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简尺

4、灵蛇出动

　　翌日一早，群雄再次聚首群芳殿，唯独少了李怀山一人，看来要看破情关，实属难事。落花道：“菱花仙子梅姑，万震三万老爷子，白云山兰道姑，慕容家二公子慕容冷……共十二位的任务我们落花岛接下了。不出一年，偷心之事必会完成，到时自有人会上府索要对价。诸位请回，使者自会为你们引路。”见名单中没有自己，众人只能悻怏怏地散去，知道落花岛的规矩，明是心有不甘也只能作罢，唯有等待来年再碰碰运气。石大力生性莽撞，嚷嚷道：“为什么老子不能中选？我儿子立志终身不娶，如此世间惨事你们都不理吗？我在信上写明愿意以狮吼功与家传的五阳补酒作为交换，这还不够？”落花淡然一笑，道：“石老爷子无需动气，令公子与王家千金鹣鲽情深，即使王姑娘不幸逝世，他都不能忘情，实属可敬可佩。我落花岛不做这样的生意！”石大力还想开口，丁铃接口道：“石大侠还是不要纠缠，以免失了身份！”石大力只能“哼”的一声拂袖而去。中选者道一声多谢，也鱼贯而出，想起自己多年大仇终于得报，无一不畅快非常。

　　落花组织常年偏居海外，但尚能对江湖中事了若指掌，正因为她拥有最好的密探队伍，由三十六位女子潜伏在各省各府的青楼之中搜集消息。试问哪里还有比妓院更消息灵通的地方，有比妓女更好的探子？一月过后，信鸽传来消息，对十二位目标的身份、经历、好恶调查的清清楚楚。十二位落花使者也陆续出动，只是多了一名丁铃这位小随从，这十三人分别服下流水无情丸，确保她们在一年内务必归岛，否则便会毒发身亡。

　　素云这是第三次执行任务，虽然只比丁铃大了两个月，但是她心思细腻，冷静非常，在十五岁那年就被挑中去虏获当年迷人笑神天光焰之心，她幸不辱命，天光焰也因此在她离开之后终日郁郁寡欢，买醉度日。丁铃这次却是乡下佬第一回进城，事事新鲜，一路上逢事必问，逢人必瞧，素云也被逗得心畅神舒。杭州距离漠北几千里地，二人快马兼程，日以继夜，风尘仆仆，赶了半月有余，才来到目的地。丁铃虽然好玩，但临行前师傅嘱咐要事事听素云的否则来年不给她出来，所以只得日夜兼程，一路上也没有耽搁。

　　到了杭州，丁铃道：“终于到了，素云，小女子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素云笑道：“你拽什么文啊！心里有什么鬼主意就说吧！”丁铃道：“你有要务在身，带我在身边只会碍手碍脚，万一曝露了身份就兹事体大了。不如我们各玩各的，我在杭州好好呆着，你完成任务之后再与我会合！”素云见丁铃言之有理，自己带着她执行任务确实诸多不便，但是丁铃武功虽高，江湖阅历始终尚浅，她又放心不下。见素云迟疑不定，丁玲指天发誓：“我保证呆在杭州，不惹麻烦！素云姐姐，你就依了我吧！”素云扑哧一笑：“就依了你这只小猴子吧！不过，不准食言。你就住在杭州城最大的悦来客栈吧，我找你也方便！”此言正中丁铃下怀，她当然应允，但素云又放心不下，多番嘱咐，两人才分道扬镳。

　　杭州的秋天柳树依依，白云飘飘，没有北方的肃杀之气，反而秋高气爽，让人心旷神怡。一只白鸽混在雁群中飞来，素云一声长啸白鸽乖乖地停到她手上，上有一字条，道：“明日申时，西子湖畔”。她收下字条，浅然一笑，回到客栈养精蓄锐，明日会有一场美丽的邂逅。与此同时，丁铃就脱缰的野马，肆意奔驰，经过行人指点直奔状元楼。她一进门，食客们便眼前一亮，都说苏杭出美人，但如她这般未经雕琢，天生丽质的确实难得一见。小二马上迎了上来，将她引到二楼窗边的上席，道：“这位小姐，要吃些什么？糕点小菜只要您说的出名的小店都有。”丁铃道：“把你们的名菜好菜都摆上来吧。”小二心想肯定是哪家的千金第一次背着爹娘出来游玩，道：“我们状元楼的名菜都真是数之不尽，有西湖醋鱼、醉虾、东坡肉、糖醋排骨、翡翠虾仁……”他一口气道出少说几十道菜名，落花岛虽然每年飨客的时候大备佳宴，但平日里都是清茶淡饭，丁铃对江南美食神往已久，此时听这小二娓娓道来，身边又不断飘来香气，早已是大咽口水，道：“你全部摆上来，不用一样样说过不停了！”小二为难道：“这，您恐怕吃不下吧。”丁铃拿出一锭金子往桌上一摆：“我就算一样吃一口，也是好的，你快去。”小二心想这回碰上冤大头了，得令马上下去准备菜式。

　　不一会儿功夫，丁铃桌上就摆了满台的饭菜，她又道：“听闻杭州最出名的酒是女儿红，你给我那一坛来。”说着，她把一些碎银赏给了小二，小二更是乐得不可开交，飞奔着去拿酒。落花岛门规甚严，虽然岛主对丁铃的管教相较而来要宽松许多，但以丁铃向往自由的本性终归还是压抑得太久。她在岛上就对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生活向往已久，此番有此机会，她还不想到做到？她抿了口酒，立刻嘴中辣的不行，忙喝了几口西湖羹，心想这么难喝的东西怎么还有这么多古人写诗赞美，就放下酒来专心吃菜。上来状元楼的食客见到这样一位美貌女子狼吞虎咽，都啧啧称奇。动物觅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人更多的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很多时候肚子虽然饱了，欲望却还未停歇。

