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服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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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光明是被热醒的。他睁开眼，脖子上毛茸茸的，什么东西，小狗吗？夏蝉把头靠在他的颈窝里睡得正香。陆光明腰上还挂着两只狗爪子，不安分地伸进了他的衣服。
陆光明一时推不开夏蝉，他拍拍夏蝉的背：“起床了夏蝉。”夏蝉没反应。陆光明尝试从夏蝉的怀抱中抽身，谁知那双爪子竟搂得更紧，温热的体温传到他腰间。
“夏蝉，别装睡，快起来，我要去上班。”陆光明平复紊乱的呼吸，耐心地说。夏蝉一副睡眼松懈的模样，他打了个哈欠，手纹丝不动。陆光明看他，他也看陆光明。
“陆光明，早上好。”夏蝉一字一顿，认真向他问好。陆光明瞬间什么脾气也没有了，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夏蝉的头：“早上好。”夏蝉乖乖放开手，让陆光明起床。
陆光明下床换衣服，他习惯穿衬衫，今天穿的是棉质白衬衫。夏蝉坐在床上，托腮。陆光明皮肤偏白，脱衣服时腰线紧绷，他的腰很细，搂起来很容易。陆光明扣好纽扣，转身去找裤子。他一转身就看见夏蝉支起右腿，胳膊肘杵在腿上，手托腮。
陆光明目光不禁顺着夏蝉脖子上那条红线往下滑——是蝉形的玉。
“赶紧起来穿衣服，然后吃饭。”陆光明移过目光，穿好裤子，打开门窗透气。雨后清新的空气涌入房间，陆光明这才觉凉爽，满意地去做早饭了。
今天一班有两节语文课，用来写作文，二班有早读加上一节语文课，那就讲古诗。陆光明一边烧汤一边安排行程，还得去街上转转，采购物资，他想。
夏蝉重新套上昨晚的衣服——白色T恤和黑色大裤衩，浑身上下透露青春洋溢的气息。他轻车熟路走到厨房，陆光明正向锅里撒葱花。“饭马上好，你先漱口。”
陆光明翻炒金黄的鸡蛋，几分钟后出锅，铲倒瓷盘里。陆光明盛两碗白粥，馒头早就温热了，放在大瓷碗里，夏蝉已经搬来桌子，安静坐在板凳上。“吃饭吧。”陆光明端上饭菜，跑去小院儿里洗脸刷牙。
一捧凉水泼在脸上，人清醒不少，饿意也更加明显。陆光明光速回到桌前坐下，抓起馒头，夹几块炒鸡蛋，大快朵颐。
“你衣服我洗好放绳子上晒着了，差不多干了，要是没干你就再拿回去晒。我今天要去上班，你回山上吗？”陆光明腮帮子鼓鼓的，对夏蝉说。夏蝉点头。陆光明咽下馒头：“那好，你回去路上小心点儿，别摔了。”
两人吃完饭各奔东西，陆光明步行到学校，路上无意踩死六七只蜗牛，壳在脚底破碎的感觉太瘆人，陆光明默默为惨死的蜗牛兄弟们超生，忏悔自己犯下的罪恶。
“学长，”唐明玉手里抓着煎饼果子，冲他大喊，“早上好！”陆光明避开地上的蜗牛兄弟，跑了过去：“早上好。”
唐明玉问：“你今天有时间吗学长？”陆光明点头：“有的。”“太好啦！放学我请你吃饭吧！”她开心地笑道。陆光明推开办公室门：“好啊，我正想去街上逛逛。”唐明玉进了办公室，和熟识的老师打招呼，也有老师和陆光明打招呼。
陆光明趁着空子思考早读任务和作文题目，几声蝉鸣不经意闯入他耳中。不知道夏蝉是否安全到家，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他忽然出神，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夏蝉向山上走去，石阶被雨冲得光滑，稍不慎就会摔倒。
他却没抽神注意脚底的湿滑，心里喃喃着“陆光明”，脚迈上台阶，踩到了一坨烂泥，就一瞬，夏蝉措不及防地摔倒，顺着台阶滚了下去。台阶硌人生疼，夏蝉护住脑袋，背部重重撞上树干，发出“砰”的一声。
“嘶......”夏蝉倒吸冷气，右腿动不了，估计断了，身上多出许多划痕，正往外渗血。他勉强扶树站起，随手找了两根断竹，拄着竹杖一瘸一拐地继续上山。
水珠滴落夏蝉脖颈，带有丝丝凉意，他没再走台阶，台阶不好拄杖，他专挑泥地走，走了一脚的泥巴。走着走着，他终于看见破旧的道观，孤独矗立于深绿中。
“吱呀——”发霉的木门发出微弱呻吟，夏蝉推开门，院子正中的池塘里，一汪死水透露油腻腻的绿，杂草从砖缝里钻出头，破败的石像碎了一只手，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孤独攫取了所有的空气，令他窒息。
他想陆光明了。
...... ......
