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御剑江湖

5、第五章

　　阿秀抬起头又看了眼林俊卿的牌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她成日里忙里忙外，极少有时间去想过去的事，她都以为自己快忘了。
　　现在看来，其实不是忘了，只是想起来滋味不好受，所以自己不愿多想罢了。
　　抹了一把脸，无意中碰到了伤口，疼得她抽了口气，也瞬间打断了她难得的“缅怀”……
　　好吧好吧，没什么可想的，明儿的太阳还是照常升起，日子还是要照常过。她一边摇摇晃晃往床边走，一边迷迷糊糊地想：那什么，明天早起先到珊溪那把笼子收上来，然后回来劈柴烧水叫娘起床，上午先去林子里，然后……
　　没有然后了，她一头扎到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阿秀便醒了。她刚做了个梦，梦里自己一大早跑到珊溪，兴冲冲地提起昨晚上就下在水里的地笼，谁知提溜起来一看，笼里一条鱼没有还破了个大洞。于是她怒吼道：奶奶个熊，哪个缺德的偷了老娘的鱼。这么一嗓子，就把自己吼醒了。= =|||
　　她蹑手蹑脚起了床，舀了水洗漱了，又仔细听了听林夫人的房门，没动静，大概还在睡，于是她松了口气，便快步朝珊溪走去。
　　珊溪是刘家村后山的一条小河，因河水清澈，夕阳西下的时候阳光洒在水面之上，映照着水底的枯枝乱石一片嫣红，好似满溪的红色珊瑚，故而得名。
　　阿秀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溪边，挽起裤脚走到浅水处弯腰摸了一阵，待摸到一根粗绳，她便用力向上一提，提上来的……他妈的还是绳子，阿秀皱着眉盯着那绳头一阵气闷。自从入夏以来，她几乎每隔几天就要在这里下地笼，每次都能捕上四五条鱼，留一条给林夫人补身子，剩下的就到市集上卖了，挣点钱好贴补家用。以往她都是彻夜守着，昨天因为刘二狗的事情，她又累得很了，便想偷个懒，谁知道……
　　她想了想，到底不死心，于是便脱了外套只着单衣跳到水里，仔细摸索起来，过了一会，阿秀面上一喜，猛得用力，一个竹编的地笼便被拉出了水面，她探头往里看去，里面居然还有一条鱼，阿秀用手逗着那鱼，冷不防被鱼尾拍了一脸水，她抹了抹脸，露出光洁的额头，满脸欢喜地看着那活蹦乱跳的鱼，黑黑的眼睛在溪水的映照下显得波光粼粼，平常总是有些干裂的唇此刻也是水润润的，竟让那张脸平添了几分秀气来，当然这只是在她不张嘴的情况下……
　　“谁在那鬼鬼祟祟的？快给老娘滚出来！”一嗓子吼得气壮山河，震得溪边的树丛摇晃了一下。没过一会，一个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那人一身白色衣衫，腰间挂着一把水蓝色的佩剑，修长精致的剑身跟它的主人一样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阿秀抱着地笼，半身站在溪水里，抬眼上下打量着来人，倒是长了副好样貌，但是，不认识。于是她皱了眉：“你是谁？”
　　那男子原本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听了这话不由一愣，但他很快勾起嘴角，温柔一笑：“阿秀不认识我了吗？”
　　阿秀趟着水走到岸边，又打量了他一会：“倒是有点眼熟？你认识我？”
　　男子还在微笑，不过嘴角有点抽搐，讲话的速度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好像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我-是-楚-天-矅！”
　　“楚天矅？”阿秀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啊？呵呵看我这记性，好久不见。”
　　楚天矅放缓了脸色，刚要开口，就听得阿秀道：“瞧这一身，啧啧，这发簪这剑穗都是上好的白玉吧，哎呀，你这衣裳的绣活还真是精细，仔细看看银光闪闪的，别是银线绣的吧……那什么，楚兄弟”
　　楚天矅眉毛微挑，楚兄弟？这口改得倒快，以前可都是叫阿三，或者……算了，那个称呼还是不要去想了，没得坏了心情，淡定，淡定……
　　他脸上挂着笑，看着眼前这个湿淋淋的粗妇，努力温和地道：“阿秀不要客气，有话直说。”
　　阿秀嘿嘿笑着：“你现在，算是有钱人了吧？”
　　楚天矅不明其意，下意识点了点头。
　　阿秀立刻兴奋地将抱在胸前的地笼换到左手，空出的右手在身上擦了两下便伸到了他眼前：“那还钱吧。饭钱、药钱再算上利息，总共十两银子。”
　　“十两？”
　　看着对方一脸错愕，阿秀有点心虚了：“那什么，我们那么熟了，给你打个八折，八两算了，不能再少了。”
　　“八……两？”
　　阿秀看着那明显有些呆的俊秀的脸，心里暗暗叹息，可见长得好脑子就不一定好啊。

　　她刚要再耐心点好好“提点”一下他，忽听得耳边传来林夫人的呼唤：“阿秀，阿秀啊……”
　　她忙大声应道：“娘，我在这里呢。”说罢转身便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来压低声音对楚天矅嘱咐道：“阿三，刚才问你要钱的事，不准跟我娘提，听到没？”见楚天矅木着一张俊脸愣是没反应，她气得刚要再威胁两句，无奈林夫人已经来了，她只好迎了上去：“娘，你怎么跑这来了？我刚准备回去呢。”
　　林夫人摸摸她的脸：“你这还有伤，怎么还到处乱跑？还有你这一身湿淋淋的，仔细别着凉了。”
　　阿秀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没事没事，早好了，娘你看，今晚我们有鱼吃了。”林夫人只是慈爱地笑：“我家阿秀就是能干。”阿秀嘿嘿笑起来：“那是当然的。”林夫人目光一转，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楚天矅：“阿秀，这位是？”
　　没等阿秀开口，楚天矅忙抢先道：“伯母，我是天矅呀。”
　　林夫人闻言一愣，走上前细细打量，阿秀只觉得楚天矅这会子笑得特别顺眼，不像刚见着自己时一脸假笑，看着就让人心里不舒服，特想揍人，奶奶个熊
　　这边阿秀暗自不爽，那边林夫人已经亲亲热热挽着楚天矅的手往家带了，阿秀只好捧着地笼在后面跟着。
　　到了林家，林夫人就把人让进了大厅，还吩咐道：“阿秀，上茶。”
　　阿秀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便转身走进了一旁的厨房，先就着昨天剩下的柴烧了水，想了想又淘了米开始熬粥，这才坐在灶边喘口气。
　　夏天烧饭总是件苦差事，阿秀一边抹汗一边呼哧呼哧的拉起风箱，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起第一次看到楚天矅时候的样子。
　　阿秀撇撇嘴，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不到这小子还真是富家出身，想当初可是一身狼狈倒在自家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