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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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花蝠子和鬼头幺等人半信半疑，可在如今的娆疆，少祀官俨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即这般说，他们也不敢抗命，在私底下偷偷交换了视线后，还是向两边退开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李星云等人暗暗松了口气，沉默地跟着尤川走。花蝠子鬼头幺等毒公追兵不远不近就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时刻提防着异动。
他们本就在万毒窟内，在进了城门后，没过多久就进了主寨。
尤川抬头，眼神扫过四下暗处，垂在身侧的右手中瞬现了几枚羽毛镖。
夜风之中，虫鸣窸窣，隐约细响微不可察。
花蝠子鬼头幺二人虽年岁极轻，但因自幼修炼毒法，武功远非常人所及，察觉到异样的他们还未来得及动作，伴随着尤川突然转身朝着他们投掷裹挟着强大内力的羽毛镖，屋檐之上早已埋伏好的弓箭手同时朝着他们的方向射箭，流矢漫天，不少人顿时慌了神立即运功抵挡，鬼头幺花蝠子武功极强，极容易便破了这些箭矢，正欲朝着李星云等人冲去，尤川却已快速移动到了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
不用言语，默契在心。
李星云等人借机迅速从已经松散地包围圈中突围，蚩梦在突出重围后不自觉地回头看了正牵制着他们的尤川。
尤川似有所感，在杀戮之中抬头看向了她。
而后，两人同时转头，各自奔赴向自己的战场。
虽然中间出了些岔子，可是众人还是按照尤川先前传递出的消息找到了虺王。
第一眼看到囚笼之中被折磨得几乎没了人形的父亲，蚩梦的眼眶瞬间红了，还是李星云反应最快，先是劈开了囚笼上的铁索，然后打开牢门后查探了蚩离的呼吸。在确定他的呼吸虽然弱却还算平稳时，李星云松了口气，封了他周身大穴避免他身体里的各种蛊虫顺着血脉再给他的身体造成更深的伤害，然后背起了已经陷入昏迷的他，一边带着人快速离开，一边将虺王的情况简洁地告诉蚩梦，安抚着她的情绪。
众人一路面对毒公随后赶来的追兵，几乎是从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天空中传来了一道苍鹰长鸣，已经牵制了毒公兵力许久的尤川不再恋战，迅速抽身，朝着死溪林赶去。
花蝠子鬼头幺等人虽然竭力追赶，可是尤川的武功是蚩笠亲授，他的轻功在娆疆几乎无人能及，在尤川几度反追踪后，他们最终还是追丢了人。
议政殿内，烛火幽暗。
夜色深沉，空气中弥散开夜间微寒的雾气。
那坐在王座上的男人听着下方跪着的人的汇报，不怒反笑。
花蝠子鬼头幺思维混沌，见他笑也傻乎乎的跟着笑，而其他的人却是被吓得瑟瑟发抖，在颤颤巍巍地汇报完毕后，纷纷跪着磕头，大气都不敢喘，满心绝望。
上首的男人把玩着手中一块银白色的晶体，唇边笑容意味不明，眼皮都没抬一下，冲着下首已经做好了惨死准备的人淡淡地道：“做得不错，下去领赏吧。”
跪了一地的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满脸愕然。
“你们说，本王一直以来是不是对他太好了？”
在场众人无人敢答，瑟缩着身体趴得更低了。
“还是本王对他太过心慈手软，他才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本王，既然他已作出了这样的选择，也就别怪本王不念父子之情了。”
他桀桀怪笑着，手中一用力，那块银白色晶体便瞬间碎成无数齑粉。
……
夜间雾气愈发浓郁了。浓重的乌云遮住了大半的圆月，本就深沉的夜色之中，山间一切模糊朦胧了起来。
