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简尺

5、美丽邂逅

　　从来醉了的人不承认自己已经醉，就像笨蛋从来以为自己是天才一样。人，贵乎自知，但真正能自知的又有几个呢？慕容冷痴痴地看着丁铃，心道：“她天真的样子如同一阵暖风，爽朗的笑声犹如一曲天籁，何时我能像她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呢？”他扶起丁铃，离了状元楼，走到附近的悦来客栈，要了天字一号房，正要走开，丁铃便吐了一地。他请小二稍加清理，只好抱着丁铃上房休息。小二对老板挤眉弄眼道：“这不是慕容家的二公子吗？什么时候学得和他家老大一样，那姑娘长得真够俊的！”老板道：“客人的事你少说，做好自己的本分。”小二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慕容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男人到了他这样的年龄，总想过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她虽美丽却不骄傲，虽聪明却没有心计，虽好奇却很快乐，这正是慕容冷梦想中的女人，但是此时他只能为她盖上被子，别的什么也不能做，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当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的时候，爱情便什么都不是，只是你偶尔消遣的悸动而已。

　　翌日申时，微波粼粼的西子湖上船来船往，一位村姑打扮的姑娘娴熟地撒网捕鱼，但是她肌肤雪白，嘴角生花，丝毫不像普通的捕鱼姑娘。没错，她正是素云，她正在等待大鱼上钩，她清楚知道游戏于花粉丛中的慕容越见了太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人，只有别出心裁才能虏获浪子的心。一位捕鱼女子在他眼中要比一位千金小姐，甚至青楼名妓更有吸引力，因为新鲜二字对于男人是最大的致命伤，鱼翅吃多了，总想吃吃粉丝，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在男女关系上也同样适用。素云往两颊上擦上了些污泥，遮掩原来秀美的容貌，远处飘来一艘画舫，奏乐之声，谈乐之声此起彼伏，她自信地微笑，唱起了一首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山歌：“爹爹你清晨打渔去，女儿家中做花衣……”声音质朴，歌声婉转，似能穿透人心。此时的素云与往日全然不同，但谁知道呢？这也许是她心目中的另一个自己，说不定她时时刻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可以不要那么完美，只做个大大咧咧的村姑。就像淑女心中藏着个□□，妓女心中埋着个烈女贞女一样。我们心中又何尝不是有另外一个自己呢？

　　一位浓妆艳抹的青楼女子笑道：“不知哪来的山野姑娘，唱的什么山歌滥调，打扰了各位公子的雅兴！”另一名淡雅女子道：“阳春白雪，各有千秋。人家未必逊色过我们。”一位青衣少年道：“夏虫不可语冰！还是翠侬姑娘见识广博。”其他三位公子随声附和。这青衣男子正是慕容越，其余三位也是与他一样附庸风雅的浪子，分别是王员外的大公子王博，林知府的小儿子林青衫，以及神刀山庄的首徒司马林。四人不约而同地走出船舱，向来音处眺望，看见素云满脸乌黑的样子，不禁叹道可惜可惜，只有慕容越一人赞道：“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瞧？像她这样一双迷人的眼睛，脸上必是白璧无瑕。”众人正欲反驳，只见那村姑俯下身来，以湖水洗面，清澈的湖水不仅洗去她脸上的污泥，星星点点的水珠还衬托得她更加羞涩动人，美艳不可方物。素云太明白这个道理，先抑后扬，男人如果本以为你是一个丑女，可事实却远非如此，他便会对你更加刮目相看。就如你在吃一个西瓜之前，有人拼命地告诉你不好吃，可是你一吃之下还不赖，你便会觉得这个瓜甜美无比。其实以素云的容貌完全不用这样画蛇添足，但是她这次的对手是慕容越，一个纵横情场见过无数女人的男子，她要做得更彻底，才能赢得更彻底。

　　慕容越不禁痴了，摇着手中的纸扇，不发一言，心道：“不食人间烟火的濯濯仙子也不过如此吧。”平日里，他素来自恃风流年少，见到貌美女子早上前撩拨，此时却停住了脚，傻傻地望着，见到素云的音容相貌，再也顾不得什么，施展起水上漂的轻功，顾自往渔船上跃去。还未等他跃进，素云就拿起长长的竹篙像他戳去，本来以他的功夫不难躲开，可是他一心思都在素云的美貌上，早已忘了其他，知道竹篙到了眼前才醒觉，但一来不及躲避，只得上身向后一扬，脚下却失了重量，掉入了水里。慕容越摔得尴尬，船上众人早已笑得人仰马翻，素云也是嫣然一笑，羞涩地道：“我不是故意摔你的。”慕容越在水中依旧保持翩翩风度，一拱手道：“能引得佳人一笑，在下也算摔得其所。”素云心想怪不得这小子能赢得青楼薄幸名，光着这样的风度便是难得，将竹篙递了过去，不想慕容越将竹篙重重一拉，素云也失了准头，掉下水去，正好落入慕容越的怀中，羞得她满脸通红。她挣扎开去，慕容越却不依不饶，道：“还请教小姐芳名？”她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怒道：“我叫倪娘！”她的意思是“我是你娘”，慕容越心想自己轻薄在先也不以为忤，摸摸自己被打红的脸，道：“一个姑娘家的，满口脏话可不好啊！”素云双腿一蹬，游了开去，回眸浅笑，道：“素云！”慕容越心道：“好个素云，她不正如素云般不在人间吗？”

　　这可真是个美丽的邂逅。他们一个久经情场，一个素知人心，都是难动真情的人。可是，像慕容越这样坏坏的男子对女人有致命的杀伤力，像素云这样脱俗的女子对男人也有同样的诱惑。浪子回头与脱俗少女是世上最美的诱惑，何况再加上一场美丽的邂逅，这种浪漫任凭每个人都难以自持。素云在给慕容越下套的同时又何尝不是给自己下了个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