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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鹭市的雨已经断断续续的下了小半个月，雨停的时候天也是阴沉沉的。
不得不说，天气都格外眷顾沈星雨和凌熠，就连持续罢工的太阳也在他们第一次一起上学的清晨毫不吝啬地绽放了霞光。
尽管约好了碰面的时间，两个人默契十足的怕对方等待，都提早了十分钟出门。到了学校门口，凌熠看了眼时间，“没想到早走了十分钟，连早高峰堵车都错开了，这下也到的未免太早了点，对了，你吃早饭了吗？”
沈星雨：“还没。”
凌熠的爸妈每天早上都会准备早餐，但今天凌熠起的早，还没做好他就已经出门了。
“我也是”，凌熠想了一下，“不吃早饭可不行，今天早上还有体育课呢，会低血糖的，我记得前面那个巷子口有家很好吃的豆腐脑，谭思乐天天惦记，要不要去尝尝看？”
沈星雨不假思索回答：“可以啊。”
豆腐脑好不好吃这一点他根本不在乎，只是凌熠好像有种某种魔力，沈星雨觉得自己可能根本无法拒绝这个人说的任何话。
奇怪…怎么会这样呢？大概是因为他身上那种安稳可靠的感觉吧，加上他愿意靠近我，认真听我说话，沈星雨边走边在心里琢磨。
虽然在一中，没有人再故意孤立他，但那也只是因为高中生的心智变成熟了而已，他话少性子冷的人设在高中这个阶段可不好交到朋友，虽然有谭思乐整天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但那也只是因为他单纯的没心没肺话多而已。
我可不可以自恋的认为我们现在的关系有点不一样了呢？
尽管表面上维持着不露声色的平静，沈星雨心里的小算盘早已打得噼啪作响。
店开在街角很醒目的位置，和旁边的网红风格的奶茶店快餐店形成强烈的反差，仿佛这个范围里的人和景都被迫加上了昏黄复古的滤镜。
从凌晨五点开到中午十一点，只卖早餐，由一对夫妻共同经营，店主是一位迟暮老人，店名用的是妻子的小名。
屹立在街角的30多年里，他们用最平凡的烟火气陪伴了一届又一届学生。
店面不大，无论坐在哪里都能听到厨房里炉灶和油烟机发出的嗡嗡声，厨房门口挂着的老旧门帘想要挡住乍泄的香气都是徒劳。
门口的收银台前，老板娘亲切的为排着长队的学生点餐，时不时和后厨的父子俩唠两句家常，简单平静的幸福笼罩在整个店里，温柔的唤醒每一个还沉浸在困意中的食客。
桌椅板凳都很小，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省空间，摆放得甚至有些拥挤，沈星雨身高腿长，凌熠也只是略矮他一个额头，两个人都坐得有些局促，脚尖和膝盖无心的碰撞不停地侵犯着心底最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好烫好烫好烫好烫！”凌熠挖了一勺豆腐脑直接吃到嘴里，被烫得有些大舌头。
“慢点吃啊，又没人跟你抢”，沈星雨又笑了，眼睛弯弯的像新月。
凌熠喜欢看他笑，平常冷冰冰的人发自内心笑起来的时候有种撩拨心弦的感觉。
凌熠有些心猿意马，他咽下嘴里的吃食，“难怪谭思乐总惦记，真的挺好吃的。”
沈星雨点点头表示赞同。
凌熠扫了一眼四周成群结队的同龄人，忽然感叹到：“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这样，我一直都挺羡慕他们这样有人可以陪着一起做各种事。”
“嗯？为什么？”沈星雨从没假设过凌熠也和自己的处境差不多这种可能。
“很奇怪吗？”凌熠笑笑，“你一直都是一个人，我也一样。”
沈星雨的心跳漏了一拍，勺子递到嘴边磕在了嘴唇上，“为什么？”他放下勺子，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脑袋，一脸很好奇他接下来会说什么的样子。
“主要是因为这个”，凌熠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颜色么？”沈星雨不太理解，他觉得比起自己性格和家庭上的不合群，只是瞳色不一样而已，不应该成为不被人待见的理由。
“嗯”，凌熠笃定，“小孩子不懂事会觉得奇怪或者害怕也很正常吧，还有趋同心理，这种心理在学校里还是挺常见的，所以他们想要和我保持距离也不奇怪，而且，你觉得，我算是个好相处的人么？”
“你都愿意跟我一起了，还不算好相处吗？”
“都说了你很好，以前那些不是你的问题”，凌熠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怎么说呢？其实我自己的问题比较严重，我不太会和人相处和人亲近会觉得不自在，所以我没有交心的朋友。”
