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录》馍馍酱子

31、第九章 乾坤 后篇 女人味 下

　　似乎，那个花脸男子也震惊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苏幕。
　　“师兄！”
　　倒下的，是这次演出的策划人之一，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四男学生。
　　这一枪，本是朝苏幕开的。但是那位师兄挡在了她身前。
　　满地的鲜血没有使学生们恐慌，花脸男子这一枪原本想以来震慑他人，但却激起了所有人的愤怒。
　　三百多个学生身上散发出了肃杀的气势——
　　原先所有的隐忍都是为了和平地将事情解决掉。而现今……看来，已和平无望了。
　　冲天学园的学生要解决二十个人，那是非常容易的。
　　蓝似庭沉着脸，一字一句道：“苏幕，报警。”
　　“师兄……”
　　美丽的眼睛里满含泪水，苏幕颤抖地站起身。
　　“立刻！”
　　“是。”
　　学生们自觉地堵住了门口，似乎牺牲自己也要阻挡着些人的去路。
　　觉醒的野兽愤怒了，誓要撕碎眼前的敌人。而那十九个人，也像那个花脸男子一样，皆被吓傻了。
　　“不，不……”此时，最最惊慌失措的，反而是那个花脸男子，“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尹渊云猛然抬头。
　　应该？
　　莫星罗冷冷道：“那你希望一枪打下去会出现什么结果？”
　　会出现什么结果，会出现什么其他的结果吗？
　　花脸男子似乎全身都失去力道。他松开手，枪掉落在地上。唐榛明也跌坐在了地上。
　　“榛明！”
　　秋恕言上前，将他扶起了来。 “你没事吧？”
　　唐榛明，此刻是完全惊呆了。
　　相处两年，秋恕言从来没有如此关心过他。
　　“恕言……”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咬着唇，努力克制着自己，“你终于，终于明白我的心了？”
　　原引风忍不住以手捂住了嘴：万一把大理堂的地板给吐脏了，他可承担不起。
　　唉，为什么唐榛明要说这么恶心的话？
　　秋恕言轻笑一笑：“总之，你满意了吗？”
　　他脸上的表情，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苏幕从舞台后走出来，对蓝似庭道：“会长，我已经报了警了。”
　　蓝似庭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不对。
　　风、云同时看向对方。
　　两人又看向蓝似庭。
　　这个人姓蓝，又是大学部的学生会会长。他应该是非常精明强干的。为什么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像是冷眼旁观呢？是他完全不知该怎么办，还是什么都看透了？
　　沉着脸许久的莫星罗看了一眼那个几乎已经失魂的花脸男子，然后上前一步，道：“恕言，玩够了吗？”
　　恕言笑：“够了。”
　　安抚完榛明后，他站起身，大声道：“我不管你躲在那个角落。总之，给我出来——叶羽先生。”
　　偌大的大理堂，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通向舞台中心的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一个高大俊朗，但此刻已面如灰土的男人，慢慢地走到了台前。他正是那位很久不见的叶羽先生。
　　原引风本想开口，莫星罗却拉住他的手，摇头道：“这是恕言的事，与我们关系不大。”
　　尹渊云将唐榛明用舞台上抱下，扶着他站着。
　　叶羽站在恕言面前，两双眼睛互相望着。
　　许久，叶羽长叹一声：“你什么时候看出破绽的？”
　　他自认为已经计划得非常周详了。
　　这一次，秋恕言很直接，也很坦白：
　　“第一次见苏幕，在戏剧社里。”
　　苏幕疑惑地道：“我？”
　　“是的。”恕言道，“就在你上茶的时候。”
　　苏幕不语，她的眼神似在问：有什么关系？
　　“看出问题的，不是我，是雨潇。”
　　叶羽道：“张雨潇？”
　　“我虽喜欢喝茶，可对茶，却是没什么了解。不过想要查到这一点，对你来说并不难。”
　　叶羽点头。
　　恕言继续道：“而雨潇喜爱泡茶，对茶也是多少有些研究。所以他那天知道苏幕你所奉上的茶是武夷岩茶。”
　　苏幕道：“的确是武夷岩茶。可这又怎样？”
