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莜悠楠杉

4、罚跪

　　又说周琼易是一连几日不曾出门，单筛了几枚熏衣服的香火，呛的屋子里烟雾缭绕。正不巧下人来报，说是周环隐来访。

　　周琼易心中纳闷，婉珠似乎不甚喜与她走的太近，此次前来？莫非是有事相求？一面想，一面摆手请人进来。

　　周环隐摇摇进来，屏了口气，又行一半礼，不等周琼易开口自顾自坐在了左手边的藤椅上。柔清似觉不妥，眉头微蹙一下。终没有多说什么，缓声只问：“环隐妹妹来是有什么事吗？”

　　周环隐抿了几口清茶，故作忸怩道：“倒也无甚大事儿，只是听说姐姐有意将那玄玉撵到贱民窑子里去？哎呀呀，这玄玉与我也算是相识一场，偏那窑子又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所以妹妹想着能来求求姐姐？”

　　“什么？”玖舒胸口闷怔，听了个大概，又好似不解其意。

　　“阿姐不知道？”婉珠似乎也很是意外，抿着嘴不敢再说话，只瞧着周琼易的脸色，指尖点在檀木桌子上轻敲几下。

　　周琼易没了言语，只拧着眉心出神。

　　周环隐见状闹劝道：“嗯……小妹也是听下人说，大小姐要罚玄玉出府，这…这府中的下人都见风使舵的，若姐姐不知道？那——哎呀，说不出去，阿姐跟我去看看吧？”

　　周环隐眼珠精转，一双杏眼丢溜溜瞧着周琼易。不等人回答就拉着起身往外走。

　　踩着银雪跟着周环隐狂奔一段，大气扯了几口才总算停下。周琼易得了空，一把甩开前人的手，喘了几口气，理了理乱晃的珠钗，终于回神。

　　“过来…”周环隐悄咪咪冲着周琼易轻声喊到。

　　周琼易强压心中不满，由着周环隐拽到了跟前，躲在一壮树后头小心藏着。
　　顺着环隐视线瞧去。见玄玉一人独坐在雪中一小凳上，只着了一件单薄里衣，身旁是堆积如山的汗衫一类。骨节分明的指节浸在水里，冻得通红。鼻尖红红的，额上落着一层细细的汗珠…

　　揉完一件起身换水，指尖受不住力，一盆水扣在了地上。正要弯腰去捡，忽闻一男声厉然响起：“干嘛呢！”

　　周琼易被吓了一跳，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是曹板——周荃省用了许久的老人了。

　　不等玄玉张嘴，槽板便一脚踢在胸口。玄玉挣扎着要起，还未怎么动得了，又是一木桶摔在头上。这次，玄玉不再挣扎着动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散乱的发披散在雪地上，印出一片猩红…

　　“呸——”槽板恶狠狠冲玄玉撇了一口唾沫，看来没有一丝怜悯，有的只是厌恶和鄙夷——尽管玄玉并没有得罪过他。

　　周琼易看得心里五味杂陈，胸口堵了口气怎么也呼不出。她从未想过，那天过后玄玉会落得这般田地…

　　想是愧疚，周琼易一把解下身上的斗篷，闪身快步行至玄玉身前，将斗篷盖在他身上，顺势将人拢了起来。玄玉的脑袋不由靠在周琼易颈窝处，有些不自在，不过也顾不得了——他流了很多血。

　　“小…大小姐，您怎么来了？！”槽板脑袋瞬间混乱起来，多得是颤抖和恐惧。
　　“谁让你擅作主张动我的人的？”周琼易并不看他，语气冷的吓人。

　　“奴…奴才。”槽板垂着脑袋，后槽牙都咬碎了也在憋不出一个字。
　　周琼易拨弄着玄玉的脑袋，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玑忧从暗处走出，一把提起跪在地上发抖的槽板：“去找人把他带回耳房，找大夫——快去！”

　　“是…是！”槽板连滚带爬张着嘴喊人，脸色要多青有多青。

　　玖舒坐卧在地上不曾动弹，直到有人从她手里把玄玉接过去，周琼易的脸色才缓和过来。由着周婉珠把自己从地上扶起来。

　　“阿姐…”

　　“真是，罪过。”

　　周琼易脸色极差，整个人都呆住了。圣天慈悲，她周琼易是大巫钦点的继承人，竟然差点害人家妄送性命…真是罪过罪过。愧对圣天，愧对皇恩…
　　医师很快来府，既是周琼易召见，其实不甚奇怪，只是不知哪个舌头长的去报了将军。想不引起注意都难，不多时便有周荃省的人来问。周琼易搪塞几句，只说过几时去解释。

　　良久，送走了医师，留下几副药。周环隐站在玖舒身后：“医师说他伤的不轻，头上的严重，又发…额，高热。身上还有许多擦伤——姐姐不去看看吗？”

　　周琼易摇了摇头，她虽心中有愧，可若去了，哪里还保得住女儿家的脸面。重伤高热固然惊险，总归捡回一条命。

　　“我知玑忧从小远离京城，不甚懂规矩，可也不能太过失礼。祖母叫我在外多提点着你些，我既是应了她，就会看住你。玄玉我会另找人照顾，你也不要沾手。”

　　说罢便转身离去，留周环隐一人在原地呆滞，喃喃一句：“啧，老古董。”
　　周琼易一面摔下玑忧独自一人前往父亲书房，心中不免忐忑。差小厮进去禀报，良久…才有人来回。

　　仆人弓着身子引周琼易进去，周荃省正板着脸批着一本兵书。听见周琼易进来，头也未抬。

　　周琼易立了一会儿不敢说话，最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合手一头磕在地上：“求爹爹责罚。”

　　周荃省斜眼瞧着女儿，未有变色，问道：“何错之有。”

　　周琼易弓着身子跪在地上：“女儿管教不严，无心之举让院里的大丫鬟苛待了下人。险些草菅人命…”

　　周荃省怒目圆睁，抬手指着周琼易的脑袋，哼哧几声，终化作一声叹息：“罢了！左右总算是没有闹大，没传出府就是万幸。为父替你压下去了——你便去祠堂罚跪三日吧…”

　　周琼易屏着的一口气总算吐了出来：“是，女儿多谢爹爹。”
　　又说周环隐三更偷偷潜进耳房，因着周琼易的缘故，府里破例分给了玄玉一人一间用于养伤。
　　“起来吧？”周环隐唇角微勾，打了个响指。床上的人儿幽幽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