沈星雨看着凌熠，“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今天要约我呢？”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
你是怎么想的呢？是听了我说的话所以可怜我吗？我不需要被人施舍怜悯。
凌熠：“我不知道...和你一起的时候我不会觉得不自在，也不用费力迎合什么。”
因为我觉得那些词不达意大概只有你会懂我，我们同病相怜。
沈星雨：“所以你喜欢对吗？”
“噗！！！”没绷住的是坐在隔壁的路人。
凌熠被旁边的人逗笑了，“这话听起来的好有歧义。”
“额...不是...”沈星雨本来也没有特别的意思，但他为什么要觉得慌张呢，“是刚才那个...”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喜欢的。”
“唔”，沈星雨尴尬地换了话题，“那个...为什么要迎合别人？”
“那个啊，是初中时候的事，一个同班同学突然主动接近我，也没有跟着别人一起总揪着我不一样的地方不放，我大概算是有求必应吧。”
“后来呢？”沈星雨问。
“后来…”失落只在凌熠的脸上出现了一瞬，刹那之后他就恢复如常，语气平淡的好像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后来，就像开始得那么突然一样，结束的也很突然，他疏远我，故意躲着我，我问他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他说，‘我讨厌你’”，这四个字凌熠说得很重，一字一顿，似乎想复制当时他听到的对方的语气。
[我讨厌你]
那是他第一次以为自己也可以拥有正常人际关系时得到的苦果，像是警钟般在距离变近时反复响起。
——
初一下学期的体育课，凌熠像往常一样找了片树荫坐着发呆，那天的太阳特别大，所有的阴凉都被人占据，只有凌熠身边还有空余，张禹打篮球扭到了脚坐在了那片空地。
打球打在兴头上被打断，他静不下来，主动和凌熠搭了话，“你不开心吗？”
凌熠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用手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吗？”
张禹：“原来会理人啊，当然是在跟你说话，这除了你还有谁？”
“我没有不开心。”
“你好像总是这样一个人发呆，不无聊吗？”
“还好吧，而且其他人也不喜欢我不是吗？”
“所以你就这么沉默吗？其实不是所有人都不喜欢你。”
“不是...吗？”
“那你是怕听到别人的评价才不愿意搭理人咯？我知道班里的大部分人从小学就认识你了，他们不理你是习惯了，虽然我觉得理由挺扯的，但不是还有像我这种初中才进来的吗？大家其实觉得你是不会理人的那种，加上那些人添油加醋才不会轻易找你，所以你不要这么闷，别总一个人待着了，走吧我们去打球”，张禹起身就要拉凌熠，结果忘记脚还伤着，差点栽跟头。
凌熠搀扶着他，“打球还是下次吧，先去医务室吧。”
“笑了欸，你多笑笑嘛，明明长得这么好看。”
张禹强行把凌熠拉近自己的圈子里一起玩，那段时间凌熠真的很开心，但他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绕并不知道要怎么正确对待这些关系，所以一开始不太会拒绝。
经常有人利用这一点让他帮写作业，帮买东西之类的。
课间，孟莹又来找凌熠了，她撒娇似的捏着凌熠的袖子，“凌熠，凌熠，再帮我写一次数学作业嘛，求你了。”
孟莹活泼开朗，长得可爱又爱撒娇，和班里的男生玩得很开，不管去哪玩都喜欢凑热闹，张禹拉着凌熠出去玩的几次她也跟着，她觉得这个男生长得好看不会生气还很听话，就越来越喜欢缠着他。
“自己写去”，张禹抓着凌熠的胳膊把他拽出座位，“他要陪我上厕所，所以没空。”
“你是女孩儿？还要手拉手上厕所？”本来孟莹和张禹的关系不错，只是当她发现张禹也喜欢缠着凌熠的时候，就开始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张禹故意牵住凌熠的手，冲着孟莹晃了晃，炫耀到：“嘿，我还就是要手拉手上厕所。”
“别闹了”，凌熠的语气里有些纵容，他对孟莹说：“我写完了，在书包里，你自己找一下，拿去抄吧。”
张禹：“你干嘛老这么听她的话？”
“上次拒绝帮她写英语演讲稿，整整两周没理我。”
“不理就不理呗，有什么的，难不成你喜欢她？”
“不喜欢啊，只是拒绝了会很麻烦。”
“不要怕拒绝，因为这样就怪你的人就当没认识过”，听到这个答案，张禹松了口气，他的占有欲不允许别人在凌熠心里后来居上，“那你不拒绝我也是因为怕麻烦咯？”
“拒绝陪你上厕所的话，你也要两周不理我么？”