银发红衣的少年神情木然，一步步地从暗处走出，他的头顶上空盘旋着一只苍鹰，鸟儿凄厉的叫喊声在寂静无声的夜里传得极远，穿透层叠茂密的林间，令人惊惧交加。
“果然是你。”
察觉到了阵法被破的李偘匆匆赶来，在见到已经从入口处出来的红衣少年，再看到他那空洞的眼神时，李偘什么都明白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
“时也，命也，逃不过的，终究还是逃不过。”
他快速移动到了尤川面前，尤川呆滞地朝着他攻去，李偘手持长笛，不闪不躲，只用手中的竹笛在他周身某几处穴位戳了几下，尤川顿时无法再动弹。
李偘望着面前的人，脑中在一瞬间闪过了许多念头，手中竹笛上移，朝向了尤川的胸口。
一直在看下方情况的小灰感觉到不对，高声鸣叫着俯冲而下，李偘极为从容地躲过了小灰的袭击，鸟儿扑棱着翅膀滑翔着控制身形，一片鸟羽飘然落下。
李偘看了眼那黯淡的毛色，咧嘴一笑。
“倒是只好鸟，就是养得糙了些。”
小灰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朝着他就是一顿声嘶力竭地鸣叫，不断地朝他袭去，试图让他远离尤川。李偘闪躲灵活，一步也没有后退，看准小灰的薄弱点，避开小灰密集的攻击，手中竹笛迅速朝着尤川戳去。
在即将戳到他心口的那一刻，“啪——”地一声清脆响起。
李偘抬眼看去，只见一支红笛正有些颤抖地抵挡着他手中稳稳的翠笛，那突然出现的紫衣少女气喘吁吁，满目怒火地看向他。
“你想对尤川锅做什么？！”
李偘笑着看了眼他，又看向了尤川。
“苗娃娃，在问我之前，你最好先看一眼你的小情郎现在的样子。”
蚩梦是在半路上听到了小灰的凄厉的叫喊声，在确定李星云已经带着她的老爸入了死溪林后才赶过来的，因为是从尤川的背后奔来，她的视角只看得到李偘朝着尤川动手，小灰正拼死阻拦着，慌忙之下出手时根本没看到尤川的神情。
此刻听到李偘这般道，她心中一惊，也没注意李偘措辞，当即转头看去。
只见那银发红衣的少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依旧是那双漂亮清透的银灰色眼眸。
可是现如今那双眼中光芒陨落，黯淡无比。
蚩梦愣住了。
“这几天我心中一直在猜这小子会什么时候动手……”
李偘话还没说完，蚩梦已忍不住生气的反驳。
“尤川锅不会做伤害我们伤害娆疆的事情的。”
李偘微愣，看着蚩梦眼眸中全是怒火，几乎是本能地在维护着身后的少年，他恍惚了一瞬，而后笑了。
“确实，这小子与那蚩笠确非一丘之貉，否则他也不需用这种方式来控制这小子做这样的事情。”
蚩梦的心骤然一紧。
“老锅锅，你啷个意思？”
“怎么，现在又喊我老锅锅了，刚才不还和看仇人一样的看我？”
李偘看着那张和鲜参颇为相似的面容，笑问道。
“老锅锅你别开玩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啊，我都快急死了！”
蚩梦听出了李偘话里有话，见他还在与自己玩笑，心焦不已。
小灰自蚩梦出现后虽不再高声鸣叫，但也一直盘旋在李偘和蚩梦尤川两人之间，保护之意不言而喻。
李偘看着蚩梦焦急的模样，终是叹道。
“他中了毒。”
蚩梦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她转头看向尤川，两只小手慌乱地摸着他的脸和胸口，不住地查看着他的情况，急切问道：“他，他中了什么毒？可以解开吗？怎么解开？”
“这个毒倒是不难解。”
李偘微顿，看向了尤川。
“只是我若是没猜错，控制他的人已经从他口中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了。他倒是够狠，让你这小情郎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本不愿意做的事，待他恢复了清醒，即使他本不愿如此，可蚩笠所做的一切他也已洗脱不清，同样是一身罪孽。”
蚩梦听着李偘的叹息，只觉心如刀绞。
她虽然不知道毒王八到底要的是什么东西，可想起当初她伪装成尤川潜伏在他身边时他让她搜寻的那些毒物，她的直觉告诉她肯定和这些东西有关，而毒王八弄这些东西肯定也不可能是要做什么好事。
