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结局》一头栽进陨石坑

3、这是拥抱

　　方慈轻轻推男孩让他靠近女孩，女孩没有动作，方慈抬起男孩的两只手，圈住女孩的脖子，把男孩的头按到女孩脸边，摆弄着他们进行了一个拥抱。

　　“这是拥抱，在感觉不好的时候，拥抱，能让人感觉好一些。”方慈的声音轻而缓，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来教导。

　　女孩望向方慈，复述她的话，她不明白这是巧合，还是方慈读懂了自己的想法。

　　我的孩子很强，也很弱，非常弱，他们需要我，需要我，真好啊。

　　她从方慈棕色的眼睛里看见了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拥抱，需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就这么抱了一会后，两个孩子倚靠着对方缓缓闭上眼睛，方慈立刻抱起他们，抱进卧室放在床上。

　　起身去拿毯子的时候，那条红色裙子再一次闯进视野。

　　毯子盖在两个孩子身上，他们的手已经松开，维持着将抱不抱的姿势，看得方慈整颗心都化了。

　　方慈帮他们换了个躺着的姿势，心里嘀咕：还是婴儿呢，有很多要教的呢。

　　“养孩子很麻烦的。”她仰头看着红裙，声音极低，“对吧？”

　　她起身拿起剪刀，把红裙剪成红布，针线穿梭其中。

　　吃得很多，睡得很久，方慈原本准备像照顾真正的婴儿一样，在他们醒来时候给饭，没想到他们这样的婴儿，一觉睡了近24个小时。

　　她睡得不好，摸了好几次孩子的脉搏，确认这24小时中间，他们没有死过。

　　两个孩子醒来后，方慈让他们在客厅喝汤，自己进了卧室，搜罗出两个大小一样的纸盒，把红色的新玩意放进了纸盒里，用彩笔在上面随意图画，刚拿着纸盒出来，就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以及一声巨响。

　　这声音，跟24小时前听到过的声音很像。

　　出来一看，果然男孩又被投掷到墙壁上，顺着墙壁滑下来。

　　站在门口的老妇人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扶着门框，嘴巴一张，迅速反应过来，大声道：“方慈！你在C城养星瞳者！？”

　　女孩看了眼老妇人，再看向方慈，复述：“方慈，你在C城养星瞳者。”

　　声调很平，没有情绪。

　　似乎什么句子到女孩这里都自动过滤成了陈述句。

　　“哈哈，妈，你听我说。”方慈干笑两声，右手指天，“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还猜不出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老妇人用拐杖砸了砸地面，身后走近一个身形瘦削的白胡子老头。

　　老头伸长了脖子看一圈房内，严肃问：“发生什么事了？”

　　老妇人稍显臃肿，站在前面把老头挡住了，只是老头个高一些，佝偻着脊背都比老妇人高半头。

　　“额——”方慈抬眸扫了眼门口左边挂着的日历，日历上的4月1日被红色心形框住，只不过今天已经是4月2日了，“您两位先坐下，我慢慢解释。”

　　两位老人一前一后进屋，老妇人站在女孩所坐的沙发对面，中间隔着放了空碗的茶几。

　　老头从旁边搬了个椅子过来，上面放着老旧的垫子，扶着老妇人的手，等她坐下后，给自己也搬了个椅子坐。

　　女孩学着老人的姿势，端正地坐好。

　　方慈抱起男孩坐到女孩身边，一边解释昨天的情况，怀里的男孩一边自愈。

　　“昨天早上我，我出门的时候，看到的他们，他们俩从林子，就那边那边走出来的。”她说话的节奏有些乱，心慌又激动，“就是，就是，我想，我，我想，我要，我要当他们的妈妈！”

　　最后一句话坚定有力，女孩复述了她的话。

　　“你记得这里是哪里吗？”老妇人铁着脸问。

　　方慈垂着头，不敢看他们，“C1521围城。”

　　“你为什么来这里的你不记得了？”老头接着。

　　女孩没有学这些话，她打量周围的环境，并做出判断：现在的环境让我感觉不好。

　　感觉不好的时候要怎么做？

　　女孩看向方慈，再看向男孩。

　　“我......我知道......”方慈的声音越来越低。

　　男孩的身体完全愈合了，他抬起脸和女孩对视，眼里映着女孩的脸，眨巴两下，就挣扎着从方慈怀里起来。

　　方慈松力的同时，男孩背对老人，爬下沙发，伸着手走向老头，女孩看着他的动作，学着他，伸手走向老妇人。

　　两个婴儿的动作让这场质问安静下来。

　　男孩抱住了老头的小腿，女孩抱住了老妇人的小腿。

　　三个成年人皆是一愣。

　　“永宝！”男孩把脸贴在老头小腿上，声音很高，发音不准，“嚎！”

　　女孩盯着男孩，把脸贴在老妇人小腿上，平静学舌：“这是拥抱，在感觉不好的时候，拥抱，能让人感觉好一些。”

　　方慈僵住不动，眼眶里涌出泪水。

　　老妇人放下拐杖，将腿边的女孩抱到自己腿上，夹着嗓子问：“是妈妈说过的话？”

　　“是妈妈说过的话。”女孩似是复述，确是回答，用问题回答了问题。

　　“是！”男孩声音更高，更像真正的小孩子，“妈妈！话！”