　　“范仲淹《和章珉从事斗茶歌》曰：‘溪边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自古栽。’诗人对武夷岩茶推崇备至，把武夷岩茶比作仙茶，评为天下第一。‘斗茶味兮轻醍，斗茶香兮薄兰芷’。他夸赞武夷岩茶的滋味，胜过甘美无比的醍醐，香气胜过清幽高雅的兰芷。寓意深长，倍增茶韵。冲天学园是很大方，但也不可能大方到让社团用中国十大名茶之一的武夷岩茶来待客吧？再说，也不会有人特意把家中的茶叶带到学园里来。毕竟呆在社团里喝茶的机会不是太多的。”
　　叶羽道：“不错。茶叶是我特意赠去的——为了你。”
　　这个强悍的男人，语气中却是无限的柔情。
　　无视他温柔的目光，恕言继续道：“舞台剧，少不了音乐，副社长你既然把指明了要找‘鹰援’帮忙，就一定会邀请我帮忙配乐。”
　　苏幕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着叶羽，恕言的眼神很冷：“记不记得数月前，宋忧夕的委托？”
　　叶羽点头：“记得，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尹渊云撞了下唐榛明的胳膊，轻声道：“你赶紧学学人家怎么甜言蜜语的。”
　　哪像他，整天只会造些没用的水枪或者微波炉。还是说他认为做一枝古古怪怪的钓鱼杆就能得到恕言了？
　　原引风领悟，他弹指道：“我想起来了。后来我们进入叶先生你电脑中最隐秘的一部分，发现你有恕言的资料及照片。资料呢，很明显是八卦，不提也罢。至于那张照片……”
　　尹渊云道：“那张照片中，恕言穿的是校服，也就是在学校中拍的。可冲天学园校规中，禁止携带照相机、摄影机之类的东西。而你又不可能拿到冲天学园档案中的照片——”星罗、恕言、榛明和引风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似乎在提醒他，那次帮助叶羽的正是他自己，“看什么？我还不会没道德到滥用私权的地步，”真是侮辱他的人格，“所以，那张照片的来源，剩下的可能性也就很小了。是摄影部、戏剧部、新闻部其中之一。”
　　秋恕言道：“很对。雨潇也记起有着件事。于是在调查之下，他发现你表妹宋学韵和苏幕是从小学就同班的老朋友了。而苏幕性情温和，很好说话，多劝她几句，她自然也就答应帮你这个忙了。”
　　苏幕低下头，红着脸道：“对不起。”
　　“雨潇不想事情弄复杂，所以只告诉我一个人。”
　　是的，尤其不能告诉唐榛明。
　　“可是，”莫星罗道，“你却故意把事情弄复杂了。”
　　叶羽凝眉：“故意？”
　　尹渊云笑道：“先生，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你认为，以他的性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来看，他会主动要求接受那个考验吗？”
　　叶羽沉默。
　　原引风接着道：“再说，以恕言的头脑来看，他也不会笨到去抢枪。而且……”
　　“而且身位这次演出的负责人的这位学生会长一点不急，就表示其实什么事都没有。”苏幕的脑子也是转得飞快，“那么，华师兄你……”她看向一旁的“尸体”，“也是诈死了。”
　　原本躺在血泊中的男人睁开了眼睛，用手指磨着下唇，俏皮地笑了笑，爬了起来。
　　叶羽苦笑：“我明白了。”
　　花脸男子手中的那把枪，到底是在某个瞬间被改装过了。事实上，那二十个人，没有一个是真的敢杀人的。一切不过是作戏而已。
　　原以为剧本是自己设计的，没想到，自己才是剧中人。
　　这次演出，有两出舞台剧呢。
　　不知是谁带头，大理堂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秋恕言和叶羽看着对方。
　　两人的眼眸中，是完全不同的感情因子。
　　“我又输了。”又是一次彻底的失败。
　　“你刚才说，我讲的每句话你都记得？”
　　“对。”
　　“那么，”恕言的眼神变得更加凌厉，“上回我就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想得到你，我觉得这没有错。”
　　秋恕言抬起下巴，冷冷道：“你是全世界最令我讨厌的人！”
　　说完，他跳下舞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理堂。
　　“……这是他第二次从我眼前消失——带着对我的厌恶感。”
　　看着他的背影失神的，不止叶羽，还有榛明。
　　唐榛明苦笑：对啊，这才是真正恕言——冷漠的，决绝的。
　　难道说，之前的温柔体贴，都是虚幻的？
　　苏幕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禁失声道：“我已经报警了！”

