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青梅》灼焰

8、第８章

　　佟左领着她来到一个泡馍的摊子，笑对那个年轻老板说：“老板，给我两碗！”

　　“好嘞，稍等。”

　　卓溪静静看着周围，出声问：“这是……老街吗？”

　　“是。”

　　卓溪心里咯噔一下。

　　自从那年被白阿姨带走，她再也没回来过。Ｂ市太大，若不刻意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走同一条街道，当年发生的事太多太伤心，心里不由自主就在抗拒。

　　“变化真大。”卓溪喃喃。

　　佟左正抱着盘子拿吃的，没听清卓溪的话，转身问她：“什么？”

　　“没什么。”好久不见，老街。

　　脑中突然蹦出了一个小男孩，个子比她高出一头，胖胖的，颐指气使，总是让她做这个干那个，还奶声奶气地叫她卓溪溪。她要是不做，他就不依不饶，让她很无奈。本来比他小的年纪，却偏偏要事事让着他。

　　想到这，卓溪不禁微微一笑，也不知道那个小男孩，现在怎么样了，还胖吗？是不是已经胖得不成样子了？还是减肥变帅了？当年为什么没有问他叫什么？

　　“阿左，泡馍好了！”

　　“哎，谢谢小华哥！”

　　被叫做小华哥的老板一脸的八卦：“你是带女朋友来的吧？慢慢吃，这顿我请了！”

　　“嘿嘿，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卓溪溪，过来吃了！”

　　卓溪脑子猛地一懵，不可思议地看着佟左。

　　佟左笑呵呵问：“怎么了？”

　　卓溪面无表情地说：“别这么叫我。”

　　泡馍有些烫，吃到佟左嘴里火辣辣的，一下子也尝不出什么味道来了。

　　“我小时候天天在这儿玩，不到黑天绝不回家，那时候这里摆摊儿的人几乎都认得我！”吃过饭，佟左领着卓溪慢慢在广场上走路消食，两人有时会看大妈们跳广场舞，有时就像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卓溪有些心不在焉，听着佟左的话也只是敷衍地回他：“哦，那你小时候真贪玩儿。”

　　佟左摇头正色说：“非也。”

　　于是卓溪就顺着问：“不是的话，那你说是什么？”

　　佟左忽然认真了神色，卓溪正好偏头，与他的目光撞上，这样的目光让卓溪也不由得认真起来，对方好半天不说话，只盯着她来看，而卓溪又是定力非凡，从来不知道“尴尬”为何物，是以两个人就这么相互看着，夕阳西下，太阳的余光照进两人之间的距离，给原本快要接近了的他们又制造了些许不确定。

　　夕阳渐渐隐没，佟左说：“其实我那时候没有很贪玩儿，我只是去找人的。”

　　卓溪心思一动，下意识地问：“找谁啊？”

　　佟左看着卓溪什么也想不起来的样子，忽然就失去了说出来的心思，他说：“我逗你玩儿的，我那时候天天在外面疯，谁都看不住我，幼儿园老师都不行。”

　　“……”卓溪淡了眉眼，忽然觉得夕阳也没那么好看了，她垂下眼帘，提议，“天黑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再不回去我又该饿了。”

　　将卓溪送回寝室，佟左拿出电话打给柳长安。

　　“我不管你现在在哪，十分钟后体育馆见。”

　　因几小时前某人取消今晚散打时间，柳长安终于得空可以在寝室呼呼睡大觉，骤然听见这魔鬼般的声音，他顿觉早就被佟左扭曲了的人生更加扭曲了。

　　“老大，不带你这么玩的啊！”

　　佟左的电话漏音，这么不和谐的声音硬生生响彻在空旷的校园，三两个来往的行人皆是齐齐打了个冷战，声音绵延不绝，回荡在Ａ大的角角落落，久久未平息。

　　卓溪打开宿舍门的时候，迎接她的是迎面而来的抱枕，确切地说应该是迎面飞过来的。

　　多年的灵敏度训练让她下意识闪开，并以一个漂亮的旋身解救了那个无辜的枕头，稳稳地站定在门口，卓溪望向寝室里面。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谁干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被偷袭了的气恼，其他人都不在，颜妍眼圈微红，显然是刚刚哭过。

　　卓溪冷冷地看着她，慢慢走进来将门关好，说：“你活得不耐烦了。”

　　没有疑问，也不是质问，卓溪只是平静地陈述，像是那句“今天下雨了”一样的平静。

　　那张小脸依旧倔强地仰着，面对卓溪越来越强烈的威胁，丝毫没有畏惧，还再接再厉地回了一句：“狐狸精！”

　　卓溪脸色一沉。

　　“卓溪你不要脸！说你是狐狸精了你还这么高兴，抢我男朋友，你真无耻！你眼光倒还真好啊，一眼就看出来左哥哥是最好的，跟着左哥哥是最有前途的，可你不要忘了，再好的人不是你的就永远不是你的，你再怎么喜欢也只能是喜欢，绝对不会有再进一步的可能！你妈没教过你不能抢别人男朋友……”

　　“啪！”火辣辣的一巴掌，直接把颜妍那喷着口水和着泪水的嘴给打闭上，“吗”字被嚼在颜妍的唇齿间，她捂着被打红了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根本无法相信她就这样被卓溪给打了。

