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合作用》羊布吉

5、交个朋友

　　雪淅淅沥沥的下，石板地面上已经浅浅铺了一层白。从人海酒吧出来，叶梓推着自行车跟在尹清淼身侧，看着她长睫低垂，用手遮挡着裹挟着雪花的风点燃一支烟。
　　从前尹清淼虽一个人独自抚养叶梓，身边起码还有楼雁帮衬，日子过得艰难却快乐。可是自从楼雁入狱，她就突然染上了烟瘾，眼下永远伴着青黑色，颓废的再不像从前那个优秀的乖乖女。
　　“人海酒吧，是楼姨开的？”
　　叶梓头上戴了顶毛线帽，色彩明艳，顶端缀着颗雪白的毛球，是尹清淼新买的，专门带来给她，刘海被帽子压塌，戳的眼睛有些不舒服，她空出一只手拨开，见尹清淼露出的手指关节和耳朵都冻得通红，却还悠然掐着烟没事人一样，只管将烟饮入肺中。
　　“是她和任聪合伙开起来的。”
　　白色的烟雾吐出，不知到底是烟还是热气，尹清淼看着面前飘落的雪花，若有所思：“从一个小小的铺面开始，到现在已经五六年了，任聪经营的还算不错。”
　　为了方便骑车，叶梓有全面的保暖措施，见尹清淼抽完一支摁灭，隔着温暖的并指手套牵上她空出来的手。
　　“对不起。”
　　被牵住的人一愣，冰凉的手指被有些粗糙的手套包裹，阻隔了外界的寒风。曾经那个小小的女孩，如今也长成了想要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人。
　　“有什么对不起的。”她捏紧叶梓的手，另一只手揉上她戴着毛线帽的头顶，“我知道你为什么去。”
　　“小姨是大人，有承担这些的能力。在你上大学走出去、获得更多的生存能力之前，就躲在小姨的翅膀下，让小姨保护你，好吗？”
　　泪水不受控的溢满眼眶，叶梓低着头拼命忍着，不想让小姨发现异样，却不知道对方同样热泪盈眶。
　　叶梓的妈妈曾经对尹清淼说过同样的话，她年少经商，将自己唯一的妹妹一路供养上了大学，如今她的妹妹也将她唯一的女儿抚养成人了。
　　看啊姐姐，我也长成了可靠的大人。
　　“现在哭的话会变成小花猫哦。”收起泪意，尹清淼语气轻快，拍了拍叶梓的头，牵着她继续走向家的方向。
　　叶梓是个聪明的孩子，或许是继承了妈妈经商的活络头脑，尤其擅长理科，再加上自律，成绩在年级里占前列。
　　短短几个星期的打工对成绩没有影响很多，考完最后一门，寒假终于开始。
　　尹清淼本来给叶梓留了三天时间休息，她自己曾经也算优等生，知道学习效率大于时间，可叶梓闷在房间里睡了一天后，第二天就将乔柳请到了家里。
　　“休息时间太长会懈怠。”
　　她坐在书桌前向身边的乔柳解释，表情很认真。
　　“起码我自己会这样。”
　　乔柳对她涌起更多的欣赏，掏出自己连夜写的笔记，扎起因静电有些炸毛的长发，道：“那我们开始吧。”
　　学霸之间对于题目的交流犹如高手论剑，虽然叶梓大部分时间是提出疑问，然后仔细听乔柳解释，思路却是紧紧跟随，而后举一反三再次提问，尽管提前做了准备，毕竟是长时间没有接触这些题目，乔柳一开始回答的甚为吃力，后来才慢慢得心应手起来，不知不觉间两个小时过去，尹清淼来敲门送水果，两人才发现自己早已口干舌燥。
　　看着抱着水杯大口喝水的两人，尹清淼颇为无奈，让她们吃点水果休息休息，自己则又退出去看班里孩子的色彩作业。
　　经过两个小时不间断的脑力劳动，叶梓的眼睛和太阳穴倍感压力，转过身子去看窗外，窗台上的绿萝长得旺盛，叶子直垂到地面。
　　乔柳站起身活动僵硬的颈椎，转转脖子动动腰，顺着她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那盆绿萝，走到近前凑近了看，随口问道：“叶子，你以后想学什么专业？”
　　身后的少女长久无言，她回身去看她，见她看着虚空一点，目光透着茫然：“不知道。”
　　她眨眨眼，目光落在站在窗前的乔柳身上，问她：“你为什么会学生物学？”
　　临近傍晚，站在窗前的女人身上镀了一层光，金灿灿的穿过发丝，描摹出她窈窕的身形。乔柳捏着绿萝的一片叶，似乎是在回忆什么，淡然笑道：“因为喜欢。”
　　“喜欢生命的生机勃勃，喜欢研究它们的变迁、进化，喜欢了解它们突破万难，演变成适宜生存的模样的过程。”
　　“就像这片叶子，光合作用的主要场所，里面的叶绿体经过了几十亿年的进化，只要有水和阳光，再加上二氧化碳，就能为植物提供能量。”
　　“叶子，你的名字，或许也有这层意思。”
　　女孩呆愣愣地坐在桌前，盯着女人细白指尖捏着的那片叶，想到自己的名字。叶梓，叶子。可是她的父母还没来得及好好向她解释自己名字的由来，就葬身在了那场大火里。
　　闭上眼隔绝掉不合时宜的回忆，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过身去吃苹果：“来吃水果。”
　　高三的寒假短的很，就是放孩子们回去过个年，乔柳每日都在叶梓家里呆上半天，讲完课，叶梓继续写作业，她就帮忙做个家务，一起吃一顿晚饭之后再去人海酒吧上班，再加上她是个不怯场的，渐渐的和叶梓和尹清淼都熟络起来。
　　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察觉了一些不对劲，在休息时试探叶梓：“放假这段时间了，你不和朋友出去玩吗？”
　　“马上要过年了，你天天呆在我家，不陪家人吗？”叶梓整理着桌上散落的试卷和演草纸，面无表情地噎她。
　　乔柳算是发现了，这小孩平时话不多，一张嘴怼人倒是挺厉害，毒舌的很。但她也不是好糊弄的，实话实说道：“都说了我是来青城散心的，我的父母不在这。”
　　“那你过年也不回去？”桌面三下五除二的被收拾整洁，叶梓疑惑，抬眼看她。
　　在她的认知里，过年是一定要和家人一起的。
　　“他们让我整理好心情再回去，我还没整理好，就不回去了。”乔柳趴在桌面上，眼神有些落寞，手指拨弄着自己的长发，透过窗棱撒进来的阳光镀在她身上，画报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翻动文件夹的动作慢下来，叶梓凝视着身边人浓密卷翘的睫毛，没再继续问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对方不愿意说，自己也没必要一探究竟。
　　“所以你为什么不和朋友出去玩呢？”
　　刚刚一瞬间的落寞仿佛没有出现过，乔柳支起脑袋继续问她。
　　无奈地深深叹气，叶梓掏出来一套生物卷子，表情冷淡：“我没有朋友。”
　　她太过沉默寡言，再加上成绩不错，很多人觉得她心高气傲，不愿意和她深交。
　　“那我呢？”
　　不解的看向乔柳，叶梓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小叶子，咱俩相处什么长时间，你怎么对我还这么冷漠。”
　　女人懒懒散散地趴在桌上，散开的长发铺了满背，表情是十分做作的委屈。
　　“没关系，明天我带你出去玩。”她眨眨眼睛，今天没有化妆，明媚的眉眼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咱们交个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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