再忆起最开始互换身体时毒王八不遗余力的在她和尤川锅之间挑拨离间，她老爸被救出时那形容枯槁惨不忍睹的模样，蚩梦对蚩笠的恨意一瞬间几乎到达了顶峰。
只是心中虽是恨意翻滚，可这些日子的训练到底是有成效的，蚩梦暗暗握紧拳头，逼着自己压下那股强烈的几乎要吞噬她的恨意，努力平稳声线，看向李偘。
“老锅锅，我求你先帮尤川锅解毒。”
李偘看着蚩梦眼底因仇恨和愤怒而燃起的灼灼光亮。
“救了他之后呢？那蚩笠要用这种手段来控制他，说明你这情郎并不愿听从他的话，或许除了毒他身上还有连我都一时半会儿看不出的其他巫蛊毒术，到最后只怕他不是伤人就是自伤。况且当他清醒之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怕是也要回去和那蚩笠同归于尽吧。”
李偘所言虽然平淡，但句句戳心。
蚩梦张嘴，就要反驳。
可是以她对蚩笠和尤川的了解，她知道李偘的推断都是正确的。
她转头看向了面无表情的尤川，最终还是沉默了。
李偘见她这般，心下暗叹，语气不自觉放缓了些。
“如今会是这般局面，说起来我也有些责任，我明明已经看出了他身上的问题，可却因无法确定他的立场而未对他施以援手，你来之前，我并非是要杀他，而是想要将他带回十二峒再为他解毒。如今他处境尴尬进退两难，对他而言，或许接下来再不参与这些事情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蚩梦知道李偘人真的很好，所言也都是一片好意。
可是……
蚩梦眼中已有氤氲雾气，她转头再次看向李偘。
“老锅锅，先帮他解毒吧。”
“……你不愿意？”
李偘有些惊讶，他提出的已是当下对这男娃娃而言最好的解决办法，以这苗娃娃对她小情郎的爱护，他以为她应该会同意的。
蚩梦缓缓地摇了摇头，望着李偘，坚定地道：“是他不愿意。老锅锅，麻烦你先把尤川锅的毒解了吧，然后，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
少女紫眸灿然而清澈，眸光极亮。
李偘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与整个十二峒为敌的少女。
回过神后，他定定地看了蚩梦一眼，终是笑了。
“之前还觉得你更像你那个瓜里瓜气的阿爸，现在看来还是更像鲜参。”
说罢，他便走向了两人，小灰见他靠近，瞬间警惕地朝着他尖锐的唳叫，鸟喙不住地试图啄李偘。
“小灰！”
蚩梦见状当即喝住小灰，在小灰转向她时，她朝着它摇了摇头。
小灰虽不认识李偘，但他熟悉蚩梦。见蚩梦不允，再看主人情况确实不太对劲，小灰绕着李偘飞了两圈，确定他身上没有杀意，才不情不愿地扑棱着飞向天际，但也没有飞远，还是在他们头顶的那片夜空中盘旋，黑亮的小眼睛时刻紧盯着李偘的动作。
夜空中又飘落了几根羽毛。
李偘看了眼小灰，感慨道：“你俩这鸟养得倒是挺通人性的，就是照顾的不太行，掉毛太厉害了。”
“这是……”
蚩梦本想解释这是尤川的鸟，他们才没有一起养呢。
但是想到当初是他们一起捡到的小灰，给它取名喂食，蚩梦又默了。
那些回忆近在咫尺，却又恍如隔世。
蚩梦望着上空低飞的小灰，喃喃道：“等一起事情都结束了，如果还能活着，我以后再也不和小灰吵架了，我一定要把它养得白白胖胖的。”
李偘右手已经搭上了尤川的脉搏，闻言忍不住轻笑。
“比起养鸟，还是先养人吧，瞧你这小情郎瘦的。”
说罢，他也不管蚩梦的反应，开始运功给尤川逼毒。
蚩梦闻言面上微微有些发烫，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到了逼毒这件事上。
李偘动作极快，手势灵活，蚩梦只见他在尤川胸口几处大穴上飞快地按了几下，然后尤川突然吐了一口黑血，蚩梦心惊不已，立刻掏出小手帕给他擦拭着唇角涌出的黑血，李偘又在他身上点了两下，而后转身，云淡风轻道：“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先前被点穴一动不动的少年咳嗽了起来，空洞的眼神渐渐蕴光。