　　“啪！”再一巴掌，颜妍的另一边脸瞬间红了。

　　颜妍，要打要骂或者撒泼，可以，我卓溪都奉陪，但颜妍你千不该万不该扯上我之外的人，那都是我的底线，你不该碰。她卓溪的妈妈，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叫的，也更没有人有资格去指责。

　　苏合和穆思航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进来之后两人显然已经猜到之前发生了什么，苏合扫了一眼颜妍，忽然轻轻皱起眉头，拿起自己书桌上的一本小说，指着看向颜妍：“你把我的书弄坏了，赔吧。”

　　颜妍明显没有分清楚状况，愣愣地问：“你说什么？”

　　苏合捻着书的一角冷冷地说：“你刚才碰到我桌子了，手把我的书压出褶了，你赔吧。”

　　颜妍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合说：“又没有坏，你凭什么让我赔？”

　　苏合耐心告磐，声音更加冷淡：“没有凭什么，你到底赔不赔？”

　　颜妍心里一突，气焰也小了一截，说：“不就是一本破书吗？我明天给你买十本！”

　　苏合冷笑一声说：“这是限量签名版，你赔得起吗？”

　　“你！”颜妍被成功激怒，但她雷声大雨点小，权衡三番，知道自己在这里面一点优势都不可能占到，寝室四个人，两个人一起对付她，这亏她不能吃。

　　穆思航闻了闻自己的椅子突然说：“靠！这屋里一股什么味，我这儿都被熏出味来了！”

　　说完唰地站起来，在寝室里走了一圈，最后停在颜妍身边，皱着眉头嗅了嗅，然后一脸嫌弃的别开，颜妍被这一举动弄出了火气，一只手仍旧捂脸，眼睛却瞪了起来：“上一边闻去！”

　　谁知穆思航却一下狰狞了脸，皱眉瞪着颜妍，手指向她，还是嫌弃的语气：“我就说嘛，寝室就你的味最难闻，我喷了香水的椅子都被你熏出味儿了，你赔我香水，赔！”

　　颜妍的脸现在除了红色，又气出了青紫。

　　“你才有臭味！穆思航你不要脸！”

　　“啊呀，你不要再讲话了，你闻闻，味道更浓了！”说完还很是夸张的用袖子遮住了口鼻。

　　“你！”颜妍又被气哭了，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穆思航的动作越来越夸张，颜妍更加无地自容，最后嚎啕大哭地摔门而出。穆思航放下衣袖，和苏合对视一眼，两人又同时抬眼瞧上面的卓溪，三人相视一笑，皆是一番胜利的喜悦。

　　“哎，不会太过分吧？”穆思航爬上床，若有所思地说。

　　“活该。”苏合清清冷冷地说。

　　穆思航忽然很兴奋：“其实我也觉得我们刚才的行为有点幼稚，但太成熟理智了反而得不到这么大的快乐，哈哈，所以要是让我再来一遍，我一定一点不犹豫。”

　　卓溪想了想觉得于心不忍，拿过一旁的手机给佟左发了一条信息，然后就准备睡了。

　　那边的佟左才刚和柳长安打了一个回合，休息时手机就震动了。

　　“颜妍被我打跑了，为避免她出事，你去找找，速度！”卓溪短信如是说。

　　佟左拖上柳长安就跑，柳长安被打的跟什么似的，踉跄地跟，嘴上问：“你大爷的！去哪啊？”

　　“颜妍被卓溪打跑了，让我去找。”

　　“我靠！佟左你大爷的，你这么快就和卓溪统一战线了？她闯祸你善后，你可真行啊你……”

　　柳长安这番话让佟左心中霎时高兴不已，于是脚步更快了。

　　颜妍并没有跑出去多远，她的胆子很小，偌大的Ａ大里，此时此刻学生多数是窝在寝室里，根本没有几个人像她一样神经病似的在外面游荡。校园的路灯忽明忽暗，教学楼更堪称是漆黑。入秋之后的天气又是凉凉的，颜妍非理智地跑出来的后果就是她穿着一件薄薄的外衫，此时此刻正蹲在角落里流着可怜的泪水，瑟瑟发抖。

　　佟左找到她的时候就是这么个光景，不禁头大。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来闹什么！”

　　颜妍显然没有料到这时候还有人注意到她，愣了一愣，之后倏然间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充满喜悦地望着佟左，同时又有些不敢相信：“左……左哥哥？”

　　“赶紧起来回寝室去，大晚上瞎跑什么啊！”

　　颜妍的脸瞬间便拉了下来，带着哭腔拒绝：“我不，我就不回去！”

　　佟左转身，大步朝前走。

　　“随你便，爱回不回，冻死活该！”

　　“左哥哥！”颜妍突然站起来喊佟左，佟左停下回头，颜妍的脸上全是惊喜，佟左对她很不解，只听颜妍接着问道，“你……你是在关心我？”

　　佟左觉得好像有雷声在他头顶盘旋，他究竟说了什么能让她这么误会？他不过是按照卓溪溪说的，把她找回去，这就是关心了？莫非是那句“冻死活该”？

　　他可真是冤啊，那不过是顺嘴无心的一句啊，怎么就成了他关心她了？

　　佟左无语地站着，颜妍却以为那是佟左的默许，又抽泣了两声，抹了抹早已经发干了的泪痕，颜妍走到佟左身边，很自然地环住佟左的胳膊，声音娇而甜：“我听左哥哥的话，这就回去！”

　　佟左一点不留面子地抽回胳膊：“行了，那你快回去吧。”

　　“左哥哥，你送我回去。”

