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毒窟记事》o人间客o

58、秘密

　　——虺王反叛，圣女外逃。

　　毒公特下诛杀令。

　　娆疆千寨，见者杀之。

　　因虺王叛乱，娆疆动乱，为平纷争，毒公将永除“虺王”之位，从今以后娆疆只有“毒公”一尊，上祭天地，下昭千寨的祭祀大典将于五日后举行，广邀各寨前来万毒窟观礼。

　　李星云等人清早到死溪林外打听了一番得到的就是这个在这两日已经传遍了娆疆的消息。

　　兵神炼成需要七天，按照蚩笠获得古法的时间，再过五日就是兵神怪坛炼成的日子了，蚩笠在这一日举行所谓的祭祀大典广邀各寨的心思不言而喻。

　　死溪林内光线暗淡，唯有一点天光透过交错细密的叶片投射下这潮湿而充满腐败气息的空间之内，围坐在一起众人正在商量他们接下来的行动部署。

　　虽说如今的娆疆已经完全落入了毒公手中，可毒虫两派纷争已久，总还有一些并不服从毒公的人，再加上虺王剩余的一些人马，由虺王召集这些势力，即使无法和毒公一战，可多多少少总能起到一些牵制作用。

　　兵神怪坛太过残忍恶毒，他们决不能让兵神出世。

　　从他们探听的消息来看，“少祀官”虽然之前一时被“圣女”所惑，可如今的他已经“迷途知返”，毒公也原谅了他，“少祀官”如今在万毒窟的地位堪称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果传言非虚，蚩梦那儿肯定有更多详细的讯息。

　　在兵神未成的这几天他们会潜入万毒窟和正在万毒窟内潜伏的蚩梦取得联系，到时候里应外合，或许能够挣得一线生机。

　　分析完之后，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蚩离看着那份被圈画了的娆疆的地图长叹了一口气，鲜参在一边荡着那树藤编织的秋千，眉眼间的忧虑显而易见。

　　在众人转身各自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之时，尤川突然喊住了蚩离。

　　“虺王。”

　　蚩离闻声转头看向尤川。

　　面前的人的面貌让他有一瞬间恍惚，可在对上他的双眸时，少年那清冷又坚韧的眼神让他一下就回过了神。

　　想到之前尤川所说的他和蚩梦互换了身体，李星云等人也作证确实如此，这也就是说真正的蚩梦如今就在那龙潭虎穴之中，即使竭力克制，可蚩离仍是难掩心焦之色。

　　尤川看着蚩离，眼底隐含着愧疚和一些说不清的情绪。

　　“我一定会与蚩梦换回身躯的。”

　　蚩离望着面前的少年，心情极为复杂。

　　他初醒时确实因为他和蚩笠联手反叛他囚禁他的行为而感到痛心失望，可他心知以尤川性子会做这样的决定绝不是为了他自己，再加上在了解了如今局势，知晓尤川所经历的一切后，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娃娃，他曾经有多愤怒现在就有多心疼。

　　因此在先前尤川朝他下跪行礼时，他虽还是有些生气，但到底舍不得真的怪他，还是原谅了他。

　　而此刻听着尤川的道歉，蚩离知晓他必定是为了蚩梦替代他以身犯险一事心生歉意，这事算起来本就不怪他，蚩离并无任何迁怒，见他满眼愧疚，蚩离伸手拍了拍尤川的肩膀，安抚着他。

　　“我了解我家姑娘，她决定的事情，谁劝都没有用。”

　　尤川看着蚩离明明担心无比却还在安慰着自己，想到自己先前的行为，只觉心中又酸又痛，他喉咙微涩，正要再次道歉，身后却冷不丁地传来了鲜参的声音。

　　“你知道换魂之术的解除办法？”

　　尤川神情一愣。

　　正在收拾行装的众人也突然反应了过来鲜参是十二峒人，也就是说她也是知道那“不可说”的换魂之术的解除方法的。

　　他们继续着手中的动作，但眼角余光却偷偷地瞥向了尤川。

　　尤川的耳朵微红。

　　他不愿欺骗长辈，因此诚实地点了点头。

　　鲜参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秋千，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尤川，又问。

　　“……你们换回来过？”