似是因为被点穴许久再加李偘方才给他解了毒他身体有些虚弱，在李偘给他解了穴之后，尤川只觉头重脚轻，身体不稳，险些向前摔下，好在蚩梦一直在关注着他的情况，见状立即伸手扶住了他，在尤川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她时，蚩梦望着他有些疑惑的眼神，眼眶一红，难以自制地扑进了他的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颈，抱得极紧。
尤川初醒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突然被蚩梦给抱住了，面皮薄的少年顿时红透了脸。
“蚩，蚩梦……”
尤川有意想问怎么了，可是被蚩梦这么抱着他又不知该如何问，甚至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耳廓都透出了薄红。
李偘转头，看着他们二人这副模样，笑着“仗义执言”。
“苗娃娃，你再这样抱下去，只怕你的小情郎都要被你勒死了。”
一句话，让正抱着的两人都僵住了。
因为先前心慌意乱，蚩梦没怎么注意李偘的称呼，现在尤川醒来，再听李偘这般说，她顿时红了脸，蓦地松了手转过头，双手抱臂抬头挺胸，小脑袋昂得高高的，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尤川也有些脸红，他竭力压制住涌动心绪，很快就冷静下来，用右手拇指指腹擦去唇边黑血，隐约猜到李偘救了他，他正欲低头行礼表达感谢，却先听李偘问道：“你可知，你先前都做了什么？”
尤川一脸茫然。
蚩梦立刻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李偘。
她想要阻止李偘，但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尤川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他颔首，朝着李偘行了礼，敛眸平静道：“烦请前辈直言。”
李偘看了眼低下头不说话的蚩梦，又看向了神情执拗想要得知真相的尤川，他叹了口气，和他简洁地大致说了一遍先前的事情。
在李偘说到他身上中毒的时候，尤川微愣。
“我自回到万毒窟后便被软禁，并无与蚩笠单独接触的机会。”
按照李偘所说以及他对自己的身体的了解情况，若是在回到娆疆之前就中了毒，不会这么久都没有发作而且他自己还毫无感觉。
蚩梦身体一震。
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密室之中，毒王八用她老爸来威胁她做叛徒的时候，他曾经在她，不对，是尤川锅的身体的肩膀上按了一下，他的手劲很大，那时候她还感觉到强烈的痛楚。
尤川话音落下，也想到了之后就是他和蚩梦灵魂互换，然后蚩梦回到了万毒窟。
意识到什么的他下意识地看向蚩梦。
蚩梦脸色已一片惨白。
“是……那个时候……”
即使不能确定，但尤川仍旧提出其他合理的猜测宽慰她。
“按照前辈所说，蚩笠布局极早，或许在当初夺取我的左臂时他已下了毒。”
但蚩梦明显并不相信，尤川见她咬紧牙关浑身都在颤抖，猜到她此刻必然满心内疚，尤川愈发心疼，他笨拙地努力安慰着她。
“他想害的是我，无论那具身体里的灵魂是你还是我，他总会找到时机下手的。”
蚩梦眼中氤氲一片，喉咙如同刀凿火烧般疼痛难耐，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
她听到了尤川在安慰她，也知晓他在担心她内疚。
蚩梦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力眨巴着眼睛将眼底水雾隐去，抬头看向尤川，朝着他勉力一笑，道：“我明白的，尤川锅，你放心，我没事的。”
尤川最见不得蚩梦这般强颜欢笑的模样，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闻李偘叹了一口气，他道：“无论是什么时候中的毒，那蚩笠终究是得偿所愿了。”