　　“你要回去就赶紧回，我还忙着呢！”不等颜妍的反应，转身大步就走。

　　颜妍的脸变了变，对着佟左的背影说：“左哥哥，这个周六我会和爸爸一起去看任阿姨。”

　　佟左脚步一顿，然后头也不回地跟柳长安离开。

　　星期五总是过得很快，中午的时候韩芳就开车过来了，卓溪那时候和白茹正好吃完饭，有说有笑的往寝室走，韩芳就站在寝室楼门口，整张脸上除了笑还是笑。

　　卓溪最先看见韩芳，提醒了下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柳长安是怎样被那些美女军团围攻怎样被递情书，卓溪只用了一句话就止住了她那张嘴。

　　“白阿姨来接咱俩了！”

　　韩芳也跟着朝她俩挥手，差点就跳起来了。

　　“老妖婆，这里是学校，您还是收敛点好吧？”白茹走近，忍不住说。

　　韩芳头一扬，颇为不屑地回了一句：“管他呢，老娘就不知道收敛两个字怎么写。”

　　白茹撇嘴：“真不知道部队里哪个领导脑袋搭错了线，竟然纵容你。”

　　“哎？”韩芳突然正了脸色，严肃道，“不管你怎么瞧不上老娘，但老娘当年的上司你不许瞧不上，连自己闺女都瞧不上自家老子，那还了得？”

　　白茹立马说：“啊，白羽兵同志是我一辈子的偶像。”

　　“……快点收拾东西啊，老娘我的领导回来了，他只给我一下午的时间。”

　　白茹听到自家老爹回来也很高兴，但就忍不住抢白老妈：“老妖婆，看看你，领导回来了你立马就没骨气了，平时对着我的那些威风八面呢？”

　　“我也没办法啊，谁让他是我前领导呢？”

　　卓溪白茹：“……”

　　卓溪她们三个人刚一打开门，满屋子飘着的菜香就钻进了三个人的鼻子里，卓溪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抹笑，很满足的样子。白茹的表达则比较直接，来不及换鞋就蹦着跳着进了厨房，一个起跳就跃到白爸爸肩膀上。

　　“爸爸！”

　　“哎！”白爸爸笑着回应，抽出一只手来回头捏了一记白茹的鼻头，“这么大还淘！”

　　一边躲闪着白爸爸的袭击，一边笑：“爸我都想死你了。”

　　白爸爸一脸的不相信：“我看你是想我做的菜了吧？”

　　白茹正色道：“那是主要原因，次要的是我想你了。”

　　“你这孩子！”白爸爸哈哈大笑，回过身将菜倒入盘中，递给韩芳。

　　谁知韩芳突然一个皱眉，抱怨说：“你怎么一回来就支使我干活？”

　　“不让你干让谁干？小茹？那可是我闺女，可不能让干的，你是我老婆，当然是要你做。”白爸爸抽手宠溺地摸了摸老婆的头，很是温柔的训话。

　　韩芳努嘴，却乖乖地将菜端上桌。

　　卓溪换好鞋来到厨房，看见的就是这么和乐的场景。不禁停在门边，眼中流露出羡慕。如果这是她的家，那该多好。

　　还是白爸爸最先看见卓溪，这时候菜已经准备完全，白爸爸解开围裙走过来，慈爱地揽过卓溪的肩：“小溪，大学还算适应吧？”

　　卓溪乖巧地点头。

　　“嗯，小溪我是不用担心的，小茹啊，你怎么样？”白爸爸坐在一家之主的位子上，明显的是要有一番饭前演讲，不过显然这一家人并不怎么配合。

　　白茹的筷子正肆虐在那颗巨大的鱼头上，韩芳则是拼命摘鱼刺，然后一块一块逐次递到自家老公碗里。卓溪吃着眼前的鸡翅，好像也没打算听白爸爸讲话。

　　“小茹？”白爸爸故意板起脸。

　　“嗯？”白茹嘴里含着鱼脸蛋上的肉，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小白茹，你现在连你老爸的话都敢听不见了？”

　　“没有没有，”白茹连忙澄清，之后还不忘夸奖爸爸的手艺，“这不是您做的鱼太好吃了嘛，我就想不能浪费一秒钟，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白爸爸的脸板不住了，有些不自在又好像不好意思被女儿夸奖，谦虚地笑：“还可以吧！”

　　白茹笑，继续吃。

　　白爸爸也拿起筷子，可刚拿起来就猛然想到他之前问过的话，不觉鼻子和嘴一起歪：“白茹，我刚才的话你怎么没回答？一个月不见你这转移话题的能力又见长啊？”

　　“我学习过得去，同学之间处的也不错，没打架没谈恋爱没收过情书，也没被表白！”白茹见机行事，一连串的话说下来脸不红气不喘。

　　白爸爸张了张口，最后无奈地说：“好了，吃饭吧。”

　　“羽兵，你快点吃吧，每次都是你最慢，快吃快吃，吃完了我有事跟你说。”

　　白茹想起什么来，对着韩芳警告：“老妖婆，不许和爸爸讲换学校的事。”

　　韩芳一听，顿时不高兴了，坐在凳子上直接两手掐腰，仰头愤愤冲白茹：“为什么你叫他爸爸却不叫我妈妈？”

　　“因为爸爸不给我们训练，你给我们魔鬼训练！”