　　尤川知道鲜参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什么。

　　他的脸瞬间红透，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鲜参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怪不得……”

　　她从蚩离及那些孩子的口中所描述的模样拼凑出女儿应该也是个爱玩爱闹爱笑的小姑娘。

　　最重要的是，她的性子太像她。

　　会这样一腔孤勇地近乎是为这个男人替死，他们的关系怎可能是蚩离那个瓜口中轻飘飘的‘青梅竹马好兄妹’。

　　众人见状全都惊讶地看向了尤川。

　　李星云更是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你们换回来过？！！”

　　因为那天蹲守到半夜都没看到蚩梦和尤川进“新房”，众人知晓他俩没有“成事”，因此他们一直以为两人是没有换回来过的。

　　此刻乍一听尤川居然表示他们换回来过！

　　那这是说明……

　　因为信息差，以为只有“那样”才能换回来的众人表情十分精彩。

　　陆林轩和姬如雪暗暗红了脸，低头整理着包袱。

　　李星云和张子凡看尤川的眼神十分微妙。

　　尤川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他们为什么是这种表情，但在看到已经反应过来的李星云挤眉弄眼地不断暗示着他看虺王夫妇，用嘴型做着‘改口’二字，尤川终于想起来了最开始李偘告诉他们的是什么样的解咒办法了。

　　这才反应过来他和蚩梦都被李偘摆了一道，尤川又是无奈又是无措。

　　无奈于李偘作为长辈竟开这样的玩笑。

　　无措于众人此刻看他的眼神各异。

　　尤川本不是能言善辩之人，见他们都误会了，他有些焦急地和他们解释着。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要换回来并不用“那样”。”

　　事关蚩梦名誉，他不愿让众人误解。

　　李星云见尤川否认了，虽有些惊讶，但想着以尤川的性子就连有李偘前辈保媒他都不愿让小妖女将就，他确实不太可能在虺王他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和小妖女……

　　思此，他倒是相信了尤川的话，同时对他们换回身体的方法更加好奇了。

　　“那要怎么换？”

　　尤川张口欲言，但见众人因为李星云的话都光明正大地看向了自己，其中甚至包括了虺王。而身后的鲜参前辈那若有实质的视线也一直盯着他，到了嘴边的话，尤川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虽然不是要用“那样”的方式换魂。

　　可是……

　　这种方式，也不适合宣之于口。

　　见尤川微蹙眉头，面色微红，竟是沉默不言。

　　李星云反应极快，大概也猜到了哪怕不是要“那样”，换魂的方式也不是能够当着虺王和鲜参前辈说的。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时间已然不早了，他心中微沉，面上却依旧笑着，开口替尤川解围。

　　“总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阻止毒公的阴谋，到时候见到小妖女，你再用那个办法和她换回来。”

　　尤川感激地看了眼李星云。

　　而对于内情一无所知的蚩离深觉有理，点了点头，还附和着李星云。

　　“确实如此，只要能换回来便好。”

　　尤川听到蚩离的话，想到和蚩梦……

　　他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都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看着大家都已经收拾好了行装，李星云道。

　　众人点头然后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尤川在队伍最后，在即将离开死溪林前，他回头看向了坐在身后正在秋千上摇晃的鲜参，鲜参始终盯着他。

　　尤川朝着她微微颔首，轻触左胸，行了晚辈礼，而后转过头，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那条未知的前路。

　　鲜参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一抹紫色的背影，她才低下头，神情有些复杂的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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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典虽然是在五日之后，但因为各寨地处不同，有些距离万毒窟比较近的寨子提前几天就已经递交了入寨申请，表示想要先入寨好为大典做准备，万毒窟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凡是递交了入寨折子的寨子在审核身份没有问题过后，全都为他们散去了万毒窟的毒雾，让他们入寨。

　　李星云等人乔装打扮了一番混入了其中一个寨子的庆贺队伍之中，随着他们偷偷潜入了万毒窟。

　　不同于他们上一次来万毒窟时虽然气氛也有些压抑，但总体还算热闹，这一次他们一入万毒窟便感受到了一股沉沉的死气。

　　明明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寨内的家家户户却大门紧闭，本来欢声笑语的寨子内一个小娃娃的声音都听不到，街道上空无一人。

