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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第9章  ...
            
                 
                
                    - 
                          “小白茹,明天一起吃饭吧?”
 
 “……”白茹假装听不到柳长安的提议,像模像样地左看右看之后她甩了甩手臂,大步朝前走,不理他,就是不理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戏弄柳长安不成反而把自己当女朋友赔给他了,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上,想起来都觉得丢脸。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还可以跟柳长安可着劲儿的闹,转型成为女朋友之后,她突然有点不敢面对他了。
 
 “好不好啊?”柳长安锲而不舍地追上来,手自然地搭上白茹的小肩膀,调笑着看着她。
 
 狠狠地拿下他的爪子,白茹停下来,恶狠狠地看着那张可恶的笑脸,气愤回他:“不好!”说完,继续朝前走。
 
 “为什么不好啊?”语气中的笑意表达的很是明显,似乎很享受这样的一问一答,即使得不到心里想要的答案,却也还是乐此不疲。
 
 “不去不去就是不去!”白茹头也不回地狂喊。
 
 柳长安站在原地,突然摸了摸鼻子,小小思考了一番,忽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瞬间想明白了什么。只见他几步跑到白茹跟前,白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嘴角抿出一丝笑,但就是不回头也不停步。柳长安小步跟在后面,伸长脖子拼命看白茹的脸色,然后小声笑了一下,悠悠地开口问她:“小白茹,你是不是害羞了?”
 
 白茹脚下一个踉跄,停下来回头眼神凶恶地盯着柳长安,嘴唇蠕动了几下,但盯着那张俊脸看了又看,忽然觉得脑子里轰地一下,有一股热流从脚底板直接冲上脑际,白茹恍惚了一阵,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连忙以最快的速度转身,匆匆丢下一句“说谁害羞呢”,然后就快速离开了原地,自认为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脸红的尴尬。
 
 而那抹红晕自然是逃不过柳长安的法眼的,虽说没正经谈过几次恋爱吧,但喜欢他的人毕竟不在少数,面对女孩子的害羞,他风流的柳二少早就已经免疫了。只是乍见每天都竖着尖刺的白茹竟然会对他脸红,柳长安的心情顿时间变得无限好。眯着眼睛瞧着远离自己而去的白茹,嘴角轻轻牵起。
 
 对付白茹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赶鸭子上架,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接出击,她是很顾及自己面子问题的,所以当柳长安第二天在女生公寓摆好架势准备扯开嗓子喊的时候,白茹立马就乖乖就范了。
 
 啧啧,柳长安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这个办法真是屡试不爽啊。
 
 其实柳二少也没做什么,只是在第二天晚上放学以后,掏出手机给白茹简单地发了一条信息:
 
 “小白茹,如果你现在不出来和我去吃饭,我保证立马让女生寝室里所有女生们都知道你的大名,不要以为我是危言耸听,我现在就在楼下。”
 
 白茹在看见这条信息之后,很是无奈地嘟囔了一句“又来了”,就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好衣服,然后风风火火跑下楼,期间还把刚刚洗完头正在擦头发的苏琳琳吓了一跳,但还没等问她这么着急去干什么,白茹的小身影就已经消失在走廊里。
 
 苏琳琳好奇地走到窗前朝外看,柳长安修长的身形不期然映入眼帘,脸上立马结出一个笑容,刚要打开窗户打招呼,却看见白茹快步跑到柳长安身前,大声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几句话之后,两个人就相携而去。
 
 苏琳琳的笑脸凝固在脸上,望着那远去的两个背影,看着他们两个一个拼命把对方往外推,一个用力把对方往自己身边拉,一来二去,竟然觉得很是协调。苏琳琳的眼里有一丝落寞划过,呆呆地立在窗前,连头发都忘记擦了。
 
 卓溪早早就到了听风阁,这次她选择了玫瑰的隔间,小周最先看到她,像是熟人一样和她打了一声招呼,得知卓溪想要的隔间,小周便好心底给她领了路。自然是不能先点菜的,卓溪向小周要了一杯卡布奇诺。暖暖的咖啡滑进嗓子里,卓溪在静静等待。
 
 来时已经向电话中的女人说明白自己在哪个房间等她,卓溪看了看表,也不见有不耐烦,有条不紊地喝着咖啡。
 
 半个小时以后,电话中的女人才姗姗而来,推开门的刹那,卓溪注意到她身后并没有服务生跟随,眉头微微一挑,面上就不再有其他动作,只是迅速起身,礼数周全地说:“阿姨你好。”心里却在想这跟她先前的对其形象的猜想几乎吻合了。
 
 那位可称得上是中年贵妇的女人用一双甚是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卓溪,也不说话,对于卓溪的礼貌也是视而不见,只见她绕着卓溪走了一圈之后,坐在她对面的位子上,淡淡瞥了一眼卓溪面前桌子上的咖啡,依旧不言不语。
 
 卓溪很聪明,察言观色很是在行,见此立马按响了桌子角落处的按钮,然后抬头淡声问她:“阿姨想喝点什么?”
 