李偘从不是那种只看表面就单方面怪责的肤浅之人，他只会怪责真正的幕后之人。
尤川望着李偘满眼的悲悯之色，那从他清醒时就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不安感愈发浓烈。
他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前辈，敢问您可知蚩笠索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李偘抬眸看着两人，目光定定。
“你们可听说过……兵神怪坛。”
……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
初醒的头脑还有些昏昏沉沉，模糊的视线中最先晕开的是温暖的火光，微弱的光亮落到眼中，晃得他眼底一片刺痛。
距离他最近的李星云第一个察觉到了他的苏醒，立即凑到他身边，低声询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围坐着篝火沉默地吃着果子的众人听到李星云的声音，纷纷看向了他。
他有些恍惚。
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他的面前已经瞬间闪现了两个人。
蚩离轻抚着他的头，还未开口，眼眶已泛了红。
而鲜参虽然一言不发，可是看着他的眼神也满是关切。
“姑娘这段时间辛苦了，别怕，老爸回来了，之后的事情就交给老爸来处理吧。”
他错愕地微微睁大了眼。
正奇怪于对方的反应，然而在无意识地低头看到“自己”那纤细柔软的右手和纤细的腰肢时，他的瞳孔骤然凝缩。
胀痛的脑海中，大量的记忆倏然浮现在了脑海中。
尤川全都想起来了！
……
在听李偘讲完兵神怪坛的始末之后，蚩梦尤川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兵神怪坛如此可怖，如今落到了蚩笠手中，将会给娆疆带来的灾难不言而喻。
李偘的视线在蚩梦和尤川两人之间徘徊，最终定格在了尤川身上。
眼见那面色苍白的少年神情凝重沉默不言，李偘到底有些怜悯他无辜却被蚩笠坑害至此。
要知道若非他们二人阴差阳错突然换了魂，按照蚩笠的计划，尤川一直被蒙在鼓里，蚩梦所见全是他的欺骗，最后他们二人不是恩断义绝便是刀剑相向。
明明是他的义父，却言语欺骗手段阴险，用尽各种阴谋诡计将尤川扯进他所做的所有腌臜事情中，恶毒地让本意想要挽救娆疆的少年亲手葬送娆疆，从未想过他清醒后该如何自处。
这简直是在将他往死路上逼。
“此事虽与你有些关系，可到底怪不得你，你如今立场尴尬，而此事发展到如今局面也有我的过错，况且我还是挺喜欢你小子的性子的。我问你，你可愿随我一同前往十二峒修行，从此之后入我十二峒，再不过问世事？”
李偘说这话时，目光盯着尤川，眼角余光却在注意蚩梦的表情。
如蚩梦所料，尤川毫不犹豫地就摇头拒绝了。
“是尤川轻信他人为万毒窟带来如此大难，如今万毒窟即将遭劫，我怎可能安居于十二峒而不问万毒窟的死活。”
李偘看向了蚩梦，见蚩梦红着眼看着尤川。
他笑了。
“你知道你的拒绝意味着什么吗？无论你是否愿意，从你和你的义父一同发动兵变开始，他所做的事情你便再也脱不了干系，无论将来万毒窟那一派取胜，你在他们眼中都是叛徒。”
尤川闻言神情不变，望着李偘的眼神坚定。
“这是尤川做下的错事，自然是由尤川为之负责。”
李偘看向了蚩梦。
“即使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再次被自己亲手掐灭？”
尤川听懂了李偘在暗示什么。
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是。”
李偘叹道。
“苗娃娃，你还挺懂他的。”
蚩梦笑了。
“可是他却不懂我。”
尤川终是没忍住回头看向了她。
她始终在笑着看他。
“尤川锅，你看，你之前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换魂之术的解除方法是什么，因为你觉得这对我不好，所以你从未想过让我知道。”
