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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宁熙灼这天可忙了。

      回了几封分支管事请示的汇报,顺便指使他们再选些人派到丰州来。又一想,就这么个破地方,留那么多人作甚,以后若有要事,直接安排庄玹这个丰州人来不就行了?轻荷刚要接过,又被他拿回去撕了;

      午饭的时候,宁熙灼难得一改往日厌食的样子,坐在桌前老实吃饭,还总和轻荷抢盘子里的菜,轻荷夹什么他就夹什么,看得轻荷直接夹起了一块油光锃亮的肥肉冲他挑眉,宁熙灼见了反胃,终是放弃。

      庄玹见状,夹了几块炸得酥香的排骨给他,他犹豫了半天要不要动筷子,最后还是恨恨咬了上去,咯吱作响;

      等至午后,净渊和庄玹出门不久,宁熙灼也遣了轻荷打算上街转转,美其名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有利于他恢复健康。结果还没一会儿,他俩就被热情招呼了一路,这个说“公子尝尝咱们的特产吗?”,那个问“公子可要给家中小娘子带些珠钗首饰?”……

      他招架不住,当即掉转头,灰溜溜地跟轻荷打道回了府。边逃心里边念,丰州的人如此热心,是怎么养出庄玹那种温吞性子的?

      回了家,人也没闲着。

      净渊租住在此地的宅院内,有棵很大的银杏树,叶子早已落光,枝干却依然粗壮挺拔。宁熙灼就在这棵树下,久违舒展起了筋骨。

      轻荷远远瞧见,倍感欣慰,心说公子终于有了点朝气,知道久坐不好。只是那树干怎么还泛着银光?待她走近一看,那分明是一排排细密的银针,倒是无毒,被日光一晒,反射出了无辜的寒芒……

      公子今儿没吃错药啊?
      轻荷实在摸不着头脑。

      夜间,二人随意用过晚饭后,轻荷终于明白了宁熙灼一整天都坐立不安,到底是为何。

      “公子,二爷这么大个人,还能走丢不成?”她捏着果盘咬牙切齿,眼里像是还冒着一团火,“他去的是府衙,净渊师父也在,不至于有人绑了他吧,绑去做别人家相公吗?”

      宁熙灼恼了,起身把轻荷往门外推,边推边骂:“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轻荷扒着门框死也不肯松手,正要发话,眼尖的她立刻发现走廊拐角处闪过两道衣摆。下一刻,来人便出现在了她面前。

      “哟,小相公回来了。”轻荷巧笑嫣然。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宁熙灼心头一跳,净渊莫名疑惑。

      只有庄玹还低着头,像是没听见有人说话似的。他还有些醉,一路都未和净渊说上几句,只想早些回屋,亦不知是要赶回来瞧谁。

      “轻荷姑娘,劳烦你备些醒酒的茶……”净渊刚说了半句话,立刻被轻荷打断,引着他往庭院走去,嘴里念念有词:“您且放心,公子屋里备着呢。”

      “我和您说,公子今日精神可好了,不仅出了门,还在院内练功来着。我觉得再过不久,公子就能好起来啦……”

      说话声和脚步声渐行渐远,只剩庄玹被拦在门外,斜斜靠着门边,吐气温热。一双眼睛染了醉意,似深海卷起的浪,荡在他眼底,漾开了撩人的起伏。

      “你不让我进去?”

      宁熙灼张牙舞爪了一天的气焰,顷刻偃旗息鼓。

      想赶人回去,又想着倒好的茶不能浪费,他憋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便不管庄玹,转身进了屋,庄玹也跟着踏进了门。

      尚未完全醒神的人直直盯着宁熙灼,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一想到净渊提及那知府大人对庄玹的赞扬,宁熙灼又有些别扭。功名利禄,哪个男儿不向往?他若实在想要,放他去便是了。

      总归到时了了与长天门的恩怨,自己也不见得有命活着。

      “看样子,知府大人对你甚是满意,就没举荐你从军报国吗?”宁熙灼想了想该如何试探庄玹,一开口还是不怎么委婉。

      他若敢点头,明天就添进宁熙灼的暗杀名单!

      庄玹没肯定也没否定,又喝了一口杯中的茶,像是还醉在晚间的佳酿中,不得清明。宁熙灼多聪明,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程大人肯定提过了。

      后槽牙一紧,他把人赶了出去:“小将军可快请回吧,夜深露重,仔细别伤着您金贵的身。”

      “我不是……”话还没说完,庄玹就被挡在了门外面。

      清冽的月高悬于空,快要入春的夜依旧寒意透骨。

      白日尚且正襟危坐的少年,此刻正懒懒倚在宁熙灼房门外,并未离开。饮了酒的人,体温比往常高了些许,那热气便透过门缝,丝丝缕缕地飘了进来,暖上这间屋子,也暖得向来怕冷的宁熙灼心间一热。

      不是什么?管你是不是。

      他吹熄烛火,掀了被子就往里躺,不去想这个扰乱他思绪的人。

      那绰绰的身影映在门前,入耳只一声轻喃:“我不走。”

      他假装听不见。

      *

      臭和尚的佛法,想必还是没有修行到位,浅薄得很,不然为什么宁熙灼看着净渊给他的经书,始终平不得心、静不下气。

      翻着翻着,又让他想起了长天门那群道貌岸然的东西。

      也不知白氏哪来的胆量,对这么一本不知名的经书觊觎至此,竟敢号称是他师门所失之物。而他们同样势在必得的,还有赤翎。

      净渊师从何人,宁熙灼不知,更无心探听。他自打认识净渊,又捡到庄玹之后,净渊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自觉不去深究他的来历,以及算不清的宝物和银钱。