 “随便吧。”那女人身子朝后一靠,很是慵懒的模样。
 
 卓溪微微一愣,小周的声音忽然传来,卓溪想了想,又要了一杯卡布奇诺。
 
 听了卓溪给自己要了什么,那中年贵妇也是一愣,随即面色立马不好看起来,她轻轻哼了一声,看着卓溪的眼睛里满是挑剔。
 
 卓溪只当什么也没看见,自顾自地喝着面前的咖啡。敌不言,我也不语。
 
 小周将咖啡送到那女人面前的时候,忽然面露惊讶,但他职业素质良好,即使心中有再大的波澜,面上也是不动声色的。他默默地退出去,严严实实地关好门,只在关上门的当口,眼睛微微瞟了卓溪一眼,也正好对上卓溪的,二人相视,小周友好一笑,目光中充满了鼓励,还有些些的自求多福的意味。
 
 卓溪心里布满了问号。
 
 正在这时,对面的贵妇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果然是卓家人,那眉眼真是想装作不认识都不行。”贵妇的一句话,瞬间让卓溪的脸色为之一变,她说什么?
 
 卓溪握着杯子,细而瘦的手指因用了大力有些泛白,心脏说不上是因为什么而跳动剧烈,她咬牙硬挺,头低下以防对方在她疏忽时将她观察,好半天她才平复下来,音色淡淡地问她:“这么说来,阿姨认识我父母了?”
 
 “何止认识!”中年贵妇的声音慵懒,可神态间却露精明,她盯着卓溪的脸,轻缓缓地对卓溪说,“我和他们可是熟悉的很啊。”
 
 卓溪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却没想到她家和佟家竟还有渊源,如果这不是巧合,只能说是注定了。
 
 “我父母去世多年,能有人记得他们,我想他们应该很高兴,作为他们的女儿,我先在这里谢谢您了。”
 
 并不想刻意提起自己的父母,很多时候她都拒绝去想,这么长时间,本以为自己在心里已经接受了他们不在的事实,谁想这次这个事实摆在眼前,而且是被她亲口说出来,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个地方微微一抽,丝丝扣扣地揪着那心尖上的肉。
 
 中年贵妇眉头微微蹙起,看着卓溪越发的不顺眼,摆弄着保养良好的手指,她略带自责地说:“我教育佟左这么多年,一直告诉他看人要看的准才成,可谁知道这孩子却将这些当成耳边风,净去招那些没有教养的人在放在身边,真是我这个当妈的失败。”
 
 卓溪的面色一直淡淡,对方的话说的这么直白,除非她是傻子才听不懂这几句话表面上是在说着自己的教育有多么的失败,实际则是嘲讽她没有家,也没有家教,不由暗暗想着佟家和他们到底什么关系,竟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但是这讽刺牵涉到白家和她家,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底线,如果什么都不表示,那也当她太好欺负了些。
 
 她不温不火,淡淡回应:“佟阿姨说的真没错,我和佟左认识的这段时间里,就见识到了他识人不淑,净留些没有教养没有家教的人在身边,整天围着他转悠,还真是挺烦人的。”
 
 佟妈妈听着卓溪的话,眉头渐渐地又皱起。
 
 不紧不慢地:“对了,有一个叫颜妍的,”佟妈妈听到颜妍两个字的时候,面上腾地升起一股怒火,但卓溪没给她机会发作,继续说道,“她可真是烦人呢,整天左哥哥长左哥哥短的,看不出眉眼高低不说,她竟然连脑子都不长,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幼稚之极,可笑之极。阿姨您太对了,佟左这看人的水平啊,还真不是一般的低啊!”
 
 中年贵妇卓溪一通挤兑,幸亏碍着修养良好的招牌,不然一定早就脸色铁青,但这小丫头越说越过分,实在太气人,然而正想发火之际,门却突然被自行打开,走进来的是一位二十几岁的漂亮女孩,身后跟着点菜员小周。
 
 漂亮女孩笑意盈盈,对着中年贵妇喊了一声:“姑妈,您这么有空来光顾我的店啊?”
 