　　“叫声妈妈来给我听听！”韩芳在白爸爸面前的形象还是很好的，从来不自称“老娘”。

　　“妈，咱吃饭吧，您看给我呛的！”白茹说罢还假模假式地咳嗽两声。

　　卧室里。

　　“羽兵啊，”韩芳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擦护手霜一边说，“我还是想给小溪转学，我不想让她在Ａ大，那里……”

　　白爸爸一把搭上老婆的肩，手指摩挲着，接过话头：“那里没问题的。”

　　“怎么没问题？”韩芳的音量突然拔高，又很小心地低了下去，皱眉，“怎么能没问题呢，Ａ大的校长跟佟家人是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放心小溪在那里学习啊！”韩芳说得急切，嗓音又刻意压得极低，说到最后连声音都没有了，喘了两口气，她又接着说，“况且小溪上周回来说，苏家的那丫头和小溪住在一个宿舍，你说，你让我怎么放心？那里怎么能没有问题？”

　　白羽兵贴心地给自家老婆顺气，淡声安慰：“佟家人再怎样也不能在Ｂ市一手遮天，况且佟峰去世多年，有些事情该淡的也就淡了。”

　　“那苏家的丫头呢？那个人进去之后我们就刻意远离他家，多少年了也没碰上过，这现在又是佟家又是苏家的，那些事是该淡了，可现在他们一个一个全都出现，这有淡下去的意思吗？我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情！”

　　白羽兵把自家老婆的怨气全部吸纳，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很能安抚人：“如果那些事现在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出来，我们也完全占理，”他用食指挡住韩芳的唇，继续说，“不要去担心其他不相关的事情，你就只需要知道，我们小溪是受害者，是佟家和苏家一起造成的，我们光明正大地生活，该愧疚的是他们。”

　　韩芳拿掉丈夫的手，索性将所有怨气都倒出来：“还说呢，小茹她们开学第一天我就接到任兰的电话，这么多年没联系，那女人还和以前一样，喜欢拿钱压人，喜欢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当年要不是她……”

　　“好了好了，”白爸爸说，“当年的事我们和他们彼此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之所以一直忍就是不想让我们变成和她一样的人，如果她现在想要解决当年的事了，那我们就无需再忍，一定奉陪。”

　　白羽兵的这番话犹如给心中无底的韩芳吃下定心丸，她看着自己丈夫，点点头，重重叹了口气。

　　“溪溪，我这几天忙着学生会的纳新，颜妍你调查的怎么样了？”白茹一脸的八卦。

　　卓溪看了白茹一眼，后又闭上眼。

　　“颜妍是佟左妈定的儿媳妇。”

　　“溪溪你也太淡定了。”

　　“不然呢？”

　　“你难道不喜欢佟左？”

　　卓溪看了看白茹，认真地说：“喜欢，但是他不纯粹，所以也不喜欢。”

　　“溪溪你把我绕晕了你知道吗？”

　　卓溪睁开眼说：“我喜欢他，可他有喜欢的人，所以我就不喜欢了。”

　　白茹还想问，但卓溪不再给她机会，背对着她，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佟左故意在周六下午才回家，没有见到任兰，只有保姆在准备晚饭。

　　“张姨，我妈呢？”

　　“太太在楼上书房。”张姨笑答。

　　佟左抬头看了看，明知故问地说：“书房？家里来客人了吗？”

　　张姨点头：“颜先生颜太太过来了，太太说他们谈点事情，让我先准备着晚饭。”

　　佟左心想着本来任女士是让他把颜妍带来的，而他却提前将她气跑，不知道这样又会生出什么事情，想到这，他问：“只来了两位客人？”

　　张姨说：“两位，不过颜小姐说她会晚点到。”

　　佟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脚往楼上走。

　　“老颜，幸亏这次的事情有你给让路，不然我们家的货没法出，损失可太大了。”佟左没想到自己竟然无声无息地到书房听墙角，但还没等他来得及想出为什么，就听见自己母亲这样说。

　　“快别这么说，”有女人接过话头，佟左知道那是颜妍的妈妈，“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亲家你这样说话可就外道了。”

　　任兰呵呵地笑了，她说：“颜妍这丫头我是真的很喜欢，和小左从小就认识，感情上自然没话说，现在可就等着他们两个毕业，我可得让小左看紧着点，最好一毕业就让他们两个把事给办了！”

　　“那敢情好，小左这孩子我是千万个喜欢，人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我现在可不就应了这句话了，老颜你说是不是？”

　　颜父说：“妍妍交给小左，我很放心。”

　　……

　　佟左满头大汗地听着里面的对话，心想着任女士果然从来不会让自己失望，他还寻思着为什么他对颜妍连搭理都算不上，颜父颜母为什么还要这么乐于他们之间的事，原来双方的目的都不在于他怎么对待她，而是他一定要娶她。想不到他佟左，竟也成了这样的人。

　　冷眼看了看书房的门，然后不声不响地离开。

　　到自己房间，他拿出手机给任兰拨通了电话。

　　“妈，你来我卧室，别告诉其他人，不然他们知道我在家，我会做出什么事，相信您很清楚。”电话甫一接通，佟左便不等任兰说话自顾自地说，并不给她回话的时间，说完话就直接挂断电话。

　　他才不管任兰会怎么和颜父颜母解释，因为他相信凭任兰的能力一定有能力处理的好，他只需静静等着就行。

　　果然不一会，自己的房门就被打开，任兰快步走进来。

　　“小左，你回来怎么不先看看你颜伯伯和颜伯母？”任兰一进来就责怪他，“你颜伯母可想你了，跟我过去先打声招呼。”

