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御剑江湖

6、第六章

　　阿秀往灶里添了一把柴，又从碗柜里拿出一个青花瓷的茶罐。这茶叶是春天的时候，她替人打短工，主人家送给她的。就一小包，林夫人一直不太舍得喝，只有心情很好或者天气很好的时候才会拿出一点子泡了吃。阿秀每次看到林夫人只用那么几片，心里就琢磨着等哪天自己挣得钱多了，一定要给林夫人买几斤，让她敞开了喝，只可惜这个美好的愿望一直停留在想象阶段……她叹了口气，仔细地揭开封条，又仔细地将茶叶放到茶壶里，然后她就后悔了。
　　奶奶个熊，这小子以前在她家的时候不都是喝的凉水，凭什么这次就要喝茶！
　　她无比肉痛地赶紧把剩下的茶叶小心收好，又无比肉痛地往茶壶里冲了热水，就这么带着一脸肉痛地表情拎着茶壶进了大厅。
　　楚天曜看着她那种心疼吝啬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有些鄙夷，这个粗妇，还真是一点没变。
　　这边林夫人已经端了茶碗递了过来，他急忙躬身接了：“伯母，您别这么客气。”
　　“伯母不是客气，伯母心里高兴啊。要是不嫌弃的话，中午就留在这里吃饭吧。”
　　不要啊……家里没米没面没菜没肉，连一个铜板都没有……阿秀在心中呐喊，可惜林夫人听不到。（某御托眼镜：不对啊阿秀，昨儿不是刚买了两袋面粉么？而且根据我的设定，你现在身上应该还有两块碎银和六十个铜板。阿秀：你给我闭嘴！奶奶个熊，根据你的设定我还有一屁股债呢，你怎么不说？某御：= =||||）
　　事实上，楚天曜哪会让林夫人破费，但他一眼瞥到阿秀已经开始犯青的脸色，不知怎么到嘴里就成了：“那天曜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靠，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阿秀磨牙
　　“阿秀，娘一时高兴就忘了，家里是不是……”
　　“娘别担心，我不是刚弄了一条鱼吗？待会我还要上山，顺便带点野菜山菌什么的。山珍海味咱弄不了，家常小菜还是能行的。”
　　林夫人欣慰的点点头，又担心地摸摸阿秀的脸：“阿秀啊，脸上的伤是不是疼得厉害？怎么说话的时候，嘴角一抽一抽的？”
　　“哈哈，没有吧，哈哈，那什么，娘，你早饭还没吃吧，我把粥端来给你。”阿秀转身一溜烟跑了，楚天曜低头喝了一口茶，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老天，忍笑忍得久了也是很伤身的啊~~~

　　阿秀回到热腾腾的厨房，重重吐了一口气，好吧好吧，这小子看上去再也不是一年前的那个落魄的倒霉蛋，所以应该不会在家里常住，而且很有可能是来报恩的。
　　想到这一点，阿秀的眉头舒展开来——报恩好啊，八两银子啊~~~算了，看在银子的份上，老娘就招待他吃一顿。
　　阿秀撸起袖子，舀了点昨儿买的白面搁在青花海碗里，再倒上一瓢水，用筷子打成稀薄的面糊状，撒上盐和葱花，慢慢的将面糊均匀地平铺在锅里，小火慢慢的烘，不多时，几张香喷喷黄灿灿的煎饼便做好了，阿秀的背上也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她低头在袖子上蹭掉汗水，拿了个大盘子将饼盛好，看看粥也熬得差不多了，又盛了两碗粥，自家做的小菜装了三小碟，看上去还真有几分色香味俱全的味道。
　　阿秀看看天色，“啧”了一声，再晚点就赶不上早集了。她心里一着急，下意识就吼出来了：“药罐子，快出来……”喊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她摸摸鼻子，猛然间想起楚天曜已经不是以前可以任她呼喝的阿三了，算了，还是自己端过去吧。她擦擦手，刚要端盘子，却发现楚天曜已经来到厨房门口了。
　　老实说，对于自己听到“药罐子”这三个字的下意识反应，楚天曜很悲愤，为毛他的腿总是比他的脑子动得快呢？这是为毛呢？他很纠结，他很郁闷，他很……
　　“那什么，喊顺嘴了，楚兄弟别跟我一般见识啊嘿嘿。”阿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既然来了，就帮忙把早饭带过去吧，你也将就着吃点，我就不陪你们了，回头你跟我娘说一声啊。”她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将一些农具收到背篓里，背好，再将水囊灌满水挂在腰间，一手拿着草帽往脑门上扣，一手抓起一块煎饼塞到嘴里大口咀嚼，含含糊糊地道了声：“吾先周了，再吾赶不上招集。”（我先走了，再晚赶不上早集。）便急匆匆出了门。

　　楚天曜愣愣地看着阿秀离开的背影，他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女子。
　　那女子姿容端妍，仪态万千，从不会这般蓬头垢面；
　　那女子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从不会这般粗俗野蛮；
　　那女子十指纤纤，白皙如玉，有一双很美丽的手，那双手是用来抚琴作画的，而不是用来劈柴捉鱼煮粥煎饼的，更不会手指和手掌都长了老茧，手心手背都有好些细小的伤口和疤痕……
　　那女子有个很好听的名字，而阿秀，阿秀的全名叫什么来着？
　　楚天曜闭了闭眼，是啊，她们一个是云，一个是泥，根本连比……都没法比的……
　　他低头看了看盘子里煎饼，那家伙刚刚就吃了那么小的一块，留下这么多给林夫人还有自己，她肯定没吃饱，这一路过去，定然是顺手摘了野果，随便在衣服上擦两下就塞嘴里充饥了吧，没错，那确实很粗鲁很脏，但是……
　　楚天曜叹了口气，心里忽然闷闷的，他沉声道：“影青，跟上去，好生护着。”一道青影随即闪过，朝阿秀离开的方向而去。

　　楚天曜脸上挂着笑，端着粥走向林夫人的时候，心里却在想：也许，自己根本就不该来这么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