 卓溪惊讶,她叫她什么?姑妈?!
 
 “呦,姑妈您还带了客人来啊!”那女孩只跟佟妈妈简单打了声招呼,目光就转到卓溪这边来,大大的眼睛很是张扬地打量着她,她冲卓溪一笑,那笑容很真诚,卓溪瞬间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还好,这一家子人里面不是每个人都和这位佟妈妈一样。她也顿时明白,之前佟妈妈听她说在听风阁见面的时候答应的没有一丝犹豫,还有刚才她进来时身后没有人带领也能准确找到位置,原来,这听风阁也是他们家人开的。
 
 不禁心中也生出感叹来,这怎么都挤到一块了呢?
 
 所以那女孩应该是这里的老板了,想到之前他们在这里吃过饭,和白茹又接受过她的特别赠送,即便那时候懵懵懂懂,现在要是再不清楚那她可就真的太没智商了。想到自己之前受过她的款待,从容站起来,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卓溪。”
 
 “这名字真好听啊!”女孩感叹,在卓溪旁边随便一坐,对着站在一旁的小周使了个眼色,小周立马会意,微微点了下头就出去了。不一会又回来,手上端着一个大茶壶,放在女孩面前之后就出去了,门被关的紧紧的,小周也没再回来。
 
 女孩微微一笑,缓缓给自己倒了杯茶,卓溪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卓溪的疑惑,女孩自顾自说开:“我不喜欢喝咖啡,所以听风阁里储存最多的一个是酒,另外的就是各地上好的茶叶。”小小喝了一口,接着说,“姑妈,吃点什么吧,今天侄女做东,您好不容易来一次,侄女可不能让您白来。”
 
 佟妈妈并没有什么心思吃东西,她从星期六见到儿子佟左开始就一直没怎么好好吃过饭,佟左态度的强硬,在颜爸爸面前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任由她怎么商量怎么威胁他就是梗着脖子跟她对着干,害她在颜家面前很没面子。而且他只在家里呆了一天,星期日还没等家里人起床的时候,他的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的神情有些疲倦,对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她简直是操碎了心。朝女孩摆了摆手:“不用了,也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去。”
 
 佟姐姐点头,身子靠在椅背上,她见自己姑妈虽然眼睛微微垂下,但却仍将目光扫向她旁边叫做卓溪的女孩,不觉又是微微一笑,眼睛眨了几眨,然后问:“看姑妈好像很没精神啊,怎么了,家里那些人又气到姑妈了?”
 
 “哼,他们,我还不至于跟他们置气!”佟妈妈冷哼,眼眸微抬,神态慵懒目光却凌厉地看向卓溪,她说:“小左星期六跟我吵架,就是因为你身边坐着的丫头。”
 
 卓溪一愣,佟姐姐也是微微诧异地偏头看向卓溪。卓溪愣的是她并不知道佟左跟她妈妈吵架了,还记得星期日两人在广场旁边的路边摊吃烧烤的时候,别提他有多开心了,一点也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佟姐姐则是非常之惊奇,虽然她已经离开家五年,但之前她可是只跟家族里佟左一人走得最近,他对他妈妈是什么态度她是再清楚不过的,那简直就可以用百依百顺来形容,没想到几年下来,这佟左倒是越来越长进了,也学会跟家里对着干了,还学会跟妈妈吵架了,嗯,这小子行,她是越想越觉得佟左出息。不过她身边的这姑娘更行,还没有什么情况下佟左都能为了她不计后果这么做,足可见这姑娘的能耐啊。
 
 啧啧,这两个人都不错,可以招到自己门下,共同对抗佟氏那个不讲理的家族。
 
 “哎呀,佟左这小子还真是出息了啊,竟然敢跟姑妈您对着干,不过我不明白了,这关这丫头什么事呢?”佟姐姐一副精明的样子,嘴上却是明知故问。
 
 佟妈妈冷笑,下巴冲卓溪一抬,说:“这就要问她了,也不知道这小左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哎呦姑妈,”佟姐姐继续笑,“那都是小孩子的游戏,小左是个知道分寸的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您不要一味的压制小左,现在他这么叛逆,您这样只会适得其反的,您看我当年,那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要不是我那个固执老爹和执着的妈,我王佟能像现在这样,有家回不得吗?”
 