　　佟左静等着任兰说完，又停了一会才说：“我不想去。”

　　任兰脸色微微一变，但又立即恢复，不过语气已经冷淡下来：“小左，你现在可过了任性的年纪。”

　　佟左说：“我没任性，妈，颜妍也去了Ａ大你为什么没和我说？颜妍的成绩根本就进不了，一定是您做的对吧？我不止一次对您说过我不会要她，我不喜欢她，您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往她那边凑？”

　　“小左，妍妍有什么不好？漂亮，对你一心一意，就算有点骄纵，但她要是太过死板，连我都不会喜欢，性子是可以慢慢磨的，但是妍妍这个人，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佟左说：“妈，您怎么就不明白？我不想要她，我不喜欢她，您得让我说多少遍才能懂啊？”

　　“小左，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让你结婚，是过日子的，没有所谓的喜欢与否，小左，妈现在跟你说的都是经验，没有总比有要好。”

　　“妈，那是您的观点，放在我身上是没有用的，如果颜妍可以，我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跟您别扭着。我有喜欢的人，我成年了，知道怎样做决定，也知道我做的是什么样的决定。”

　　任兰听了佟左的话，脸色登时一变！

　　“小左，你再说一遍？”

　　佟左定定看着任兰，说：“我说我有喜欢的人，我想守着她，一直守着她，我和她从小就认识了，妈您还骗我说她跟亲戚去国外了，其实根本没有，她一直都在Ｂ市，就是见不着罢了。妈我不知道您当时为什么要骗我，我也不想知道，但是现在我又见着她了，希望您不要再拦着我。”

　　佟左本以为他的这番话会让任兰更为激动，但他显然还不够了解自己的母亲，他的话说完半天，任兰的脸色却一直平平静静，甚至连之前那么明显的喜怒现在都看不出来了，佟左心中奇怪，一时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良久，任兰突然笑了，她问他：“小左，她叫什么名字？”

　　“卓溪。”

　　任兰笑得更开：“呵，卓家人！”

　　佟左还想说话，任兰却没给他机会。

　　“小左，你颜伯父颜伯母都在楼下，这会妍妍也应该来了，跟我下去见面。”

　　佟左耐心有限，皱紧眉头拒绝：“我说了我不去，您要是再逼我，我就破罐子破摔，反正我不怕丢脸。”

　　任兰冷笑：“小左，你把你妈当成几岁的孩子来威胁？”

　　“我没有威胁您，您要是还让我出去见，那我就当着他们的面离开家，丢不丢面子我不在乎，如果您退一步，我可以从窗户走。”

　　任兰突然眼神尖锐地扫向佟左，半晌，她被气笑了似的点点头说：“行，你厉害，你走吧，走！”

　　佟左最后看了任兰一眼，转身打开窗户顺着边上的铁管往下滑。

　　跑出家门老远，他才给卓溪拨了电话。

　　“卓溪，明天你能出来吗？就咱俩那天在的老街那，你能去那吗？”

　　卓溪躲在卫生间里接电话，当看到佟左两个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时候，她若说自己心里没有半点高兴那绝对是假的，对白茹说她不喜欢他，也是在努力地自欺欺人，听到佟左的声音，对他的提议，她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

　　“可以。”纵使这是早就想好了的回答，她也没有让对方听出一丁点乐意为之的味道。

　　得到肯定答复，佟左的心情好了些，在路上默默想了想，心中打定主意，转换方向往自家体育馆跑去，晚上没地方睡，只好去体育馆了。

　　二日一早，佟左就把卓溪叫出来，不知道他从哪里租来的双人骑自行车，两人一前一后配合得天衣无缝，共骑着游走在Ｂ市的大街小巷。喝胡同里的大碗茶，听相声，吃特色小吃，逛那些从没逛过的旧园遗址，打气球，套圈儿……

　　佟左带着她到处溜达，看着卓溪高兴的一直唇角弯弯，他心中很是满足，十年里想象无数次跟她一起做却没办法做到的事，今后他都会一点一点陪她去做。

　　“溪溪，老街那这会该支了烧烤摊子了，我们去那吃烧烤去呀！是我信得过的老板，干净的，你放心，吃了绝不会拉肚子。”

　　临近傍晚，两人都有些疲惫，但佟左的兴致却丝毫不减，还努力提起卓溪的热情。

　　卓溪跟着佟左玩了一天，虽然天有点晚了，但还不怎么想回去，可肚子还不怎么饿想要拒绝，却最终败给了佟左期待的眼神里，只好点点头说：“好啊！”

　　佟左乐颠儿颠儿地蹬自行车，双腿突地用力：“走喽！”

　　“卓溪你得多吃肉，你太瘦了。”佟左见卓溪不怎么吃，就自作主张地给她往盘子里夹。

　　“……”卓溪努力往嘴里填了一块，其实她一点也不饿，真的。

　　“我得把你养得壮壮实实的才行。”佟左继续往她盘子里夹，又小声嘟囔，“这样抱起来感觉才好，不然跟抱一把骨头似的！”

　　卓溪：“……谁要你抱！”话出口太快，肉还没来得及咽下，让佟左狠狠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满脸横肉”。

　　佟左抹了把脸呵呵笑：“你快吃，多吃！”

　　卓溪想了想终于忍不住：“我吃饱了。”

　　“才吃多少啊？”