　　太阳在超时工作了十多个小时后，终于是回家睡觉去了。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到晚上，也总算是可以休息了。
　　夜晚，空气的温度多少是降了一些。逆纫城的夜生活也开始了。
　　处于市中心的“鹰援”却在七点准时关了门，继续着他们那变样的生活。
　　他们，是没有福气在夜晚享受愉快的人生的。
　　这一次，这一晚，尹渊云又赖在了引风的房间里。
　　“那个叶羽，不是个太聪明的人。”
　　渊云靠在引风肩膀上，回想着白天的事情。
　　引风翻看着手中的杂志，心不在焉地道：“是吗？”
　　也就是说，他“小”有聪明咯！
　　“那个花脸的家伙扣住榛明，却完全不理会站在一旁‘纳凉’、又闲得无聊的恕言。这点，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有问题了。”
　　“其实，他计划得很不错。那个‘考验’，他算到了第一人选榛明昏厥后，第二人选就是对音乐有异常天赋，而且耳力敏锐的恕言。如果不是雨潇早已看穿一切，恕言已经成竹在胸，叶羽这回倒是很可能得到恕言的。毕竟，这回，没有你在帮他嘛！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渊云伏在他身旁，眯着眼道：“你好像在嘲弄我。”
　　引风一笑：“我哪里敢？”
　　若说叶羽没有他的帮忙却做得更好，可是会气死了尹渊云的。这可是对他的重大侮辱呢。
　　渊云瞪了他一眼：“你现在也很闲哪！”
　　注意到他口气的不对，引风及时总结上回的教训，放下手中的杂志，无奈地道：“小的完全听从您的吩咐。”
　　忙碌了一天后，躺在床上还不给他安宁。
　　渊云笑骂道：“去你的！”顿了顿，他继续道，“那时，我告诉过他，不能用追女人的方法来追求恕言。他的确听了我的劝告，可是他的方法也变得有点太极端了。”
　　“我想你也没猜到苏幕竟然会帮他。”
　　渊云道：“苏幕不会撒谎。很多地方，她表现得太明显。比如一开始，她就在门口接我们；而且，在恕言主动表示愿意配乐后，她的反应真的是老实得一塌糊涂。”
　　“但当时你并没有看出来。”
　　渊云笑笑：“是啊。人总是擅长放马后炮的。”
　　引风忽然变了个表情：“可是，我总觉有什么不对劲？”
　　“不对劲，哪里？”
　　“不知道。”引风摇摇头，不去想了。
　　“又不是拍侦探片，还有背后的眼睛在看着我们吗？”
　　渊云嗤笑着说道。
　　“那么，你说叶羽会怎样？”
　　恕言走后不到半分钟，警察就到了。叶羽以及其他二十人都被带走了。
　　“以他的身份地位，最多是被拘留两天。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恕言这次这么做，也就是为了教训教训他。看来，这次恕言是真的生气了。还是，你想害死他？”或者，是帮他？
　　引风叹道：“他毕竟是喜欢恕言，无论是用了什么方法，都显示了他对恕言的情感。可是，他的爱恋却换得这种结果……”
　　“我想他早就应该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他做的事情，本来就是一场赌博。要么得到恕言，要么让恕言更讨厌他。最后嘛，显而易见，他输了。现在的结果是……呵，想必恕言永远都不会接受他，”渊云换了种口气道，“恕言经常遇到这种麻烦吗？”
　　——这种“禁忌”的情感所带给他的麻烦。
　　引风笑道：“你看榛明不就知道了？”
　　渊云将下巴靠在他胸口，道：“你说，榛明是不是真的喜欢恕言？”
　　引风道：“以前我觉得不是，毕竟他总是笑笑闹闹的。可看今天他的表现，我开始怀疑了。至少，他是真的非常关心恕言。你怎么看？”
　　渊云诚恳地道：“谁知道呢？他好像从来就对容颜美丽的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什么兴趣……也有可能是他不相信以自己的魅力和努力，竟然有人会无动于衷。我倒希望他不要真的朝禁忌的路走下去。毕竟，在这个社会上，大部分人都是不接受的这宗禁忌。”
　　“他并不在乎他人的眼光。”
　　“那恕言呢？喜欢一个人，就不应该造成他的困扰。看恕言和叶羽就知道了。”
　　引风并不同意。
　　“但恕言对叶羽的厌恶，主要是因为叶羽的追求方式有问题。”
　　“可是今天，恕言的所为多少有伤害到榛明。”
　　毕竟，他利用了榛明。
　　引风道：“也许，经过这次的事，榛明对恕言的感情，会淡化一些。”
　　渊云道：“希望如此。”
　　两人正在为唐榛明祈祷，就听门外有人在敲隔壁的门，还大声叫道：
　　“恕言，恕言，你开门嘛！我泡了梅子茶，你尝尝看？恕言，不要不理我呀。恕言……”
　　风、云互望一眼：
　　“就当刚才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