 佟妈妈闻言呼吸顿时一滞,抿了抿唇,脸色阴了阴,却终究是为了顾忌什么一样,没有去接侄女的话。其实刚才佟姐姐的话并没有讲完全,那执着的妈后面还得再加上一个人,就是面前这位安稳坐着的,当年不让她嫁想嫁的人的罪魁祸首,她亲爱的姑妈,最爱弟弟的妈妈。她从来不说,难道她就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佟佟……”佟妈妈忽然软了语气,“其实……”
 
 “姑妈,您也不用再讲什么,我也不想再提起来,今天说出来呢,是因为看不得小左也被逼走上我这条路,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他是个学生,还是个大学生,就应该有一个张扬的青春,不存在那些所谓承担和责任,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何必要给他安排好所有东西,如果是那样,那他还不如做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人,我想如果他变成了那样,应该也是你想要看见的。”
 
 卓溪觉得这场戏她该退场了,因为性质已变,她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不是她能加入得了的。
 
 “佟佟,你不知道,小左是万万不能跟这丫头在一起的,你知不知道她姓什么?知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孩子?”佟妈妈有些着急了,语气都显得略微激动。
 
 “卓溪,当然是卓家的孩子,嗯?卓家?”王佟这时候也是脸上表情一变,转头看着卓溪问,“你父母……”
 
 卓溪心里一沉,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别人提起自己的父母了,听语气看表情知道她们对自己父母并不算友好,卓溪抿抿唇,轻声说:“他们早就已经过世了。”
 
 “名字?”王佟的声音明显的紧绷,很冷硬。
 
 卓溪霎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住,浓浓的透不过气来,突然好想逃离这里,不想回答任何问题,连之前王佟对自己展现的那些真诚微笑此时回想起来都是那样的刺眼。
 
 再也呆不下去,卓溪唰地起身,敏捷地躲过王佟伸过来想阻拦的手臂,不管不顾,落荒而逃。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让自己如此的狼狈。
 
 大步大步地跑,眼睛雾蒙蒙地什么也看不清,却在这时候突然撞上了一具柔软的身躯,迷茫中仿佛感觉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卓溪被这一撞终于卸下了所有力道,腿下一个不支倒在地上,仰头看天,才终于看清了对面那张焦急的脸庞。她深深吸气,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一个栖息地,抬起手握住她的,虚弱地喊了一声:“小茹……”
 
 之后,昏厥,意识陷入了黑暗。
 
 再次见到光明的时候,连带着也看见了一张略带焦急的脸庞,有些看不清楚,只觉得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卓溪睁开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楚对面坐着的人,原来是佟左。
 
 不久前经历的事回到脑海,心里立刻生出抗拒,佟左妈妈,佟左姐姐,她们一提起她家就立马变脸,她们厌恶和盘问让她窒息,她们隐瞒的行为让她讨厌,看到佟左,她只想着不要见了不要见了,既然让她心里这么不舒服。
 
 “你怎么会昏倒的?”佟左眉头活脱脱一个川字浮雕。
 
 卓溪慢慢转过头去不想理会。
 
 佟左移到另一边又问了一遍。
 
 “谁跟你说我昏倒了?”卓溪的嗓子沙哑,只这么几个字竟还有一半没办法说清楚,让人听着既心疼又生气。
 
 佟左眉毛气得竖起来。
 
 “都这样了还敢不承认?”
 
 卓溪闭眼皱着眉头不愿意说话。
 
 “你知不知道这是哪?你骗谁呢?”
 
 卓溪睁眼看了看四周,属于医院的有些惨白的墙壁和天花板映入眼帘,这是小时候经常光顾的地方,想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来过了。
 
 “医院。”卓溪轻轻地说。
 
 佟左被卓溪不冷不热的语气恨得牙根痒痒,在地上乱窜了两圈,低着头,好像是在找什么,但过了几十秒之后,他把自己窜到了窗户边,背对着卓溪,仰着头看窗外,美其名曰看风景,实际上说白了就是在生卓溪的闷气。这黑灯瞎火的有什么风景可看的!
 
 哼!还不肯说是吧?以为自己装的很像是吧?受委屈这种事怎么能不跟他讲呢?自己扛,我看你能扛到什么时候!
 
 卓溪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她头还昏昏的,强撑着回答他的问题,他这是跟她置什么气呢?
 