　　“这个一看就厉害点，当姐姐吧，叫林希，弟弟叫林望。”老妇人抱住女孩，贴贴女孩的脸。

　　这句话没有复述，因为女孩视线和注意力都锁在男孩身上，她得出了最终结论：有他在，会让环境变好，感觉变好。

　　女孩看方慈，看到方慈的眼睛半眯，嘴角扬起，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方慈的眼睛说：希，望，吗？太好了，能教好的。

　　希望是什么？哪里太好了？

　　女孩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声音从方慈嘴里出来，有些“声音”从方慈眼里出来。

　　“林希。”方慈轻声呼唤，“林希是姐姐哦，林希，你是林希。”

　　“你是方慈，方慈是妈妈。”

　　终于，林希说出了重复之外的语句。

　　“我是林希，林希是姐姐。”林希转向林望，“他是林望，林望是弟弟。”

　　林望睁大眼睛，脸上露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林，望！”

　　“这是奶奶和爷爷，是妈妈的爸爸妈妈。”方慈每个字都说得很慢，“我们是家人。”

　　方慈翻出很久不用的相机放在沙发背上定时拍摄，就现在的姿势拍了一张合影，林希面无表情，其他人都笑得很开心。

　　相机旁边放着两个大小一样，画着不同花纹的纸盒。

　　这一天晚上吃饭时，所有人都聚集在食堂，林希像个花园喷头一样转着圈看周围，除了灰尘，全是些白发苍苍的老人。

　　爷爷敲了敲手里的碗，声音洪亮地介绍了林希和林望，在方慈的提醒下，两个孩子站在桌面上接受所有人的审视。

　　他们的脖子上缠着一块红色的，宽大的布料，像立起来的围巾一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漏出一双眼睛，胸前垂着两条长长的红黑交缠的带子，后颈处坠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帽子，红色边缘，交缠的粗线缝纫在上面。

　　型号非常大，即使是成年人穿戴也大，这样独特的兜帽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是方慈送他们的礼物。

　　“这俩孩子是星瞳者，方慈养的，有事找方慈。”奶奶说。

　　方慈也起身，抬起右手冲着各个方向一边挥手一边点头，两个孩子有样学样，只是一个笑一个不笑。

　　听到“星瞳者”三个字时，几乎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含在胸口。

　　方慈低声解释：“你们这样的孩子就是星瞳者，就是眼睛的颜色不一样，身体很强壮，很厉害，这个不好说，当你遇到和你们一样的人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和爷爷奶奶这样的是人类。”

　　“我们这里的人都六十多七十的，没什么好怕的了，但是如果你们遇到其他人类，要藏好，要戴眼镜，要轻一点，很多人都怕你们的，很多人都怕。”她抚摸着两个孩子的脸，“说太多了，以后妈妈慢慢教你们。”

　　林希听人说话的时候会盯着对方的眼睛，那种感觉很好很奇妙，因为有时候方慈说得话和眼睛里冒出来的话一样，有时候嘴里只说一点，眼睛里冒出来的话不会发出声音。

　　现在方慈已经把很多句子都变成声音传进了林希的耳朵，但是还有更多的话没有从嘴里出来。

　　比如方慈没有说的是：星瞳者的成长速度非常快，不知道他们生下来多久了，看起来像是有四五个月了，感觉每天都在长。掉在这，是因为那颗陨石吗？计算得真好......

　　林希看不懂，也不知道怎么问。

　　倒是解答了一个疑惑：为什么杀不掉林望。

　　方慈的房间里有很多方方正正的书本，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教给他们。

　　她每天都要说很多话，喝很多水，咳嗽很多次。

　　咳嗽声很刺耳，让林希觉得不好。

　　除夕之后，两个孩子已经长得像三四岁的孩童，林希懂了一些，所以在新年的第一天自顾自回答了方慈的问题。

　　“我和林望一岁了，是3月29日出生的，我记得有记忆的时候看到的时间，我记得我们从一个很温暖，很湿润的房间离开，到了一个很干净，很冷的房间。”林希说完顿了顿，回忆着阅读过的文字。

　　她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快速地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子宫的图片和注释。

　　“子宫，我们从子宫出来的那天，是我们诞生的日子。”说完，她仰头看着方慈，“所以，你不是我们的妈妈，生下我们的人，才是我们的妈妈。”

　　方慈点了点头，“是的，我不是你们真正的妈妈。”

　　“爷爷奶奶也不是妈妈的爸爸妈妈。”林希把书放回原位，“但是爷爷奶奶会负责妈妈，妈妈会负责我们，所以妈妈是妈妈。”

　　词句有些混乱，但是方慈听懂了，她揽过林希，吻了这稚嫩可爱的脸颊。

　　“但是爷爷奶奶爱妈妈，妈妈爱你们，所以即使不是亲生妈妈，我也是你们心中的妈妈。”方慈纠正了林希的话，“林希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孩子。”

　　嘴唇触碰肌肤，是一种会让人感觉好的事情。

　　因为方慈经常这么做，林望被亲吻的时候，心情很明显会好，会开心，虽然林希还不懂开心是什么，但是有林望在，通过观察这个和自己一样的“星瞳者”，她能浅显理解很多东西。

　　翌日清晨，天色刚亮一点的时候，林希站在街道中间，仰头看着天，天上只有烟尘，但她就是看着天，好奇烟尘之上是什么东西。

　　“林希！”

　　林望学着大人的笑容冲林希打招呼，从门口奔向她，脚下一空，落进了一个事先挖好的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