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牛兔不相及2》爇之

43、糖渍西红柿

　　今儿吃午饭，我热了孩子爸爸打包的菜：脆豆腐红烧肉、菠萝古老肉、鱼香茄子，外加一块面饼。
　　我觉得，这个菜很好了，最起码在我下筷子之前，我都是这么想的。
　　但，等我热好菜和饼，孩子仍旧在玩，哎呀，菜还有点烫嘴，我就开了冰箱，想拿两个小草莓西红柿吃吃。这个西红柿，在我们的菜场，可火了一阵子。待它价格亲民，我就上手了。
　　直接洗洗吃了？我手里拿着两小颗鸡蛋大小的西红柿，开始犹豫了——直接吃，太粗暴了，我要切了用糖渍下吃！
　　于是，开始操作。
　　这个小吃，我是自己给自己准备的。就算远离家乡很远，我仍旧钟情于一些简单的家乡吃法，这是骨子里的，改不掉的。
　　“咦？妈妈！你这个碗里是什么，我尝尝！”女儿坐下吃了两口菜，便眼前一亮，龇牙咧嘴地尝了一块，“哎呀！老娘！糖渍西红柿啊！美味！我喜欢！！”
　　“是嘛！”我也夹起一块，可不是嘛，冰凉、酸甜可口，解腻清新！“哎呀，我以为你不吃这个的，没想到你也喜欢吃，真——喜欢吃？”
　　“嗯嗯！特别甘爽！妈妈你知道吗，这个西红柿才从冰箱拿出来，那个冰镇的感觉加上糖，绝对了！”
　　“你不是爱吃肉么？怎么吃这个素的？”我开始笑了，这个西红柿，我已经当水果吃了两三天了，每次都给孩子洗一个，她都没吃；
　　“哎呀，你不懂——就是，就是那个说法——最简单的食材味道是最美的！吃下去特别舒服！”
　　“真的喜欢啊！”
　　“嗯嗯！”
　　“喜欢就好，喜欢你就多吃点——不够我再给你弄两个！”
　　就这样，女儿连糖渍西红柿的酸甜汁水都喝了，然后跟着我进厨房，看我洗西红柿，切西红柿，撒糖，她再欢天喜地地端到餐桌上，继续满足地品尝。
　　这一刻，应该是幸福的时光吧。
　　小时候，爷爷的菜园子西红柿长得是最不好看的，大大小小的个头，鲜有浑身殷红的颜色。鸟总比人的眼睛尖，但凡冒尖红的西红柿，都会被早起、晚睡的鸟儿啄食。西红柿生长，总是低着头，隐藏在茂密的叶子中，待你被它鲜艳的颜色吸引去采摘，同时，你也将失去它——它早就被鸟儿光顾啦！
　　所以，菜园里的西红柿采摘都是退绿、发黄、发淡粉时候，硬邦邦的。我一直觉得它是菜园里最失败的东西，长不成，不能自然成熟，也就从来不指望吃菜园里的西红柿——你看黄瓜多好，绿绿的，任何时候，都是绿绿的，除非老了，披上一层老黄皮子——这是留种用的！
　　又是一个疯玩后、与伙伴悻悻告别的中午。我一万分不想停下玩耍，但他们都要回家吃饭，我放假，中午是很少吃饭的，吃点零食就行了。
　　当我气哄哄地走在细细的水泥甬道上，爷爷奶奶的宠物狗们锣鼓喧天地欢迎着我，宠物狗佳佳不顾脖子里的细绳，硬要直着身子嗷嗷地给我作揖，我不会搭理它——我正生它气呢，早晨吃饭，碗边粘着它的毛！我讨厌狗毛，四处乱飞的狗毛！！
　　“这——回来了？”爷爷奶奶看我气哄哄走在烈阳下，再气哄哄进屋，满眼的“又哪里错了”。
　　“——”我不吭声，不说话就可以解决一切；
　　“终天————嗯！”奶奶不伺候我的脾气，端着痰盂转身回了房间去睡午觉了；
　　“你看看搪瓷茶杯里有什么——”爷爷每次都打哑谜，总会让你猜来猜去；
　　“什么啊！”我不耐烦！
　　“你掀开看看——噢~掀开就知道了，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我真想不起来，他能在搪瓷茶缸里藏什么好东西；
　　“喏，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哎呀，就不能说嘛！天天——”我极不情愿地加重步子跺在堂屋开裂得坑洼的水泥地上，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怎么那么多“气”，几乎每天都“生气”，我的环境，我在夹缝中的矛盾，让我这个小小的躯体失去平衡，海浪般的情绪击打岸边，一浪消，一浪起——“什么呀！”
　　我已经揭开盖子。
　　是糖渍西红柿！
　　“你什么时候买的西红柿？”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吃甜的？”
　　“天啊！都淹好啦！”
　　......
　　所有，所有的不快，都在那一刻，在那一口甘甜里，柔软下来。
　　我是小孩子啊，只需要在那个时候有人哄哄就行，一块糖也行，一份糖渍西红柿更美！
　　吃完一搪瓷茶缸西红柿，我几乎有点愧疚于刚刚的生气。每次情绪被扭转，那稍微的片刻，我都满含感激感动的幸福泪水。
　　后来知道，那就是菜园里结的西红柿。刚开始摘下来的西红柿其实已经“离”青了，就是没有青芒味了，放一放，它自然就成熟了，不仅红艳艳的，而且甘甜。
　　好些事情，我所经历的事情，我当时采摘放进记忆里时，都是一颗颗未成熟的西红柿。多年后，再从记忆的地窖里取出来，才知，自己的童年也被耐心呵护过。或许，那时漏风的洞太多，我苦于那种夹缝中的挣扎太久，已经没耐心细品那些甘甜的时刻了。
　　......
　　回到现在，女儿也爱吃糖渍西红柿。
　　她的爱吃，是单纯的喜爱。糖渍西红柿是调和解腻的佳肴。
　　当然，糖渍西红柿，也是我最单纯的爱的传递，愿它永远清甜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