 房间门被突然撞开,卓溪刚一转头就看见风风火火的一个人以声音的速度扑进卓溪的怀里,而后还没等她有下意识的反应,那个人却又是以光的速度离开她,卓溪被弄得又是一阵眩晕,待终于清醒了一下朝那个人的方向看去,只见白茹一双泪眼汪汪的眼睛正凄凄惨惨地瞧着她,小小的身子被禁锢在一双宽大的臂膀之中,再看那臂膀的主人,不正是我们那个A大的风流柳二少柳长安嘛!
 
 柳长安却是没有看卓溪,而是把目光投向窗子的方向,面露惊诧:“佟左你可不要想不开啊。”
 
 佟左脸色不好看,柳长安识趣地闭上嘴。
 
 卓溪抬眼对佟左说:“我饿了。”这时候卓溪的肚子倒是很识时务,时间刚刚好的叫唤两声。
 
 等佟左一出去,白茹就立刻挣脱了束缚,来到卓溪面前,伸手摸摸鼻子又摸摸眼睛,又使劲地揉了揉卓溪消瘦的小脸,这才肯罢休地叹了口气。
 
 柳长安颇有些好笑地瞧着白茹,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很纵容地看着她。
 
 卓溪任由她对自己的一番行为。
 
 “溪溪,你刚才吓死我了啊!”白茹话刚一说完,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卓溪为她擦干眼泪,连声安慰:“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我血压低再加上没吃饭会晕倒那是肯定的了,你知道的吧?也不至于把我送医院来吧?”
 
 白茹抽嗒了两下,回答:“我本来也想着把你送回学校的,可是……”白茹愤愤地看向柳长安,柳长安气定神闲一笑,丝毫不怕白茹的杀人小眼神,白茹转过头来,咬牙切齿地继续说,“他,手快地立马拨通了佟左的电话,等我发现的时候,这厮已经把情况汇报完毕,挂电话了,然后,你就很顺理成章地来了医院。”
 
 “溪溪,我和柳长安去听风阁吃饭才碰到你的,你也在听风阁,怎么没跟我说啊,我扶着你出去的时候回头看见你那间屋子里走出来一个贵妇,那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白茹抓着卓溪的手腕问。
 
 然而不等卓溪回答,柳长安的声音就懒懒的从背后传来:“那是佟左的娘亲,任兰任女士。”话虽说的很正式,可那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敬畏,反而带着丝丝不屑。
 
 卓溪暗暗观察完毕,也不表露,只是对着一脸探究的白茹微微点头。
 
 白茹惊讶:“啊?那你这算是见家长了?”
 
 柳长安在身后冷哼一声。
 
 白茹并不理会柳长安,而是继续瞪大眼睛瞧着卓溪,心里忽然想明白了一点,忽然垮着脸说:“我美丽的溪溪怎么可以碰上恶婆婆,你看都把你给气晕了。”
 
 卓溪心中一动,看向柳长安,问:“你全告诉他了?”
 
 柳长安点头:“他早晚会知道,而且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他知道对你也没坏处。”
 
 卓溪却抿着唇,垂着眼帘想,有些事她该回去好好问问白阿姨了。
 
 门再次被推开,门口站着手拎快餐盒,一脸赌气的佟左。
 
 白茹匆匆留下一句“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了”之后,拉起柳长安就跑,佟左的脸黑的像锅底啊,太可怕了,还是这个丹凤眼好点,虽然也很气人,但起码是笑脸啊。
 
 佟左唰地将袋子扔到桌子上,然后又很郁闷地拿出里面的饭,打开,用匙子盛了一勺,递到卓溪嘴边,干巴巴地说:“吃!”
 卓溪一言不发,一口接一口地吃。
 
 气氛有点尴尬。
 
 佟左又将饭递到她唇边,卓溪往旁边一躲,抢在佟左翘眉毛之前说:“别喂了,我吃饱了。”而且这菜里的糖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她就算不饱也快要被甜死了,低血糖也不能是这样的吃法。
 
 佟左很想大力地将碗摔在桌子上,但也只是想象,放下的时候轻轻搁置,嘴唇抿得紧紧的,仍旧阴着脸不说话,还偏过头去,赌气地不看卓溪。
 
 卓溪不理会佟左的脸色,靠在床头,膝盖微微屈起,叹了口气,自顾自说开:“我知道你在生气,我有低血糖,但是这真的不能怨我,我从出生那天起就这样了,我早产,身体一直不好,小的时候我就是个药罐子,三天两头就得往医院跑,听人说当时医生已经宣判了我的死刑,但是我还是长成这么大这么高的人了,而且我还蛮会照顾自己,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如果,你不能接受我身体不好这点的话,我想我们……”
 
 佟左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别做朋友了”几个字被咽下,卓溪顿时噤声。
 
 “你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不知道……”佟左话说一半却又把后半句给咽回去,“我生气不是因为这个!”
 