“学长，走啊，我们去吃砂锅，街上那家‘阿嬷砂锅’超级香！”唐明玉挎着包包，凑到陆光明面前。陆光明停下手中的笔，已经接近傍晚，可他还是心神不宁，含糊地应了声。“陆光明，”唐明玉忽然喊他名字，“你有心事吧？”
陆光明，“陆、光、明。”他脑中回响着夏蝉的声音。
陆光明抱歉笑笑：“对不住，小唐，我有点事，没法和你去吃饭了。”唐明玉仿佛预料到一样：“这样啊，没事儿。”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俩人。
陆光明急急忙忙拿起，正要冲出门，却听唐明玉开口。
“学长，你知道吗，你表面上......对谁都温和，对谁都熟络......其实你是个不好接近的人，没人能走进你心里，是不是，”唐明玉声音苦涩，“你能看出我想追求你吧，但你却始终把我当妹妹。”
陆光明沉默许久，最后对上她的眼睛：“对不起，我不能回应你。”“为什么不能？”唐明玉质问。陆光明垂下眼帘：“我有在意的人。”唐明玉明白他拒绝了自己，他已经在退让了，连拒绝告白都这么耐心......她实在讨厌不起来陆光明。
“抱歉。”陆光明留下这句话。
他暂时抛开告白事件，飞快地向着山跑去。他奔过石桥，奔到对岸，在夏天闷热的傍晚，穿破风，挥洒满头汗水。陆光明胡乱顺台阶往上爬。
不知爬了多久，陆光明感觉心脏要从胸膛蹦出，他弯腰抹去汗水，抬头看见一座破烂的道观。找到了。陆光明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走向道观。
道观的门没关，陆光明放轻脚步，扒着门框，偷偷探头。结果正对上靠在仙鹤石像旁的夏蝉。夏蝉腿上系着布条，绑着根粗木条，白T恤脏成了灰色。不会真被他说中了，从山上摔下去了吧？陆光明因自己的乌鸦嘴而自责。
夏蝉看到陆光明出现在门外时，呼吸都停滞一瞬，他连忙扶着仙鹤站起。陆光明平静地走过来，声音平静得太假：“摔了？”夏蝉窥见陆光明满头的汗珠，颤抖的呼吸，眼中竭力压制的担忧。他笑了：“不疼。”陆光明差点破功：“没人问你疼不疼！”
夏蝉笑得更灿烂：“嗯，你没问我。”陆光明想把夏蝉的狗头按进怀里，狠狠地，揉几下。
败了，他陆光明栽在这儿了。
“去找靳医生看看吗？”陆光明叹息道。夏蝉摇头。陆光明却摆出土匪的架势：“不去也得去，逞什么能！”
陆光明背对夏蝉蹲下：“来，上来，我背你去卫生所。”夏蝉估摸了下，以陆光明的身板，他还得再摔一次。
“不去。”夏蝉坚定原则。陆光明转头狠狠瞪他一眼：“快。”他的眼刀真的没杀伤力，反而软绵绵的。“夏蝉，我只数三个数，你再不动我就走了。”陆光明成功捏住夏蝉的七寸。
夏蝉站累了，他提醒陆光明：“打电话，给靳齐。”
陆光明动作僵了一下，他气势汹汹地说：“我当然知道可以打电话，但我没有靳医生的号码。”“我有。”夏蝉想进屋找号码，陆光明跑过来扶他。
供奉石像的屋里昏暗，供桌上摆着几个果子，一个香炉，香炉里的香袅袅地飘出白烟。夏蝉在陆光明的搀扶下走到屋南边，那儿有个柜子，他拉开抽屉，翻出联络本，递给陆光明。
陆光明叫他滚去坐好，自己翻找靳齐的号码。第二页的第八行，哦，找到了。他拿出诺基亚拨号，电话对面“嘟——”了一会儿才传来一道男声，不过，好像不是靳齐。
“喂，请问靳齐医生在吗？”陆光明问。男声回答：“找靳齐有什么事吗？他不在卫生所。”“是这样，如果靳医生回来，请帮我传达一下，夏蝉骨折了，想请他来山上看看。”陆光明听到对面有奇怪的声音。“好的。”男声暗哑，像是在忍耐着什么。“谢......”陆光明还没来及道谢，对面就挂了。
真奇怪，陆光明疑惑。
“陆——光——明——”夏蝉拖着长音叫他。陆光明疲惫得很，他揉揉太阳穴：“干吗？”夏蝉瘸着条腿蹦过来：“你，困不困？”陆光明气得弹他脑瓜崩：“不困！”夏蝉把头抵在他肩上，嘟嘟囔囔：“我，困。”
“熬到靳医生过来。”陆光明偏过头，硬起心肠。夏蝉眯起眼睛，呼吸全都洒到陆光明脖颈间。
“夏蝉你腿怎么折了......”靳齐冲进堂屋，看见的是这样一幅景象：陆光明耳朵红透，头发沾湿，夏蝉的头埋在陆光明颈间，手圈着他的腰。
靳齐一时不知该进该退，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服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