　　“……”卓溪，“我今天一天嘴都没闲着，一点也不饿，真的。”

　　佟左想了想也是，所以就不再劝，说：“那不吃就不吃吧，反正也不是那么好吃。”突然兴奋地说，“哪天让你尝尝我烤的肉，绝对不比这个差！”

　　卓溪擦擦嘴问他：“你今天找我出来，目的就是陪你玩？”

　　“对，也不对，我不也陪着你玩了吗！”

　　卓溪：“我原本打算今天在家看一天书的。”

　　佟左：“卓溪这你就不对了，书哪有我好玩？”

　　卓溪：“……滚！”

　　星期一早上，阶梯教室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个个都捧着八卦的脸看戏，原因是……佟左带着早餐到卓溪面前说：“以后别吃食堂了，你也吃不饱。”

　　卓溪盯着佟左的手足足看了一分钟，才将它们接过来说：“哦。”

　　佟左期待地说：“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卓溪想了想说：“明天不用送了。”

　　佟左心肝颤了颤说：“为什么？”

　　卓溪说：“因为我觉得你带着目的。”因为你这样会让我越来越想喜欢你。

　　佟左正色说：“你不要以为我是想讨好你但是如果你这样以为就以为吧不过要是你想报答的话就做我女朋友其他报答就不需要了。”

　　卓溪被他没有标点的话弄得愣了愣，看着那抹独属于佟左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又低下头，瞧着那满桌子丰盛的早餐，眨了眨眼。

　　突然感觉到有一缕像是刀子一般的光线正直直扫向她，而且那强度越来越大，最后大到卓溪实在不能假装忽略，她就回看了过去。

　　早就料到，是颜妍那双充满怨怼的眼神。

　　卓溪想了想，坐下，拿起豆浆，小口小口喝起来，丝毫没有想和颜妍说话的意思。

　　“你就喝得这么心安理得？”定力怎么也比不过卓溪的颜妍，忍不住率先发问。

　　卓溪斜眼睨了颜妍一眼，本来不想搭理她，但看了看周围，同学们一个个看似认真准备上课，实际上耳朵全都竖起来听着她这边的动静，就也没再沉默，回给了一个“嗯”字。

　　“你嗯什么？”颜妍的声音突然拔高，这下把同学们的目光全部成功吸引过来，众人终于可以有一个正当理由看热闹了。

　　“你不问我呢吗？”

　　颜妍一时被堵得没话说，但她哪能就这样罢休，看了看桌上的饭，嘟囔着来了一句：“有些人还真不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

　　“对于有些人呢，这东西她还是有很多的，但对于有些不识时务又幼稚得可以的人呢，我看这东西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吧？”卓溪正在想要回应一句什么，却听见穆思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卓溪回头，穆思航冲她粲然一笑。

　　“你！有你什么事！”

　　穆思航眉毛扬了扬，笑得张扬，一副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

　　“我吃早餐这件事，也和颜妍同学你没什么太大关系吧？”卓溪回转头来，冲颜妍说。

　　“怎么没关系？左哥哥是我的，凭什么给你送早餐？”

　　“哪写你名呢？”穆思航嗤了一声。

　　有个男生淡笑了一下，对颜妍说：“你是不是主席的我们不知道，不过主席军训的时候给卓溪送水这件事，我们可是都知道的。”

　　众人齐齐点头。

　　“你们……”

　　颜妍又要哭了，不过，好在上课铃这时候打响了，将她的眼泪憋了回去。

　　“溪溪！”中午放学，颜妍刚刚气哼哼地走出去，白茹就风风火火跑过来，进了教室不管不顾就大声喊。本来着急想走的一众同学看见白茹竟然一个一个停住，全都是一副讨好的笑。白茹的社交能力很好，仅仅一周的时间，她就和卓溪班上的同学混了个自来熟，自进门以来，一路笑脸不断，认识的不记得名字的全都叫她问候了个遍，最后到达卓溪身边，给她结出了一个巨大笑脸。

　　卓溪见白茹过来，很是高兴，前座的同学很好，非常主动地给白茹腾出地方，白茹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她本来就长得娇小可爱，这么一来更是惹人怜爱，那位被夸奖的男同学顿时脸色一红，紧张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嘿嘿傻笑。

　　“你怎么不和她讲话呢？”

　　“你说你脸红个什么劲呢！”

　　“我太喜欢她笑的样子了！”

　　“……”

　　卓溪好笑地看着白茹，见她一脸毫不知情的样子，小声说：“哎，你说你能不能稍微收一下你那大于２２０伏的电压？”

　　白茹臭屁，也小声回应：“没办法，谁让我什么都没有，就有电压呢！”说完，独自嘿嘿贼笑起来。

　　“你啊你……”

　　“我听说，佟主席终于正式发动攻势了？”白茹一脸的八卦象，问完这句话，又自言自语般地嘟囔，“想不到周日就一起出去玩了一天，佟主席的胆子就被激发出来了？”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在场几人——包括颜妍清楚听到，只见她面露惊讶，随后怒火熊熊，但碍于站在卓溪身边的人这么多，她就算再想大喊大叫，也得识时务一些。

　　卓溪斜眼瞧在眼里，心下笑笑，也没理会。

　　“哎先不说这件事，溪溪我跟你说啊……”白茹突然一脸神秘，不怀好意地笑着凑近卓溪，卓溪还以为她又要对自己讲些什么对付男生的方法，却见她凑到自己耳边，轻声说，“我上个星期给柳长安下了个套，直到现在他还没摆脱掉呢！”

