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幺儿》浮生昀

6、第二卷：昙花乡（1）

　　“沈……沈姑娘，你要往哪去?”谢辞转头问我。
　　今我与谢辞在林子中四窜。张家船夫把我送到刚开始坐船的地方，便让我们下船，指明出路在水源。四周干旱得很，黄沙漫天，这河水却汩汩不息，日光撒向水中，清澈见底，好生奇怪。
　　吾二人缘溪行，恍惚间不知行了多久，只见天色渐渐昏暗，月渐渐出现，挂上了枝头，我从包裹里拿出一盏提灯，点上了火。肚子饿得一直咕咕叫了，我便拿出一个馕饼。这些干粮虽然不怎么可口，可是在饿的时候也能顶饱。
　　“谢大侠，饿了吧。你吃吧。”
　　谢辞接了过去，很明显，我俩都饿坏了。
　　我又拿出一个馕饼，自己啃了起来。
　　身边寂静无声，空无一人，只能听得见风吹树的簌簌声和河水的流动声，让人心生寒意。
　　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一竹林，苍苍郁郁，高大挺拔，虽生于荒郊野岭，却一派欣欣向荣，整整齐齐的模样。
　　“谢兄，稍等稍等，帮我拎一下。”我低头，把灯递给谢辞先拿着，从包裹中寻出了地图，师父怕我麻烦，给我规划好了路线。“张氏园，张氏园，下一个是?”我顺着丹红的笔墨看去，“昙花乡?”
　　“昙花乡，在一林后，内为一隐处。不易入，需时机。”师父在旁边用小字批注道，勾画了了，细若蚊足，师父果真是静心学习，写得一手好字。
　　“谢兄，你可知昙花乡?”我向前走，勉强跟得上谢辞，想拿回灯。他似乎意识到了我行得有些吃力，便放慢了脚步。
　　他摇摇头，一脸茫然，“昙花乡?从未听闻。”
　　“那个……灯，我来拿吧。”我说道。
　　他看了看手上的提灯，“没事，我来，挺轻的。”
　　我们继续往前走，想要走到林之尽处。前立一大山，翠绿翠绿的，水源源头，亦是林子尽头。
　　山中开了一口，环而视之，一片黑暗，我们在原地稍等一会。
　　“谢辞，停停，师父记在这，说是要时机才能进去。”我指着地图。
　　“什么时机?”他找了块石头坐下，并未看地图。
　　“不晓得。”我叹了口气。
　　“既然是昙花乡，莫不是与昙花相关?”他提到。
　　“昙花……”我思考着，“等等！我想到了！你可知现今是什么时辰?”
　　“此处无漏亦无晷，你怎么会知道，不对不对。”我垂下头，好不容易得了些线索，却又卡住了。
　　“不。”他用手指了指，“那个也可以知道时间。”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月亮?”
　　“今日廿十，又是夏日，月起亥时。我们过来的时候月亮出现不久，现在约莫是亥时一刻前后。”
　　“谢大侠，你竟还懂这个?”我晓得有一些家中无可计时的物件，会以日月交替来判断时间。在承天门中，灵均山顶便是一个巨大的日晷，我倒也从来不需要记这些。
　　“无碍，行走江湖总得会一些。”他淡淡地说道。
　　忽地，他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笑了一下，“看来还挺有缘分的。”
　　我发觉山中似仅其一出路，正在暗暗投射出光芒。谢辞回头看我，“反正也没路走，死马当作活马医罢。我先进去，探探虚实。”
　　我把灯收了起来，紧跟其后，此口通一人，约莫二尺有奇，黑暗狭长，爬了数十步，终见光明。
　　映入眼帘的是，万千昙花开放，乃昙花乡之大观，在此引用唐五代画僧贯休之诗，“道人优昙花，迢迢远山绿”。白花绿叶，绛草凝珠。
　　我们来时，正值昙花盛放。我紧抓着谢辞的手，“好美！实乃月下美人！”
　　一株昙花在我们身侧，我目睹它从小小花苞，缓缓绽开，如墨入水，先是细长的花瓣振奋，如展翅，再是四周是似圆又尖的花瓣，最后是鹅黄的花蕊，它彻底地展现在我们面前，花开一刹。
　　恍恍惚惚，有雾散去。
　　远的可能是因为近大远小，看不太出来，但身边这株，开的比我的脸都大，我这才发现，这里的昙花比外界我看到过的昙花都大得多了。
　　听说昙花开后便谢，我不由得感到惋惜。
　　里面土地平旷，屋舍整齐，俨然不似常居世外，中有小溪，盖前溪截断而来，溪水泛绿，水不清，有些许浑浊，上漂浮着不少枸杞，应是方圆茨树掉落——此地枸杞树种得挺多的。水中鲦鱼方游动，只见水波微起涟漪，未见鱼来往。男女劳动之间，绿田黄稻，皆与外人无异。不过这些人脖子都很大，冒出一个个瘤来。
　　既然这里灯火通明，我便不拿灯出来了。
　　抬头看，一大木桩上，借着几家灯火，看见一牌匾写着三字，“昙花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