“噗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初二月考，孟莹因为上次考试在补习班做过原题，所以误打误撞考到了第一考场，坐在凌熠旁边那列和张禹挨着。
名次上来过一次就会无比害怕退步，她知道凌熠是不可能作弊的，所以只能找张禹希望考试的时候他能和自己对下答案，被无情拒绝后威胁到：“你喜欢凌熠吧？”
“什么东西？？”
“你上课发呆在书上写凌熠名字我都看到了，你还总粘着他，我喜欢别人的时候也这样所以我知道。”
“原来我...喜欢他。”
“对，你喜欢他，你说我要是告诉他，他会不会觉得恶心呢？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告诉所有人你喜欢他，你牵他手的样子很多人都见过。”
“你！知道了，我给你传答案就是了。”
考场上，纸条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张禹故意扔了根笔作掩护，没想到起身看到了走向自己的监考老师，“别藏了，拿出来，这种小把戏我见多了。”
张禹无奈只能从口袋里掏出纸条，监考老师认出了纸条上的字迹，她有点难以置信，“跟谁传的？”
拿错了！那是昨天自习他问凌熠要的联系卷选填答案顺手揣兜里没扔掏混了，孟莹在监考老师的视线盲区对他摇头，张禹只能咬死不说。
监考老师伸手敲了敲凌熠的桌子，“你们两个考完来我办公室。”
这下除了张禹另两个人都懵了，“不是...”
不是凌熠。
监考老师：“不是什么？”
孟莹眯眼示意了一下，张禹不再继续说下去，“没什么。”
两个人各领了1000字检讨从办公室出来，凌熠问他：“为什么撒谎？”拙劣的谎言只要对对答案就知道传纸条的不是凌熠，张禹三缄其口凌熠也没有揭穿。
“对不起”，张禹偏过头，“我...”
“孟莹强｜迫你了？”
“嗯...”
“哎，算了，下次你们两个闹别扭别带上我。”
“你生气了？我替你写检讨你别生气了。”
“你的字比我的丑。”
“...”
孟莹并没有收敛，她用这个把柄逼张禹为她和凌熠创造独处的机会，因为喜欢造成的愧疚随着时间变本加厉，张禹不愿意这么做他只能开始疏远，不管是凌熠还是孟莹，只要离远一点就没关系了。
心思放在了别的地方，他这学期的成绩退步了许多。
期末考完试，凌熠正在收拾书包，他看到张禹还没有走的打算，于是减慢了手上的动作。
这两个月张禹似乎一直都在躲着他，放学也总是无视他不等他一起走，眼看放假就不经常见了，凌熠终于忍不住要去问个清楚，是不是自己做什么惹他生气了。
张禹不出意外的又一次故意绕开了凌熠的座位，从教室后门直接离开了。
出了校园，凌熠追上了他，“你怎么了？”
张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开了点距离，抓了抓后脑勺，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装傻，“哈？没怎么啊，我怎么了？”
“你一直在故意躲着我，是我哪里惹到你了吗？”凌熠乖乖地站在原地，开门见山地问。
“没有没有”，张禹在思考应该怎么回应，犹豫了一会说：“我就是觉得我们可能玩不到一起去。”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凌熠不理解为什么人可以毫无征兆的说变就变。
“哎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反正你那么招人喜欢，有没有我都一样吧”，越说越没了底气，他看也不看凌熠转身就走。
不甘心作祟，凌熠拉住了张禹的胳膊，“我…”只来得及说出个‘我’字就被打断了，英语老师正好从旁边路过，她说：“你们两个关系这么好呀，那张禹你可要多像凌熠学习啊，你这学期成绩退步了很多，前两次考试都是刚刚及格，凌熠可是考了满分呢。”
“知道了王老师。”
王老师：“好啦，早点回家吧，别在外面玩得太晚。”
应付走了英语老师，张禹甩开凌熠的手，他有了借口，“你看，总是这样，只要跟你一起，我每天听到最多的就是，‘你看看凌熠怎么怎么样，你怎么不学学人家’，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他们总要拿我和你比，我知道你优秀我比不过，我讨厌这样，我讨厌你！”说完违心的话张禹逃似地疯跑，很快就消失在凌熠的视线里。
我讨厌你。
凌熠呆呆的站在原地，他觉得自己与四周的吵闹格格不入，让这氛围更诡异的是他心里没有竟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波动，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其实你说错了一点，原因一点也不扯，没人喜欢我因为我确实很奇怪。”
“算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