　　他们混入的这支队伍的寨主见此情景有些疑惑。

　　而李星云等人则是暗中感应着四周围的气息。

　　虽然有队伍中的声音干扰，可是静心感应之下他们还是感觉到了那些吊脚楼中竟无一点人声。

　　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几人神情凝重无比。

　　尤川放在身侧的双手攥得极紧。

　　队伍没有走多久，接应的人很快就到了。

　　主寨之外，黑压压的一片人身裹黑衣，面具覆面，身形高矮胖瘦几乎完全一致，整齐划一地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一眼看去，压迫感极强。

　　而且……

　　空气中有一股极淡却明显的腐败臭味。

　　尤川自幼修行毒术，对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

　　这是蚩笠的死侍！

　　来者不善。

　　李星云等人都暗暗做好了防备姿势。

　　就在那群死侍即将抽出腰侧的苗刀之际，高空之中人影一晃，阳光有一瞬间被遮，地面上投出了一道暗影，反应过来的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树梢之上正稳稳地站着一个红衣少年，她逆光而来，虽然面容被光色所模糊，但只看她那一身打扮众人也瞬间意识到了她的身份。

　　那寨主当即带领着近臣向高空中的人行礼。

　　那人见状运起轻功下落于他们与对面那群死侍之间，转身朝向他们的方向。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面前那银发红衣的“少年”容貌清隽，身姿颀长，右手负在身后，眉眼平静，神情波澜不惊，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只是面容稍显苍白，唇间不见血色，似是有些血气不足。

　　李星云看到蚩梦的脸色时心下一惊。

　　尤川瞬间蹙了眉头。

　　那红衣少年似有所感，眼眸微抬，眼角余光不动声色的在人群中扫了一圈。

　　在平静地受了那寨主的礼后，她朝着对方浅浅一笑，沉声道：“花苗寨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各位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

　　言罢，她转头看向了主寨两边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的另一群黑衣人的领头。

　　那人立即上前，先是朝她行了礼，而后朝着那花苗寨的寨主行礼，朝他伸手引领方向。

　　死侍们见状想要上前，可是那些黑衣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挡住了他们的前路，死侍见状立刻抽刀，蹭亮的锋利苗刀闪烁着森森寒光，在场队伍之中胆子小的人被吓得腿都软了，惊呼声此起彼伏。

　　那花苗寨寨主也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不是傻瓜。

　　毒公对外公布的说辞别说是他，就连他们寨子里的三岁的小娃娃都不相信，可如今万毒窟已是毒公掌权，娆疆将是毒公的天下。

　　那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携重礼早早赶来，也不过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无论娆疆是谁做主，他们这种小寨子只求一条活路罢了。

　　他自认他已经做足了态度，可毒公这是要做什么？

　　“少，少，少祀官……”

　　那寨主害怕的声音都颤抖了，可他身后的族人们更加害怕，他不得不强撑着询问对方的目的。

　　“东丹。”

　　他话音未落，便见那红衣少年微微昂首，神情平静又冷淡地喊着他身边那个男人的名字，以那个男人为首的那群黑衣人顿时朝着对面的那些先出刀的家伙们拔刀相向。

　　今日阳光甚好。

　　微风不燥。

　　风拂过树梢时簌簌响动，在这格外静谧的时刻显得清晰无比。

　　花苗寨的一行人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最终，还是那些死侍同时收了刀，如同接到了某种命令般，顷刻间全部消失无踪了。

　　众人见状，劫后余生般长舒了一口气，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们的背后已然汗湿一片。

　　那银发红衣的少祀官紧盯着那群人方才站立的方向，片刻后才转头看向他们，唇角微勾，语气平淡。

　　“抱歉，让各位受惊了，如今万毒窟乃是多事之秋，各位远道而来还是多多休息为好，若非必要，不要外出。”

　　这已经是明示了。

　　本以为只是新主要看的投诚，没想到其中水这么深。

　　心中暗暗叫苦的花苗寨等人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而后他们看着她转头叮嘱道。

　　“带他们下去休息吧。”