 卓溪看着他不说话。
 
 “我……你……”佟左始终连不成一个完整句子,憋屈了半天,又恢复成之前的黑脸。
 
 卓溪的气却不知怎的被激发了出来。
 
 “我怎么了?你什么你啊?从我醒过来你就一直摆个臭脸,都说了我身体不好,你还这么气我,你们都什么人啊?随便对我指手划脚,我让你生气了?不愿意看我你可以走,别跟我摆臭脸,走走走!”
 
 佟左呆愣半晌,半天也没找回自己的魂儿,他被吓到了,或者说被震到了,因为他觉得他认识的记忆中的小卓溪回来了。
 
 忽然佟左猛一下站起来,恶狠狠地在地上走来走去,那脚步声可算得上是重量级,卓溪的目光随着他转了几圈,他才终于停了下来,到卓溪跟前,瞪着眼睛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卓溪愣愣的看着他,回答得很无辜:“你自己说你生气了。”
 
 “我……”佟左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肝儿疼,本来还想大喊大叫两句,但是近距离看着那张脸却是怎么也喊不起来,软了语气,“我跟你闹着玩呢。”叹了叹又说,“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看我多不识相,明知道你头晕还这么欺负你,我的脾气真的是很臭,我怎么能对你发脾气呢,我太差劲了,你消消气啊。”
 
 卓溪面前此时没有镜子,不然她一照就会发现自己其实早就没气可生,眼睛里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感觉就好像一只飘在海上失去整条船只的浮木,经过惊涛骇浪的洗礼,终于找到那艘属于自己的船,然后将自己很认真地嵌了进去,大小刚刚好。
 
 “你妈妈今天找我了。”卓溪说。
 
 佟左停了两秒钟说:“我妈找你都说什么了?”
 
 卓溪换了一个姿势靠着,所问非所答地说:“我觉得你妈妈保养的可真是好。”
 
 佟左拿眼睛扫她。
 
 卓溪说:“你妈说你眼光差,不会看人。”
 
 佟左嘴角抽了抽说:“就这些?”
 
 卓溪点头说:“就这些。”
 
 佟左顿了顿两眼忽然放光说:“就这些也能把你气晕了?我的地位这么高?”
 
 卓溪无语了两秒钟说:“我还见到你姐姐了。”
 
 佟左连忙说:“听风阁是我姐姐开的。不过你以前也没问过我,所以这不算是我骗了你。”
 
 卓溪垂了垂眼睛说:“我交代完了。”
 
 佟左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识趣的没再追问。
 
 两人之间的气氛静了静,不过却不像之前那样的尴尬了。卓溪盯着窗外看了许久之后,忽然轻声叫:“佟左。”
 
 佟左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啊?”
 
 “我其实不喜欢喝牛奶,任何牛奶都不喜欢喝。”
 
 卓溪的这句话很突兀,佟左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那天早上他们在学校超市碰见,他怕她不好好吃饭,强行拿了很多充饥的食物给她,他还特意拿了一瓶脱脂奶,因为记忆中的她特别喜欢。察觉到卓溪要对他说以前的事了,他连忙顺着问:“为什么啊?”
 
 卓溪看着四周白花花的墙壁,说:“我小时候其实可喜欢喝牛奶了,当然我对这些是没有什么记忆的,都是后来白阿姨告诉我的,但是有一次我喝牛奶的时候突然被呛到了,那次挺严重的,差点就没命了,幸好……幸好那时候有白阿姨他们过来,不然我可能真像他们后来说的那样,就长不到现在这么大了。”那时候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起码我知道我是该有父母的,可是那天父母突然就不回来了,我也突然被带走了。我那时候有个玩的挺好的小男孩,我都没来得及和他做个告别,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佟左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但光听着就觉得万分心疼,恨不得直接回到她说的那时候,他嘴里叼上奶嘴儿,他替她呛住,他替她进医院。
 
 佟左握起卓溪的手,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她的抗拒,但他坚持,紧紧抓住就不放开,所以她的抗拒也只有那么几秒钟,他将她双手包裹进自己的,说出来的话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郑重:“溪溪,我们在一起吧,我照顾你,我一定能把你照顾的比现在还好,真的,我不是信口开河,我真的能做到。”
 
 卓溪的心跳扑通扑通,她当然信他的话,因为除开白家的人,只有他佟左一个人对她这么好,好到她曾一度想要逃离,好到她害怕拥有,不管她对他怎样,他时时刻刻都小心翼翼时时刻刻想让她高兴的心从没变过。她自问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样一份毫无保留的爱,自问这样奢侈的爱已经主动找到自己,为什么不大胆接受一回?
 