　　卓溪吃了一惊，随即也跟着笑起来，问她：“你下的什么套？”猛然想到上星期回家时白茹说的柳长安被美女军团围攻的事，呃，不会是这个吧……

　　“我跟你说，我上个星期……”

　　“白茹！”白茹这边的话音还没落下，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白茹背后传来。

　　白茹瞬间像是惊到了一般，一下子站起身来，立时就听见身后那个声音随之一阵闷哼，这个声音更是让白茹为之变色，好在卓溪作为死党激灵的很，一把拉过她迅速藏在身后，冲来者柳长安伸手阻止，白茹在后面不知死地加了一句：“好久不见啊丹凤眼！”

　　白茹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让柳长安面上漆黑，想到自己近期遇到所有事的罪魁祸首都是这个说风凉话的人，柳长安气不打一处来，眯着眼睛阴着脸，不过他眼睛瞄到那个神色惊慌但眼中全是促狭的白茹，忽然就笑了，那笑容让白茹狠狠打了一个冷战，这这这，这完全不是平时的柳二少的表情啊！

　　“白茹，”柳长安笑得阴险，“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什……什么？”白茹结结巴巴的声音一出，连自己都被惊到了，匆忙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她挺起下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办！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呦呵，”柳长安邪气一笑，“小白茹，既然你让我自己解决，那我可就照办了？”表面上是询问的语气，实际上那语气中哪还有一星半点的询问？白茹突然没来由的心里一阵哆嗦，有种不好的感觉瞬间袭上她。

　　卓溪瞧了瞧这个和平时的柳长安截然不同的人，默默和以前的那个对比一下，思前想后，也没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妥之处，好像他生来就是这样，无论怎样掩饰，那丝邪气怎么也掩藏不住。

　　“那就当我女朋友吧。”

　　淡淡的话语有如晴天霹雳，直接雷翻了愣着的白茹，卓溪也是一脸吃惊地瞧着他。

　　周围的气压瞬时就变得微妙起来，全班同学都兴致勃勃地看着那笑得一脸得意和愣得像个傻子一样的两个人。

　　“哈？”半晌的半晌过后，白茹才终于反应过来，装作没听懂一样，实则听在卓溪耳朵里，那却是为了掩饰自己尴尬而发出的声音。

　　“不答应吗？”柳长安的眼睛眯的更小，但却突然间朝着周围四下一扫，表情又恢复成初见时的可怜模样，只见他下唇抽动，刚才眯得狭长的眼睛倏然变得泪眼汪汪，他瞧着白茹，可怜巴巴地，“我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了，你不能不给我面子不答应啊，起码我还是Ａ大的风云人物，你要是拒绝我了，以后要让我怎么在学生会待，怎么在Ａ大混啊……哦对了，你也要进学生会了，要是我的那些忠诚部下知道我被你拒绝了，你说，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柳长安这瞬间天上地下的转变和那些半是可怜半是威胁的话差点让傻愣着的白茹翻白眼，亲爱的柳二少您这是干什么呢？不过柳长安说她要进学生会的事还是让白茹小小思索了一下，上个星期给他送的那些女生们她可是早就见识过，追人的气场和同仇敌忾，不，是统一战线的能力那是任何一所学校都比不了的，姐妹们的情书满天飞，柳二少抱头满校园乱窜。而现在她们肯定得知是她在背后捣蛋，如果进了学生会和她们近距离接触，她还不被那些人一人一口唾沫给淹死。

　　她就奇了怪了，人都说爱情是自私的，怎么那些女生都那么无私啊？

　　正想着，柳长安略带委屈的声音再次传进耳朵，只听他如泣如诉地说：“从我第一天见你，就被你给迷住了，无法自拔那种，回去之后就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改邪归正，不再招惹别的小姑娘，一定要在毕业之前追到你，让你做我的女朋友，本来我还想着追求你的对策，可是你却主动过来追求我，虽然你做的很隐晦，但熟知你心意的我也很快明白了，你让那些女生们过来给我递情书，不就是想看看我的定力怎么样吗？这么多天过去了，我一封情书都没有接，这也算是通过考验了吧？要是你还有别的考验，尽管来考我，我柳长安要是经不住考验，一定会自动放弃你的，而且我为了经得住考验，已经把所有姑娘的芳心伤害了，你要是再不要我，让我以后怎么办啊，我们柳家的香火啊……”

　　“停！”白茹的耳朵嗡嗡直响，柳长安的话越说越离谱，竟然还扯到香火问题，不打断实在是不行了，再让他说下去没准连生孩子的问题都一并解决了。

　　柳长安随即一愣，而后又是可怜兮兮，捧着一张要哭不哭，哭起来像笑一样的脸，眼巴巴地问：“那你到底是同不同意啊？”
　　柳长安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异常的明亮，其中的真诚指数以每秒百分之二十的速度飙升，白茹被看的心里直发颤，暗自觉得这人的眼睛今天怎么这么好看呢？脑子里忽然一个恍惚，一句没经过大脑的话瞬间飙出：“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这句话一说完，白茹恨不得把自己的牙齿直接塞进粉碎机。心想她今天过来找卓溪说这个关于柳长安的趣事实在是太不明智了，来之前应该先看看黄历，今天是不是诸事不宜啊？