      庄玹半路认了个师父,他可没心思再拜入谁名下。

      最后,赤翎给了庄玹,他自己留了这本无名经。用和尚的话来说,读来凝神静气也是极好的。何况这无名经,看似写了些晦涩难懂的佛偈,内里却暗藏玄机,书中糅杂着不少绝妙剑招,竟还是本当世罕有的剑谱。

      庄玹懂得不多,净渊估计也无甚研究,只等他看明白了再去教庄玹。久而久之,宁熙灼居然也就这样成了庄玹的半个师父。

      后来便是碎玉初成。

      再后来,谣言四起,便传成那碎玉之主夺了一剑一秘籍,背弃师门,自立门户。

      起初宁熙灼只觉好笑,更多仍是感慨净渊本人真可谓妙人,无论其师门亦或沿途所交,着实都是举世高手,才留与他如此多珍宝;

      之后他便被长天门扰得不堪其烦,他还没找上门算账,反让人倒打一耙,几年过去,长天门怎地越发不要脸了?

      长天门暗自打的什么算盘,宁熙灼也明了。

      白洵意无非是想联合众家,讨个名目诛了所谓叛徒,再夺回宝物。如今不知从何处又攀上了朝中之人,更想借此排除异己,好继续匡扶白氏所谓的正道,安然坐得他至高无上的名门之首。

      若论实力,白氏未必不能再争上一争。可若被外人知晓个中缘由,怕是要嘲讽道,恪守清规的长天门也不过如此,哪还有资格评判他人攀附权贵?

      现下整个江湖已然起了风波,宁熙灼只等着看长天门能寻到个什么时机,和他碎玉做个了断。眼前,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叩,叩。”

      不紧不慢两声叩门,敲得宁熙灼本就不平静的心,跳了又跳。

      那是庄玹特有的敲门方式,他不想开门。

      宁熙灼卯时三刻就醒了,也不起床,干瞪着眼躺着等天亮。

      等轻荷按着往日时辰来喊他时,他也不搭理,就当还睡着。轻荷没等到答复,只得离去。门外没了动静,宁熙灼这才慢腾腾从床上爬了起来,随便裹了件外衣,抓起昨夜翻了一半的经书继续翻着。

      越翻越烦心。

      “叩,叩。”门又响了两响。

      他有完没完了?

      宁熙灼依旧八风不动地坐着。
      事不过三,总该放弃了吧?

      “宁哥哥……”

      啪嗒——
      门闩立刻被打开,宁熙灼龇起牙,冲门外叫道,“干什么?”

      八风不动的人,自己先失了风度。
      天知道他有多不习惯庄玹这么喊他。

      “没什么,轻荷说你还未用过早饭,我带你出去吃?”

      把人喊了出来,庄玹心情很是愉悦,自然也注意到那身松松垮垮的衣服,不甚整洁,露出了半截清晰白净的锁骨。还有他散乱在耳后的发。

      清雅有余,诱惑有余。
      他却移开目光,看向他的脸。

      “不去,我不饿。”宁熙灼正要关门,肚子却很不争气地替他接受了庄玹的邀请,发出一阵轻快的欢呼。

      庄玹还是憋不住笑了,看得宁熙灼又气又羞。等他意识到自己正衣衫凌乱,又尚未洗漱时,他恨不能当下就逼着庄玹拿赤翎自刎。

      两人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宁熙灼败下阵来,丢下一句话就砰的一声甩上了门:“去前厅等我。”

      小城地方不大,却极为热闹。沿街的铺子一早便开了门,只教过往的行人都能吃上一口热乎的早饭,开启崭新的一天。

      宁熙灼把碗里的豆腐脑挑来挑去,没喝几口,倒是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出了神。

      他不喜人多的环境,向来都是能避则避。但此刻和庄玹坐在这样一间算不上精致的小摊前,听着他不太熟悉的口音,路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爽朗的笑时,竟难得让他浮现出一丝岁月安好的念头。

      是往日即使被师兄弟同样温和相待,也不曾有过的自在。

      啧,怎么老想起来旧人?晦气。

      于是他转向庄玹,问出了昨天还有点困惑的问题:“你真是丰州人吗?我怎么感觉你和他们一点也不像。”

      他以为的丰州人士,都该如同近日见过的这些面孔一样,大方热烈。可他认识的庄玹,总是安静且温柔的,温柔到可以包容一切。

      尤其是对他宁熙灼。

      庄玹弯了弯唇角,笑道:“这样不是也挺好?”

      要什么千篇一律,自有人作世间唯一。
      他如是,宁熙灼亦如是。

      两人在大街小巷游荡着,有胭脂铺子的老板娘认出了宁熙灼,含笑招呼道:“这不是昨日见过的公子吗?今儿可有看中的东西?”

      宁熙灼想躲,不自觉就往庄玹身后挪了挪。热心的大姐一见庄玹,又是个俊俏的模样,转而又打起这位小郎君的主意,竟还让这俩悠悠哉哉攀谈上了。

      还没等宁熙灼拉着庄玹离开,原本与他们擦身而过的男子却停了脚步,打量了两人好几眼后,不确定地向他身旁那人开了口。

      “……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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