 摒弃那些无关的人带给她的无形压力,她只想好好享受这么一次。外界已经让她不快乐这许多年,如今她有能力争取,搏上一搏又如何!
 
 纵使日后证明她今天的决定是错的,那么至少在这一刻她是感到过幸福的。但若日后他们仍能如今天般温柔下去,那该是多么皆大欢喜的结局!
 
 “佟左,我信你。”她同样回以郑重其事。
 
 转眼七夕将至,校园里的情侣们全都在准备着如何过情人节,白茹这几天也是神神秘秘的总不见人影,算算看,自从白茹交了男朋友,卓溪一顿饭都没和白茹吃过,每天一放学白茹匆匆过来和她歉意地打声招呼,然后就一阵风一样跑开,就连想找白茹说会话都找不到时间。唯一不变的就只剩下每天晚上睡前的“晚安”了,但也仅限于这两个字,柳长安每晚和白茹讲电话要讲到后半夜,就连卓溪都深深佩服他了,这人也太没安全感了吧,是怕白茹会跑了还是怎么的?
 
 不过这段时间她也没有闲着,白茹有柳长安陪着,她也自然有佟左时刻呆在身边,两个星期以来她再没接到过佟妈妈的任何电话,也没有再去听风阁吃饭,对于自己父母的事,她自己都是懵懵懂懂,她也不想别人再问起。
 
 颜妍竟然也出奇地消停,寝室里也再没了她的大呼小叫,卓溪乐得自在,生活一下子就变得温暖充实起来。有这么一个男孩子毫无怨言地陪在身边,时刻关注着你的笑,你的不开心,虽然有时候还是会黑脸瞪眼,但那也只像是生活中的调味剂,事后回想时都会很甜蜜呢。拥有这么多,她还在奢求什么呢?
 
 不过有时候有的人就是看不得你安稳,好像八卦是他们的生活一样。
 
 佟左今天是全天的课,卓溪独自走在校园里,一些可称得上是流言蜚语的东西就若有若无地飘进她的耳朵里,还有那些指手划脚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出现在卓溪的视线里。
 
 某S:“嘿,A,那就是卓溪吧?就是那个自从进了咱们A大就是非不断的同学,哎,每天都见主席亲自陪同着,怎么今天就剩下一个人了?难道……”
 
 这人是以为她失恋了?
 
 某A摇头感叹:“唉,咱们主席是什么人?传闻啊,B市乃至全省有名的佟氏就是咱们主席家的,而且据说,佟少是佟家的独苗,以后佟氏都是他的呢,卓溪同学的家庭只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啊,佟少之前只不过是看她长得挺清秀的,她又那么不爱搭理人,我觉得佟少只是以为这是个很不好啃的骨头,所以想来试试呢,只不过试过之后觉得她也和其他女生差不多,所以就甩了呗……”
 
 得,这有一个分析得如此透彻的仁兄。
 
 某W:“哎你们别乱说啊,我就觉得卓溪同学挺好的,冷冷淡淡的,很符合我的口味……”说完还嘿嘿笑起来。
 
 咳咳,卓溪惊悚。
 
 某S:“你就得了吧,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得跟半斤和八两似的,还符合你的口味,我看你做梦去吧……”
 
 哈?这位刚才还在猜测她和佟左的关系,现在倒站出来替自己说话了?
 
 不过他们的声音也太大,连她当事人都听见了。
 
 这时候某C也加入进来:“你们还真别说,你看这七夕马上就到了,学校哪个女生没收到男朋友给的礼物,就那个卓溪,佟少什么也没给呢,我倒真的很盼望他们是真的分手,这样我就有机会了呢,我可是暗恋佟少好久了呢!”
 
