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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插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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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少年被周琼易带回来已有些时日。玖舒却像忘了这么个人一般,许久不曾理会,好在少年容貌俊俏,很得小丫头的喜欢。纵有些孤僻,也没甚说头。于是乎少年便总一个人呆呆坐在耳房里。又没人召见,只是时而做点打杂活。
晨起,周琼易早早收拾好衣装就要出门。压开窗子低低探出身瞄了一眼,雪还没停。虽说太君疼惜她,但终究礼不可废。
更何况,她的大母不是旁人。乃是开元皇帝崇安的护国大将军周氏之妻,同夫君一齐为荆州初皇打天下的将门虎女。
当年玖舒祖父与崇安帝同起陇西征兵起义。出生入死砍下荆州这万里江山。直至破道平门关时,跌落马下乱剑而亡…
大母性情刚烈,亡夫死讯穿回京城时,雷打不动硬是没落下一滴眼泪。守孝三年期满,婆家劝她改嫁。她不从,愣是把头撞在擎天柱上破了个大窟窿才算作罢。人呢…险些没救回来,谁也不敢再逼她。
后来事便是听姜郦提起了。崇安皇帝临死前,除了召见当今圣上外,另点名大母入宫面圣。大母念少时之义依然前往。临了出来,得了一块免死金牌,两面空白圣旨——封做辰国夫人。
至于为什么用这个“辰”字,周琼易不得而知。民间言语纷纷,自己也看过不少话本。写的感天动地人鬼共情。玖舒却是不喜,她不喜那些说书的,将这死生托付的义气看俗了…
于是乎玖舒拢着个汤婆子推门而出,却见等在门口的不是平日惯用的小六子,取而代之是一容貌生色清秀的少年。周琼易看了只觉眼熟,想不起名字便道:“你是何人?”
少年精亮的眸子蒙上一层暗色,不大熟练地拱身回道:“小姐不记得我了?我是那日小姐选的青奴…嗷——将军让我来的。”
周琼易明显被噎了一下,终究没有说什么,“啧”了一声直挺挺与少年擦肩而过。
少年随着周琼易的发丝穆然回头,屁颠屁颠跟上。浮游在琼易身边晃悠。周琼易余光一瞟,心里纳闷,又只是觉得好玩儿,便问:“叫什么名字?”听到玖舒的声音,少年明媚一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周琼易嘴脸一撇,又是不信,又是觉着这小子机灵,便道:“罢了,我替你另起一个吧。”
周琼易撇了一眼一旁少年的翠色双眸:“嗯…琥珀?罢,还是随了我的名,叫玄玉吧。”
少年没有拒绝,乖巧点头。脆声一笑,露出一对俏丽的虎牙。
不多时走到跟前,北房下人来迎。通报后忙将周琼易簇拥进去,玄玉抖了抖伞面,合了墨伞乖乖立在原地站着。
“大母。”周琼易双手叠住合上额头,跪地行礼。
坐上之人端坐矮台,飒气逼人,依稀能见少时模样,额边处落着个不浅的疤痕。周身金银玉宝不见几个,只手边放着一柄玉如意。咪笑着冲周琼易探了探手,示意她过来。
玖舒乖顺应下,垂着脑袋俯身卧在太君腿边:“大母近日身体可好?”
“好,好…”太君温寂点头,丝毫不掩眸中的疼惜之意。
寒暄几句,似是忽的想起什么:“对了,前些日子,言小娘那丫头是不是回来了?”
柔清略一思索,回道:“嗯…有些时日了。大母想见见她吗?”
太君摇头道:“我素来不喜欢生人。哎…只是觉得那丫头身世可怜,早早养在了庄子里,同京中贵女没什么交集。规矩也不甚懂,你作为长姐,出门在外多提点着些就是了…至于和德那边?”
太君话说一半,试探性看向周琼易。周琼易垂头无话,过了一会儿又道:“大母放心,母亲那边有我呢,玑忧身世不彩…但母亲也不是那铁石心肠的人。”
太君听罢摇了摇头,又抚摸上玖舒肩膀,略一思索道:“三丫头呢?近日怎么不见?”太君反问。
“玦惜…额——玦惜近日身子不爽利,改天我便代大母去探望。”琼易一面替大母捶腿,一面思索:如今环隐回来,玦惜那丫头可不是成了三小姐。
太君沉声一笑,明白周琼易是在替她姊妹打掩护,也未多说什么。探手亲昵捏上周琼易的脸颊,装模作样扯了几下:“小皮子…罢了,你这性子,怕是在谁那也吃不了亏。”
周琼易悄然一笑,陪了一阵便告安而退。合上房门再一转身,却见玄玉背对门影立着,散雪落在肩头,说不出的岁月静好。不觉纳闷,这小子…分明就是个书生贵公子模子。跟人打起来怕是连手都得被掰折了。
许是察觉到身后动静,雪中少年蓦然回首,冲着周琼易露出一个无比淡掩的微笑。随即半面开伞快步走到她跟前。见周琼易半拢着的斗篷没有系好,并未多想。一把将那纯色雪狐皮拉住合于胸前。
“叮——”
周琼易瞳孔骤然放大,睫毛轻颤…心跳好似漏了一拍。侧插着的两根流苏簪子穗绕在了一起…
“放肆!”周琼易一把将玄玉手中攥着的衣物扯出。竹笙见势更是恼火,抄起巴掌落在了玄玉脸上。
清脆的一声后,玄玉被扇过头去,小鹿般的眸子猛然皱缩,疑惑又不可置信。滑落的汤婆子摔在地上,沸水溅了一身。
“小姐…”玄玉刚张开嘴,却见周琼易早已被两个丫头夹着离开。连个背影也没有留下…
周琼易风风火火回到闺阁,一把将斗篷扔到仆人手里。抵着眉心愤然坐下。难得失态…
竹笙快步走到跟前,跪卧在周琼易脚下,服侍着倒茶盖毯。
“下去吧…”周琼易玉指顶揉着太阳穴,以三指掩住半颊,盖不住红透的耳根。
竹笙满眼清透,眼底闪过愤色。将军也是,哪里淘来的下贱皮子。躬身退下,心里对玄玉也讨厌起来。
不几日,府中上下皆传:大小姐不喜这新来的亲卫,厌恶得紧。奴从主便,因而就算是看他喜欢的小丫头也不再给他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