年轻气盛的时候总是心比天高，没有人心肝情愿做陪衬，尤其是被最近亲的人贬低，难免会心生埋怨。
沈星雨明白这个道理，他张了张嘴想些说什么，凌熠没给他这个机会，“你吃好了吗？”
沈星雨：“嗯。”
凌熠：“阿姨，两份豆腐脑打包。”
老板娘：“好嘞！”
沈星雨：“嗯？”
凌熠虽然不愿和人亲近，为别人着想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尽管沈星雨一直不认为这是个好习惯，并且时常会带来麻烦，但凌熠改不掉。
“来都来了，给谭思乐也带一份吧。嗯…还有叶琛，虽然他应该在家吃过了，不过少爷应该是没机会吃这个，就当尝鲜了。”
凌熠扫码付款，沈星雨顺手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打包盒，“走吧，快到点了。”
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凌熠驻足问沈星雨，“门口有风纪检查，你还不穿校服啊？”
校服外套被沈星雨随意搭在胳膊上，尽管不喜欢，他也不想被风纪委员记名字，把打包盒递给了凌熠，凌熠还想顺手接过他的书包，被拒绝了，“没事，你已经拿了好多东西了。”
凌熠看着沈星雨单手拎着书包有些不灵活地套着校服，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跟另一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也可以这么放松，“跟我做朋友吧”，说完他自顾自地笑了，“好幼稚啊，我一直都想试试这么说，可我怕被拒绝，所以从来没开过口。”
但我直觉你不会拒绝我。
沈星雨心里有一隅好像陷下去了，凌熠主动说出的这句话就像有个淘气的孩子扔了颗石子蛮不讲理地搅乱了他的古井无波。
“怎么会幼稚呢？你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人”，沈星雨的声音和气息比起平常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温度。
凌熠轻轻笑了一声，手里打包盒冷凝的蒸汽不断上升，熏的他看着沈星雨的眼睛湿漉漉的。
沈星雨看凌熠是俯视的角度，如果脑海里有弹幕的话，此刻他应该满脑子都在飘‘楚楚动人’四个大字，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你的眼睛很特别，但很漂亮。”
“你觉得...漂亮吗？”凌熠呆滞了片刻正在组织语言，就被人打断了。
您的好友聒噪小鸟谭思乐已上线，“聊什么呢？这么专心，我喊你俩没一个人听见，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这么要好了？”
凌熠知道谭思乐要喋喋不休了，强行打断施法，“喏，巷子口那家的豆腐脑”，他提高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和班长的，能不能堵住你的嘴？”
因为家境太过殷实，叶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领导力，在开学班长竞选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可以做什么就以压倒性的优势从几个候选人里脱颖而出，毫无悬念的拿下了这个职位。
谭思乐秒变殷勤，刚刚还没散尽困意的双眼一下子就有了光亮，“能能能能能！好哥哥，我惦记这家好久了，饿死我了，昨天熬夜补作业，早上差点睡过头，又只来得及喝西北风。”
沈星雨咄咄逼人，“那今天早上请你的肚子不要再奏交响乐了。”
谭思乐心想，“靠，这俩人该不会在吵架吧，我这同桌怎么看起来好像很不爽的样子，我撞枪口上了？算了，不管了！遇到困难先服软。”
沈星雨确实有点莫名的恼火，但和别人无关，只是因为自己脑子里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用‘楚楚动人’形容凌熠的奇怪想法。
谭思乐打了个哈哈，“嗨呀，两位哥哥别闹别扭了，下次给你们带我妈做的小蛋糕，绝对有米其林三星水平！”
“？”
“？”
哪里闹别扭了？这脑袋瓜子里又脑补了些什么啊，两个人面面相觑，十分默契的用充满疑惑的表情相互交换了这个信息。
谭思乐走出两步看到俩人还愣在原地，疑惑到：“不走吗？快迟到了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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