 卓溪又听了一会,突然觉得也很没意思,站起身悄悄离开了,八卦仍在继续,不过就是她那点事,翻过来调过去的说啊说,卓溪刚才都想站出去直接说给他们听,但又一想八卦远比现实要精彩,也就只好作罢。
 
 这个星期韩芳有事出差去了,所以卓溪和白茹都决定不回家。
 
 星期五的时候,佟左把卓溪送到寝室楼,卓溪在原地默默等了一分钟,见佟左根本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头也不回地进去。
 
 宿舍里,颜妍和穆思航都回了各自的家,屋子里只剩下苏合在看书,她好像特别少回家。
 
 “不回家吗?”卓溪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苏合旁边。因为有了前几次的帮助,卓溪和苏合也渐渐熟识起来。
 
 苏合从书里抬起头来,卓溪的问题让她有一瞬间的怔楞,却很快恢复过来,随口淡淡回答了一句:“我家没人在。”放在书下面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至今她仍是无法太自如地和卓溪聊天。
 
 卓溪差点就随口问出来那你父母呢,幸好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低头一看,是短信。
 
 点开:卓溪,下午我过来找你。
 
 随手回了一个“好”字,再抬起头来,看到苏合有些落寞的侧脸,刚想说话,苏合的手机这时候却响起来,是电话,看到号码,她愣住,铃声响的有些突兀,卓溪注意到苏合的异样,忍不住瞟了眼她的手机,只是号码,没有备注。
 
 第一遍打来苏合没有接听,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唇线抿的直直的,卓溪都能看到她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的泛白。
 
 好在第二遍打来时,苏合很快按下接听键。她不说话,只是将耳朵贴近听筒,三十秒后挂断,苏合话都没说地出去了,起先看的书“啪”地一声倒在桌子上而她却顾不上理会。卓溪默默看着,连提醒她穿外套都忘了。她突然发现,其实苏合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清淡,就像她刚才在电话接与不接之间挣扎,又这么失了分寸地跑出去,她所有让人看到的那些应该都是假装。
 
 “情人节礼物!我自己做的,喜欢吗?”佟左的笑容别提有多灿烂了。
 
 卓溪目瞪口呆地望着佟左手上那只巨大的蝴蝶风筝,激动地双唇直颤,对于风筝的情结她自小就有,做梦都想收到这样的礼物,这是连白茹都不知道的事情,奇怪的是他怎么会知道的?
 
 却见佟左扬起那张骄傲的脸,很臭屁地说:“因为我有读心术啊!”
 
 白了他一眼,卓溪拿过风筝,细细看着,边看边忍不住赞叹:“真好看。”抬眼,目光灼灼,“你还会做什么?”
 
 “我还会做中西餐,我还会修理家用电器,我会做家务,我还会照顾人呢!”
 
 卓溪笑弯了腰。
 
 “会放吗?”佟左问。
 
 卓溪摇头,她只想拥有风筝,还从来没放过呢。
 
 佟左的眼睛里顿时爬满了笑,他接过风筝,拉着她说:“来,我教你!”
 
 “先放一点线,慢慢地扥,抬手,唉卓溪抬手的时候也要扥啊……”
 
 A大校园里出现一道亮丽的风景,有一个男孩在细心地教导女孩如何放飞风筝。而自从那风景一出现,之前所有关于卓溪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卓溪的惊喜却远远没有结束。
 
 晚上,佟左带她出去,神神秘秘地,任凭卓溪怎样问他都不肯讲接下来是要去什么地方。七拐八拐之下终于到达,那里竟然有一个小湖畔。在卓溪的记忆中也有着这么一个地方,只是被刻意封存,因为那里面,那个胖胖的小男孩也出现过。他曾对她说,要陪着她放风筝,陪着她看一场烟火。
 
 那并不算诺言,因为彼此都太小太小,而她还来不及知道小男孩的名字就已经离开,现在身边又出现一个叫做佟左的男孩,正在给她实现着儿时的梦想。
 
 巧合吗?真是好巧。
 
 烟火被佟左依次点燃,然后他跑到卓溪身边,眸子亮亮的,好像里面有数不清的星子,一闪一闪,卓溪被烟火和那双眼睛晃得微微出了神。
 
 绚烂的烟花落幕之际,佟左在卓溪耳边大声说:“卓溪,我喜欢你。”
 
 卓溪一下子就哭了。
 
 佟左晃了神,心道这次是不是玩大了啊?手忙脚乱地哄她,卓溪的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流。佟左只能干着急。
 
 卓溪抬起泪眼,突然一把抱住佟左,佟左瞬间只感觉到浑身一僵,下意识张开的怀抱也不知道是该合上还是闭上。
 
 “佟左,佟左。”喉咙已经哽咽,她只能说清楚他的名字。
 
 佟左嘴角缓缓凝出一抹笑,慢慢地,将手臂收拢,再把那个想念已久的女孩收进怀里。
 
 终于,我没有对你食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