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御剑江湖

7、第七章

　　阿秀快到晌午才回来，背篓里装着几捆野菜，一些野生蘑菇和浆果，她站在院门口远远地望了大厅一眼，林夫人正和楚天曜细声地交谈，她耳力好，所以还能听到一些诸如“比力”、“云脚”、“蛋清”之类让她一头雾水的词汇。（某御：其实是笔力、韵脚、丹青，你个文盲。阿秀抽出镰刀：你滚不滚？某御：…………）
　　阿秀抽了抽鼻子，以前林俊卿跟林夫人说话，自己就不太能听得懂；如今楚天曜和林夫人说话，她还是听不懂。
　　她和他们之间，仿佛有一堵透明的墙，她站在这里，而他们在那里，不管她有多么努力，却始终无法跨过去。
　　因为她不识字。

　　她又看了眼沐浴在阳光中的林夫人，虽然身着布衣，但却眉目含笑，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这是跟自己在一起时从不曾出现的表情。
　　她挠了挠头，果然……还是应该学几个字吧，这样，娘也会高兴些。
　　她边想着边走到厨房，放下背篓，又发了会呆，开始洗手准备做饭。
　　“你的脚怎么了？”
　　冷不丁一个声音出来，阿秀条件反射倚墙而立，看清来人之后笑了笑，顺手放下刚才下意识抄在手里的菜刀：“不错嘛小子，功力见长啊。你刚刚要是偷袭，我肯定就中招啦呵呵。”
　　楚天曜嘴角一抽：“我没那么无聊。你把脚伸过来给我看看。”
　　阿秀摆摆手：“没事没事，不小心被人踩了一下……我靠，你干嘛，那什么……男女，那个什么授不亲，你给我放手……啊~~~~”一声惨叫从厨房传出来，吓得在屋顶晒太阳的大白猫炸起了一身的毛。
　　阿秀一头冷汗，声音发颤：“我靠，你倒是轻点。”
　　楚天曜黑着一张俊脸，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骂道：“你是猪啊！不对，猪都比你聪明，他们那么多人过来，你就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躲？”
　　阿秀抓了抓头：“我要是躲了，他们肯定闹上门来，到时候娘又要发愁了……”她忽然一瞪眼：“我靠，你怎么知道的？你跟踪我？不对啊，你不是在家陪我娘来着……”
　　楚天曜眼都不抬：“是我派人跟着你，否则，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阿秀愣了愣，半晌吭哧了一句：“谢……谢啦。”
　　楚天曜手下一顿，抿着嘴“哼”了声，继续处理起伤口来。
　　脚背上大约是被刀背砸了一下，伤口不深，就是肿得高，楚天曜上完药，抬眼：“绷带在老地方？”阿秀点点头，又拉住他：“这会子去拿那个，我娘肯定知道我受伤了，还是算了。”说着就要把脚塞进她那双粘了泥浆灰扑扑的鞋子里，他一把抓了她的脚重新搁在腿上，从自己的里衣上撕了一条下来，替她仔细地将伤口包好，又替她穿好鞋子。
　　阿秀动动脚，上好的细棉布，带着体温裹在脚上，让她的心也不由暖了起来。
　　“药罐子，你比以前细心多了。”她老神在在的拍拍他的肩膀：“现在看上去总算有点大人样了。”他冷哼：“我本来就比你大。”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头闷得发紧，带着口气也硬邦邦的。
　　“是啊是啊。”阿秀一边嘴上敷衍着，一边慢慢站起来，看她略为吃力的动作，楚天曜的眉头皱得更紧：“你行不行啊？”阿秀点头：“这点小伤，没事的，你赶紧到大厅去吧，陪陪我娘，她看到你可高兴了。”
　　楚天曜被她推着走了两步，就跨到了园子里，他站在灿烂烂的日头下，发丝和衣袂随风轻摇，周身上下仿佛有一层光晕笼着一般，她忍不住唏嘘：“你小子，倒是越长越好看了。”
　　楚天曜身形一僵：“你说谁好看？”
　　阿秀见他神色不对，忙改口道：“是英俊，英俊……”眼看着某人脸色更差，阿秀开始挠头：“呃……难道是潇洒？还是那个什么树临风？”
　　楚天曜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是玉树临风，大字都不识一个，还成天学人家说成语。”说完便拍拍衣襟，转身离开，嘴角却下意识地微微扬起，心情似乎也不那么气闷了。
　　阿秀忿忿地缩回厨房，一边剁菜一边嘀咕：“我靠，识字了不起啊，拽什么拽。”

　　午饭很简单，清蒸了一条鱼，清炒了一盘子野菜，一盘子蘑菇，一盘子鸡蛋，还做了一个豆腐蘑菇汤。虽然简单，好在分量够足。
　　阿秀闷头扒饭，林夫人和楚天曜则因为良好的修养，吃饭的时候也不多话，一时之间，气氛似乎有些冷清。
　　楚天曜一边吃一边总是忍不住用眼角悄悄打量阿秀，这家伙还是老样子，总是腮帮子鼓鼓的，吃得很香很满足的样子。但是只要留心就会发现，她吃鱼只吃鱼尾巴的部分，鸡蛋和蘑菇也是基本不碰的，只要吃口野菜就狠命扒两大口饭，林夫人给她夹菜的速度总是赶不上她吃饭的速度，往往还没夹两次，她的碗就空了，然后会很响地打个饱嗝，笑道：“娘，我吃饱了。”
　　林夫人总是会很头疼地看着她：“你这孩子，怎么光吃饭不吃菜呢？”
　　她嘿嘿傻笑两声：“娘，我刚喝了凉水，多吃荤会拉……那什么，会不舒服的。”她眼瞅着楚天曜眉头微皱，以为他嫌自己言语粗鲁，忙改了口。
　　奶奶个熊，富人家的少爷，不好伺候啊。她哪里知道楚天曜心里纠结的却是另有其事。
　　荤？这一桌子哪有半点油水？
　　他在心里嗟叹一声，慢慢放下了筷子：“林夫人，此次晚辈前来，是有一事相告。”
　　见他庄重肃穆的表情，阿秀和林夫人都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
　　“晚辈此次回京，在一次宴会之上，见到了镇南王的幕僚，此人谈吐不凡，气宇轩昂，形容样貌与晚辈在夫人家所见画像十分相似，晚辈初时只觉得是巧合，天下之大，偶有样貌近似者，不足为奇。但是……”他不由自主瞥了眼阿秀，顿了顿，“但是，如果连名字也一样，似乎就有些太过巧合了。”
　　他在那里四个字四个字的说，阿秀只觉得满脑袋浆糊，一头雾水，但是林夫人却听得明白。画像？家中的画像且楚天曜看过的，只有那么一幅。她心头狂跳，脸色苍白，一把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天曜，你是说，你是说……”
　　楚天曜轻轻握住林夫人的手：“他的名字叫，林俊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