　　柳长安也是愣在当场，脸上还保持着之前的没出息样，很显然，他也没想到白茹会答应的这样迅速和出乎意料。

　　教室里顿时变得静悄悄的，好像连那一众男生和躲在教室外等待投递情书的姐妹们心碎了一地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卓溪的电话这时候很突兀地响起，终于打破了教室里的安静，学生们像是刚刚经历了时间凝滞一样，突然时间继续流转，反应过来的他们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就开始陆续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卓溪和白茹对视了一下，就走出去接电话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不过显示的是从本市打过来，卓溪皱皱眉头，犹豫了一瞬，却还是接起电话来。

　　“喂……”

　　“喂，丹凤眼，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好过？”教室里，终于只剩下白茹和柳长安两个人，白茹浑身的毛几乎都炸起来，踏前一步揪着柳长安的衣领子质问。

　　“哎哎哎，”柳长安装作站不住的架势，身体微微前倾，邪笑着反驳，“我没有啊！”

　　“还说没有！”白茹一下子增大了力气，“没有你刚才那是干什么？”

　　“你让我自己解决问题，我那就是在解决问题啊！”柳长安一脸的无辜，那眼睛好像在无声地控诉，是你让我解决问题的，我解决了你又不满意，你又不亲自解决，你究竟想怎么样嘛！

　　“那……那我也没让你这样啊！”白茹有点心虚了，毕竟那是她先惹出来的乱子，柳长安这算是，给她台阶下？连忙把这个想法打住，摇了摇头，继续怒视柳长安。

　　“唉，”柳长安突然很落寞地叹了口气，把白茹叹的一愣，“其实别看我在Ａ大的名声不好，沾花惹草，朝三暮四的，实际我只谈过两次恋爱，而且都仅限于牵牵手而已，属于特别青涩特别青涩那种，传言不一定是真的，你要相信你眼睛看到的啊，你说，从你认识我以来，除了你给我的那个考验，我有没有招惹过别的女生？当然，除了你以外。”

　　白茹狐疑地看着柳长安，脸上很明显地表达了她对他所说的极度不信任，不过那手上的力度却是渐渐小了。“谁给你考验了！”声音显然没有底气。

　　柳长安见事情有门，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又再接再厉，对着白茹就是一顿推销自己：“而且啊，做我柳长安的女朋友有很多福利可拿的呢，没人敢欺负那是一定的了，在Ａ大你要是想让谁横着走那那个人是绝对不敢竖着，我还会亲自接送你上学放学，每天陪你吃三餐，每天给你讲笑话逗你开心，所有你不喜欢的人我都会亲自出面替你摆平，保证让你的大学生活快乐充实，比任何人都好。”

　　柳长安一字一句讲的信誓旦旦，白茹听得忽忽悠悠，这福利对她来说倒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想她白茹当学生的这许多年，凭借着自身的能力也从没在同学那里吃过亏，也没人敢过来主动招惹她，大学之前她和卓溪一起并称校园小霸王，足以见得那时候她是有多张狂了。

　　不过今天她很是倒霉地栽在柳长安这个外表纯良无害，内心极度阴险的小人身上，实在是她这十多年来的一大败笔，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她竟然很没脑子的答应了他！这事说出去实在是太丢人了，估计要是五哥知道，一定会笑话死她的。

　　可是，现在要反悔是一定不可能了，如果反悔，借用柳长安刚才的一句话说就是，那她以后也不用在Ａ大混了。

　　思前想后了半天，白茹终于放开柳长安，仰着小脸瞧他：“丹凤眼，本姑娘今年流年不利，碰上你这么个拦路的，要是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就该知道以后怎么做，我呢，今天暂且饶你一回，以后会不会饶你，要看你的表现是不是让我满意。”说完还自顾自地点头，一脸的不在乎样，只那脸颊上的淡红却很好地表达出她此刻真实的内心，柳长安看在眼里，虽然面上还是老样子，却是在心里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的笑。

　　白茹顿了顿，又接着说：“嗯，柳长安，”她第一次这样叫他名字，温温软软的，好像很是不好意思，“我可是很难伺候的！”

　　“没关系，难不难都是我的事，你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行。”柳长安大手一挥，很臭屁地来了一句。

　　“你是卓溪吧？”电话那头，一个很清冷但却很笃定的女声问。

　　“我是卓溪，请问您是……”卓溪礼貌回语。

　　“明天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见个面。”电话那头的人自动忽略卓溪的问题，自顾自地又问道。

　　卓溪皱起眉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那边的人好像是笑了一下，卓溪听见她的呼吸加重了些，只听那人回答说：“这不要紧，你只要认识佟左就好了。”

　　“佟左？”卓溪重复了一遍，结合起之前蹲墙角时听来的消息，心里大致有了一个猜测，心中虽无奈对方行径的奇怪，但既然已将电话打来，就说明推脱无效，在短暂思索之后爽快地回答，“好，明天下午三点以后我有时间，我们在学校附近的听风阁见面吧。”

　　卓溪握着手机，抿唇，片刻后不觉有些好笑，颜妍说让她等着，她以为只有那天无端飞来的枕头，却还有这样的后招。不过她和佟左妈妈见面，算什么呢？

　　忽然看见天边飞来一架飞机，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将手机放回口袋，卓溪举起双手，把拇指和食指组合在一起，将那缓缓开过来的飞机，完整地框在了手中。

　　隐约记得小时候那个胖胖的小男孩对她说过，框够一百架飞机，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佟左，我喜欢你，你能忘了你的小青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