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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锱铢楼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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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地大物博,名山大川不计其数,但论景色多变者,以太白山为最。一山之中,由高至低,四季分明,古有诗云:“山脚盛夏山岭春,山麓艳秋山顶寒,赤壁黄绿白兰紫,春夏秋冬难分辩。”,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深山深处,云雾缭绕,一老者与一中年正在对弈。老者着一身白衣,发鬓与胡子已经花白,面上洋洋得意,捋着胡须,微微浅笑,信心十足。这中年的一身紫袍已经褪成青色,脸上亦甚是淡定,只是双眉微拢似在沉思,扬起手来下了一颗白子,微微一笑道:“大哥,胜负已定!”闻言,老者低头细看棋盘,只见这颗白子落到一片黑子中间,像是自投罗网,却因此杀出一条血路,旗鼓相当的棋局顷刻间输赢立明。“二弟,这次是我掉以轻心,不能算数,我们再下一局!”老人一再耍赖,拉着中年的手左摇右晃,俨然一副顽童的样子。没错,这两人正是名震江湖的妙偷段四与神捕高飞。原来当年高飞受伤昏迷了十日之久,待他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便要打听谢小青的行踪,只知道那晚过后谢小青便遣散了山庄众人,而自己便不知所踪。段四心存报恩之念,便与高飞一起四处寻访,但两年下来都一无所获,无功而返。三年前,二人义结金兰,双双隐居于太白山中,不问世事,平时以弄棋赏景为乐。
两人正在笑谈风月,忽闻铎铎铎的马声,对视一看甚是疑惑,别说鲜有人知道他们隐居在此,就算有人得知此处山路难行,马匹又怎能斜路而上?正在沉思间,一妙龄女子骑着快马映入眼帘。那马全身乌黑,通体发亮,唯有四个蹄子纯白赛雪,在山路之上如履平地,让人不由想到了当年与项羽南征北战名震天下的乌骓马。只是现在骑马的不是当年的盖世英雄,而是一名少女,她将头发全木梳在头顶,全身男装,干脆利落,虽面带急色,两颊泛红,但落落大方,一派飒爽英姿。马儿到了二人面前,长啸一声扬蹄停下,那姑娘走下马来,递过一张帖子,正色说道:“高飞,我家主人请你马上去一趟!”
她语气泰然,语毕拉马向前,示意高飞立刻骑马而去,丝毫不觉自己有何失礼之处。“曾经名震江湖的神捕高飞,才归隐了三年,一个小姑娘就对你这么呼来喝去了!江湖,真是个容易遗忘英雄的地方!”段四见到少女如此命令高飞,忍俊不禁,出言讽刺,讽刺的是高飞,也是江湖。换做当年血气方刚不可一世的高飞,可能早已沉不住气质问少女,但是现在的他早已看透世情,自顾自打开拜帖,只见上面字迹娟丽,写道:
“昨日一别,自当永绝。
然今故人蒙难,望君顾念往昔情谊,
速到锱铢楼详谈。
锱铢楼主”
高飞拿着拜帖,怔怔发愣,思绪飘到远方,上面虽然没有署名,但字迹显然就是青妹的,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学字,他不会认错,但她怎么会自称锱铢楼主,又如此故弄玄虚?这五年来,他千百次想过他与小青相遇的情景,最好的是她终于原谅自己,又想即使被她再刺上一刀,死了也是好的,无需受这番相思之苦,但从没想过小青会寄信相邀。段四见高飞读完拜帖之后眉头深锁,料想必有不寻常之处,询问道:“二弟,帖子是何人寄来的?难道是她?”高飞回过神来,微微点头,正欲说些什么,旁边的少女已然按捺不住:“你看了半天到底看够了没有,走是不走?”段四虽然年过半百,也隐居清修了三年,火爆顽童的脾气还是不改,说道:“小姑娘,你大呼小叫什么?老子说话你插什么嘴?”不想那少女马上抢白道:“烂老头,你大呼小叫什么?小姑娘说话你插什么嘴?”那少女一字一句连语气也学足了段四,搞得他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站在那里涨红了脸,卷起袖子,想要大干一场。高飞见他们两个像小孩吵架一样摩拳擦掌,暗暗好笑,边骑上马边打圆场道:“大哥,你和小丫头一般见识干什么?小丫头,我们快骑马走吧。耽误了行程你家主人可要怪责你了。”
这三年来,高段二人在太白山中少见外人,就以相斗解闷,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轻功武艺,都相互切磋,要一分高下才善罢甘休。论轻功,高飞的“燕子穿梭”与段四的“游壁漫步”各有千秋,难分轩轾。此时,段四正是起了相斗之心,欲已自己的脚力斗斗高飞的良驹。林霜也是性情儿女,方才与段四已有口舌之争,现在有机会斗上一斗更是求之不得,夹紧双脚,大喝一声:“黑珍珠,快追!”那马与林霜朝夕相处,早与主人心有灵犀,闻言长啸一声跃蹄追去,如迅雷闪电,在山路之上也驰骋奔腾。林霜天真烂漫,一心只想赢过段四,未曾想到黑珍珠突然加速,自己重心必当不稳,不由控制地扑倒高飞后背,双手只得从后搂住高飞才能不至落马。尽管她少有女子的脂粉之气,但怎么说也是情窦初开的二八少女,突然搂住一个英俊男子,又闻到他身上一股男子气息,不由心中一荡,满面通红,但又不肯输于段四,只得装作若无其事。高飞与段四相斗时向来心无旁骛,故而当她抱住自己时也不以为意,只是身体前倾,配合黑珍珠加速向前。
连绵起伏的太白山腰之间,一白衣老人在高木丛林之间穿梭起落,并排跟着一匹飞驰骏马,在地面平坦之际黑马稍稍超前,遇到险路转弯之时,老者又利用身形之巧变略略领先,斗得难分难解。由山腰渐渐行到山脚,夜幕将至,眼见还有几里就要离开太白山的界限,一人一马并驾齐驱,段四催动内力,双脚加速密行,尽管黑珍珠也奋起直追,始终力有不逮,败下阵来。“丫头,你输了!”段四洋洋得意,转头看着高林二人。林霜跃下马来,壬是不服:“黑珍珠之前已走了几百里路,你在山上养精蓄锐,赢了又算什么本事?”她这么说不无道理,不想段四抢白道:“我已是徐徐老人,这黑珍珠正当壮年,还是他占了我的便宜呢?”高飞见二人言语之间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甚是有趣但又略显聒噪,自己骑着黑珍珠慢慢前行,不做搭理。一位英姿少年骑着绝世良驹慢慢踱步,后面跟着一老一少,争吵不休,倒是成了一道滑稽的景色。
三人在山脚茶寮稍作休息之后,段四起身告辞:“二弟,我们在此别过。丫头,后会有期啊!”“这二人虽然嘴上各不相饶,但这一路斗嘴也乐趣无穷,林霜心里已经认他做了朋友,段四突要离别,她又心生不舍,但嘴上却说:“谁要跟你后会,还是相见无期的好!”段四大笑一声,眼角瞥向高飞,意味深长,振衣出门,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自古英雄分别一切尽在不言中,高段二人早年一捕快一飞贼斗智斗勇早已心心相惜,因为机缘巧合两人结义之后又共同归隐,感情深厚比亲兄弟更甚,但此时分离时未曾有一句儿女深情之语,但眼神相望之际,惜别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