　　那黑衣男人行礼应是后，便为他们带路，一群人一句话不敢多说，纷纷听话的跟上。

　　尤川等人就在队伍中间，因为都易了容，李星云等人正思忖着该怎么让蚩梦认出他们让她知道他们已经进了万毒窟以相互传递信息。

　　尤川始终盯着蚩梦。

　　红衣银发之人头都没回，转身离开。

　　李星云几人见状正有些焦急之际，尤川看到了她负在背后的右手很快地攥紧而后又松开，仿佛只是普通的活动筋骨一般。

　　尤川眼眸微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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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夜幕降临，圆月高悬。

　　照明用的篝火熊熊燃烧，寨中四处皆亮，但除了各处的守卫之外却廖无人烟，偌大的寨子在明亮的火光中透出了几分森然来。

　　尤川此刻躲在这他曾经来过无数次的蚩梦院落外的竹林之中，看着不远处的院落被守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

　　他静心感应，察觉到这里还有暗卫埋伏。

　　……果然。

　　尤川正在心中计算着潜入的时机和角度，突然听到了门口两个看守的人窃窃私语。

　　“你说少祀官这是何必呢？圣女都和那个中原男人跑了，他还每天来人圣女的屋子睹物思人。”

　　“哎，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情意，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说放下就放下，说起来咱们少祀官也是个痴情种了，你以为他这次为什么会回来？就是因为毒公答应了待一切事了后会放圣女一条生路。”

　　“诶，还有这事？”

　　“可不是吗？我前两天轮值的时候无意间路过议政厅，亲耳听到少祀官声嘶力竭地控诉毒公背信弃义，毒公大怒，一掌便拍向了少祀官的心口命脉处，打得少祀官当场就吐了血，那惨状我看了都胆战心惊，这知道的明白他俩是义父与义子的关系，不知道的说是仇人都不为过，不过咱们少祀官也真是条汉子，即使如此也一声没吭。”

　　“要我说毒公根本就……”

　　“咳咳，毒公英明神武一统娆疆千秋万代。”

　　窃窃私语上了头，其中一人险些失言，另一个人反应极快，当即高声朗诵着谄媚的话语掩盖了对方的声音。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心惊肉跳地闭了嘴，感激地看了伙伴一眼后不再说话，对方也不不再开口，屋前顿时又恢复了平静。

　　尤川本来只是因为他们聊到了‘少祀官’这三个字而留心倾听。

　　自己之名。

　　蚩梦行径。

　　一开始听到前面两句尤川有些莫名的羞耻感。

　　但在听到他们后面的话时，意识到白天看到的蚩梦脸色苍白的真实原因，他的心骤然一紧。

　　心痛裹挟着强烈的愤怒涌上心头，尤川眸光微寒，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右手指尖微动，转眼间已然出现了一枚竹叶。

　　他运起内力朝着另一个方向投掷而去，破风声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清晰，潜藏在暗中的人当即转头看去，尤川借着这个机会瞬间快速进了院落之中，他的身影极快，几乎是和防守的两人擦肩而过。

　　月色皎洁。

　　落入院中，竹屋阴影在晦暗处形成了一个昏暗的无人注意的小角落，

　　院落中值守的众人只听到有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顺着声源望去，只看到一块院内引流的小池子上一块小石头似乎因为流水摩挲得过于光滑而掉落于地。

　　他们也没有多想，继续值守着。

　　已经通过院子里那条小的时候为了躲避虺王抽查他和蚩梦一起亲手挖的地道进入蚩梦屋内的尤川笑着看了一眼屋外，而后他根据记忆中蚩梦的描述寻找到了屋内的密室机关，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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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神即将炼成的第四日。

　　因已来了不少寨子，蚩笠在当天晚上决定摆宴设席为他们接风洗尘。

　　作为少祀官的“尤川”自然也列席其中。

　　前来祝贺的人们满脸堆笑，不断地对着上位的男人说着恭维的话，席间觥筹交错，热闹无比，就在蚩梦面上笑着敷衍着他们，心中暗暗厌恶着这种场合时，大殿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轻柔芦笙乐曲。

　　紧接着，一群戴着面纱身着红衣的香风阵阵的美人款步随着乐曲步调舞了进来。

　　蚩梦愣了。

　　……尤川锅平时还有这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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