
他们为了不引起注意便在晚上开始行动。
江家已经成了废墟,能烧的全烧了,什么也查不出来。
“我记得我家还有个密室,我带你去那里查看吧。”江有汜带着他们朝书房走。
江有汜小心翼翼的推开摇摇欲坠的门,桌椅板凳全都被烧垮了,书籍更是被烧的一点不剩。
江有汜掀开地上焦黑的毯子,毯子下的地面上有个巨大圆形机关。
江有汜扭转几个石扭,最后把手放在中央的手槽,用力一推。巨石移动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圆形机关打开。
一道极陡的楼梯通往脚下的深渊,江有汜举起火把点燃墙壁上的灯:“这个地方只有江家长房进的来,暗号如果输错了整个书房就会坍塌。我以前没进来过,没想到还有机会亲眼看看里面的样子。”
江有汜丝毫未觉厄运即将降临,兴致勃勃的观察密室里的一切。
他们终于走过无尽的长廊,眼前是,武器库?
赫连樗看了一眼江有汜,默默向前查看。江有汜先前还是领头的,如今却跟在赫连樗身后。他现在隐隐约约意识到父亲生前有事瞒着他,双手紧紧地抓住赫连樗的衣袂。
三个石厅明亮堂皇,都点着长明灯,赫连樗一一翻看,第一厅放着从海寇那里走私来的鲸鱼膏脂,泡酒喝用来调养身体的鲸鞭,海蚌里挖出来了巨大珍珠……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在大聍这些东西只有皇帝才能用,平常人脸面都见不到。
江有汜眼珠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从他家里查出这些东西,他肯定是要必死无疑了。他一身冷汗,安慰自己夫君肯定会保护他。
赫连樗什么也没说,走进了第二厅。第二厅里是私盐。
第三厅里是账本。赫连樗刚刚还在疑惑江家怎么敢偷卖这些贵重东西,现在明白了。账本上全是与西域人和海寇的交易。江家要想把东西走私到西域,陆路肯定走不通,只能走水路。海寇的角色就相当于中间商赚差价,并且经常向江家购买大聍的丝帛绸缎,草药瓷器。
每看完一个石厅,江有汜的脸就苍白几分。
账本出来了,江炎的画押手印签名都在上面,就代表证据确凿了。
江有汜跌坐在地上,浑身冷汗。
他真的从来不知道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难道小时候那个教他写字诵文,教他观天识人,送他外出求学的温文尔雅的父亲都是假的吗?
他满脸泪水,抓住赫连樗衣服的下摆,呜咽的连话都说不清。
他第一意识并不是求情,而是希望赫连樗安慰他。
“夫君,我爹他不是这样的。你以前见过他的。他是个很好的人,他很节俭,连玉扳指都没带过。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赫连樗一双乌黑的眼睛冷静的像一潭死水。江有汜的话在他听来都是此地无银的狡辩。
“你家密室除了你和你父亲,谁进的来。还有谁有本事弄来那么多东西,又有谁连账本,手印都仿得出来?你让我怎么相信。”
江有汜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已经哭的变了形。“那你能别赶我走吗,我真的从来不知道这些事,你不要我了,我还能去哪里。”
赫连樗的父亲虽然宽宏善良,可他的爹爹是以心狠手辣闻名的刑部尚书燕黍离,他心思毒辣,善于经营,城府颇深。赫连樗的性格很像他,只是燕黍离第一次见过他父亲后感叹于世间还有这样至纯至善之人,暗中帮了赫连书涵很多,后来两人想爱,逐渐改了毒辣的性格,只留下谨慎与精明。也因此赫连书涵这不谙世事的性格才能做稳了平昌侯。
可是赫连樗依旧保留着狠毒的天性。上次小斯的事更让他绷着一根弦。
他们出了江家。赫连樗站在马车边,江有汜依旧紧紧抓住他的衣袂,华丽的面料被抓皱了。
“这些账本我会回去交给陛下,你若是还住在侯府,会给赫连家带来祸患。”
江有汜眼皮已经红肿了,拼命摇着头:“可是我这些年一直在外求学,并未插手这些事。”
赫连樗甩开江有汜的手,转身上了马车。
“你父亲犯的是天大的最,你回了京阳城必死无疑。念及江家曾对赫连家有恩,你就留在这吧,我会找人代替你去受刑。”
江有汜如雷轰顶,神情呆滞,一时接受不了这短短一天发生的天翻地覆的改变。
直到赫连樗再次开口:“没有八抬大轿,没有三书六聘,没有媒妁之言,不算明媒正娶。你我又不是天经地义的夫妻,何必如此纠缠。”
赫连樗示意车夫带他离开。可是江有汜的手紧紧扒着门,便将他踹在地上。
除去少夫人的身份,江有汜在这些家仆眼里什么也算不上,可以肆无忌惮的欺侮他。
江有汜掉在地上浑身摔得生疼,他顾不上疼痛起身朝马车离去的方向追去。
可是马车离他越来越远。他跌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追去,眼睁睁看着马车渐渐变成一个点,再消失不见。
他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双臂无力的向马车离开的方向伸着。
他使出浑身解数哭喊,求饶。
赫连樗在车上能听见,他没把江有汜杀了已经对他心软了。
可他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因为他是罪臣之子。
江有汜心死如灰,还好天色很早,店铺还没开门。要不然他肯定会被笑话死吧。
他不知道此时的心理是怎样的。
应该会恨他父亲吧。
也许是恨自己太无能,太单纯了。
但是他对赫连樗竟然生不出一丝恨意。
才几个月,他又成了孤身一人。
也许他就不应该对忽然降临的幸福抱有太大幻想,才让他摔得这样疼。
任他歇斯底里的哭喊,赫连樗也没有回头来接他。
江有汜突然肚子很疼,他惊慌失措的站起来,摸着自己平坦毫无异样的肚子,想来也许是怀孕了。
四下无人,没有开着门的医馆。他只得忍着剧痛费劲地走回江家废墟。
回到了这个破败不堪的家,他还是迷茫的。凭借记忆走回自己的卧房,他的卧房烧的还算轻了,只是没有了门。
幸好自己广读群书,会把脉,但不会配药。
如他所料,果然是喜脉。
他有孩子了。有孩子也比他孤身一人好多了。
他解开衣服,露出白嫩如羊脂的肚子,这才摸到一些难以察觉的弧度。
男子怀孕与女子不同,他们没有子宫。受精成功后,胃壁会鼓出一个小包,胚胎便在小包里着床。胚胎着床后,胃壁鼓出来的地方会重新长出胃壁,将胚胎与胃隔开,小包就成了一个类似子宫的暂时□□官,类子宫壁与胃壁为支撑胚胎重量随胚胎的生长而变厚,且渐渐下垂,压迫肠道。
胚胎足月后,大夫会把产夫的腹部剖开,胎儿连着类子宫暂时□□官一起被割下来,整个腹腔的状态会在一个月左右慢慢恢复。
他抱着肚子心乱如麻。疼痛感消失了,脉象已经平稳了,孩子并无大碍。可是凭他自己,养育一个孩子真的很艰难。
自从知道自己肚里还有个宝宝,江有汜的手就没离开过肚皮。
不久之后名义上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沱州一定要尽早离开。自己出了卖文卖画,也没有一技之长,他连养活自己都勉强,孩子跟着他肯定会吃苦。
他一定得让赫连樗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自己的亲生骨肉,赫连樗怎会不管。
就算赫连樗不管,老侯爷也不会不管的。
哪怕做一个没名没分的庶子,也比跟着他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