　　丁铃才吃了几口，就听到有人说道：“路有冻死骨，朱门狗肉臭！今天白某人算是大开眼界了！”丁铃抬头一望，见一位大约四十有余的白面书生摇头晃耳，迎面走来，她素来皎洁，回了一句：“先生既然上了这状元楼，料想也是‘朱门狗肉’，只不过我是大臭，你是小臭！”她言下之意是你说我点了满桌子的菜是“朱门狗肉臭”，但你等会也要坐下来吃食，岂不是与我半斤八两？我点的菜多算是大臭，你点的菜少些那也称得上是小臭了。白面书生愣了一下，道：“有意思有意思！”丁铃起身道：“先生如果不嫌弃，不如坐下，大家臭味相投一番，如何？”白面书生刚想答应，他身后的黑衣男子道：“诸葛先生，今日我们还有正事要谈。”丁铃一眼认出这便是当日的慕容冷，没想到在此又能撞见，白面书生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介意的话可以下次再来找我！”说着，他顾自坐下，小二也识趣地添上两副碗筷。

　　原来这白面书生便是名满杭州的百晓生诸葛御，对杭州城的一切均了若指掌，但脾气古怪，要从他那得出消息不仅要给得起钱，还要让他开开心心。慕容冷好不容易约得他上状元楼打探消息，却遇到丁铃搅局，不过也只得坐下。落花岛有一处叫藏士阁的地方，对江湖人士的样貌绝技都有一番记载，丁铃见到百晓生心里已猜出了大概，但面上还要故作不知：“小女子丁铃，未请教两位高姓大名？”诸葛御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在下诸葛御，这位是慕容冷。丁姑娘恐怕是初涉此地吧，否则也不会这样铺张了？”丁铃道：“诸葛先生所料不错，我在家乡之时就对杭州的美景美食朝思暮想，魂牵梦萦。此番能一偿夙愿，也顾不得其他了，真是贻笑大方。”……两人一问一答，天南地北，甚是投缘。丁铃初涉江湖，对一切都好奇详询，诸葛御却对武林事务如数家珍，见丁铃诚恳询问的样子，早把自己“一个消息一百金”的原则抛诸脑后，侃侃而谈起来。一顿饭从申时用到戌时，两人相谈甚欢，只有慕容冷一人冷冷地陪在旁边，不言一语。换作平日，他早已拂袖而去，但今日他听到丁铃银铃般的笑声，热情恳切的语言却不生厌，只觉得像春风化雨，化去他心头的寒意。诸葛御行事怪异，生平最讨厌的便是像慕容冷这样傲冷的俊俏男子，只因早年他的情敌便是这样一位美少年，虽然最后是他赢得美人归，但对冷峻男子的敌意还是不减，所以对慕容冷诸多留难。

　　诸葛御道：“丁铃姑娘，我敬你一杯！”丁铃想到那辛辣的白酒，微一愁眉，诸葛御接口道：“江湖儿女，怎能这么扭捏？难道是看不起御某人吗？”丁玲心想我就舍命陪君子吧，当下将一杯烈酒灌了下肚。两人这样一来一往，丁铃开始有些飘飘然起来，心想怪不得这么多诗人墨客喜欢饮酒，恐怕就是喜欢这种如在云端的美妙之感，便又灌了几杯下肚。正在此时，楼下传来怒骂之声，隐隐约约听到：“诸葛老儿在不在？”诸葛御一听，颜色突变，全然没有先前的潇洒流态，脸上顿时慌张起来，端了两盘菜到邻座，背对着丁玲而坐，假意自斟自酌。慕容冷微微一笑，暗道怕是诸葛家的母老虎来了，果不其然，一位虎背熊腰的中年妇女蓬头垢面地跑上楼来，再径自向诸葛御走去，喝道：“现在戌时已过，你申时与客人出去，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归家？”诸葛御讪讪道：“我见风景宜人，等客人走了之后，便多喝了几杯。”原来，那中年妇女正是诸葛御的娇妻林娇娇，她年轻之时是名满江南的三大美人之一，慕名求亲的人数以百计，只有诸葛御一人披荆斩棘，赢得美人归。只是产子之后日益发福，人老珠黄，她便开始对诸葛御管束甚严，诸葛御便落下了个怕老婆的名声。向来，越没自信的女人对老公管的越严，漂亮聪明的女人很少对老公诸事干涉，寸步不离的。

　　林娇娇心生狐疑，目光如炬，往四周围扫射，见到丁铃不禁多瞧了两眼，丁铃此时已醉了七分，兀自自斟自酌，痴痴地呢喃道：“诸葛先生，小女子再敬你一杯！”诸葛御心下大叫糟糕，慕容冷接口道：“在下已然不胜酒力了，改日再饮吧。”林娇娇心想料想你一个糟老头也不会与这样一位年轻女子有扯不清的关系，便道：“快走，还要留在这里吃宵夜吗？”诸葛御像慕容冷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只得跟着林娇娇离去，慕容冷心想今天却是白忙一场，但让诸葛御欠下自己一个人情，也算不枉此行。他正想转身走去，丁铃拉着他，盈盈一笑道：“我还没醉，我们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