尤川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可是我还是知道了。”
蚩梦明明在笑，晶莹的泪光却顺着面庞簌簌滚落了下来。
“你知道我有多恨毒王八吗？”
尤川心疼得蹙眉，抬起了手，迟疑了一瞬，还是落到了她的面庞上，为她轻轻拂去泪珠。
“他害了我老爸，害了你，还要害整个娆疆，只为了满足他那恶心的野心。”
蚩梦拉住了他的手，尤川本能地想要收回手，可是她将脸凑到了他的掌心之中，在他掌心轻轻摩挲，于是少年再也动弹不得了。
他欲让蚩梦松手，却仿佛失去了声音般，面红耳赤地愣怔着看着蚩梦，喉咙涩然。
她抬眸看向了他，水润的紫眸清亮一片。
“他想要毁了你。”
她在他掌心轻轻磨蹭，眼睫上一层细细地水雾像是晨间凝露。让他的心又软又疼。
“可是……”
少女红唇微动，唇间一抹朱砂已有些晕开了，本就红润的唇瓣粉嫩如花瓣。
她说出的话，比蜜还甜。
“我舍不得。”
蚩梦眼睫微颤，呼吸温热，突如其来的淡淡香气萦绕，惑乱人心。
尤川慌乱无比，本能地就要转过头避开蚩梦的动作，可是她仿佛预料到了他的动作般，双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在他有些愣怔地低头看向她的那一刻，踮起了脚尖抬头用力贴上了他的唇。
唇间温软。
呼吸滞涩。
而后是心脏突然袭来的剧烈跳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迅速抽离转换。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尤川睁大了眼，就要推开她。
可是闭上的银灰色眼瞳再次睁开时已是一双清澈紫眸，她伸手低头按着他的后脑吮吸着他的唇，在他的唇间用力地咬了一口，似有若无的血腥味顿时弥散开来。
她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快速念动着咒语。
即使尤川拼命抵抗，可是强烈的困倦仍然快速袭来，排山倒海般将他瞬间吞没。
在最后的意识消失前，他感觉到了面上滚烫的温度，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顺着他的脸滴落。
她说。
“对不起，尤川锅……”
“我知道你不会愿意的……”
“可是我知道此去必定凶多吉少，毒王八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再受到伤害了……”
“我是你亲手教的啊，你说过我是你最好的学生，现在的我已经很像你了……”
“我不是想要送死，这是你的身体，我怎么会去送死……”
“在你们来之前我一定会努力活下去，不会害得你身死……”
“等一切的灾难都过去了，这具身体所有的创伤都痊愈了，我就和你把身体换回来……”
“如果……如果真的不幸……可不可以容忍我再任性一次，以后，以后你就作为娆疆圣女而活，做娆疆圣女很轻松的，可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用再承担那样沉重的责任，而且有老爸，老妈，他们都会疼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能够活下去，我要亲口告诉你一个秘密……”
……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心如刀绞。
尤川紧紧攥着捂着心口，呼吸急促，眼眶猩红。
李星云见状，当即关切地低声问道：“是身体不适吗？把手给我，我给你把脉。”
尤川回过神来，见身边围绕着的一圈人。
从李星云到虺王，每个人都担心地看着他。
尤川深呼吸一口气，起身，朝着蚩离下跪。
蚩离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家女儿”这是在搞什么，正欲喊他起身，却突然听到他颔首行礼，低声道：“属下尤川，参见虺王。”
……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