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青梅》灼焰

7、第７章

　　卓溪的心情说不上是好还是坏，有点乱乱的理不清，回到寝室之后也没有洗漱直接爬床了。苏合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很早就睡下了，穆思航用后背和她打招呼，颜妍坐在床上捧着电脑不知道在干什么。

　　卓溪躺下之际看见了颜妍欲言又止，她不想理会，直接转过头去。

　　脑中浮现出那个瘦削高大的身影，想到刚才面对她问话时那副窘迫样子，卓溪忍不住将脸埋进枕头，无声地笑起来。

　　如果我们可怜的佟主席有幸看到这个时候的卓溪，那么他一定会瞬间欣喜若狂，也就不用再瞻前顾后，害怕会吓到小卓溪了。

　　“卓溪！”颜妍略带做作的声音传来，卓溪都能听见那一声浅浅的清嗓。

　　卓溪慢慢转过身去，恰好碰上她轻微的期许目光，她已将电脑收起来。卓溪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你和……”颜妍欲言又止，“你……”

　　卓溪不往下接，让颜妍显得有些尴尬。

　　“算了，当我没说。”说完一头倒在床上，被子蒙住了头。

　　卓溪无奈地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闭上眼睛，一会后又翻回身来，睁眼之际看到对面颜妍的被子一抽一抽的动，卓溪愣住，她，在哭？

　　手机在枕边震动，卓溪条件反射般拿起来，是佟左的短信，点开，显示的不再是单一的“晚安”二字，而是前面多了一个称呼——

　　“卓溪，好梦。”

　　记忆中好像有那么一段时间，有一个人一天三十遍的卓溪卓溪的叫，还不停地支使她做这做那，不胜其烦。佟左没有叫过几次她的名字，可不知为什么，看到他发来的这两个字，那么远久的记忆都突然间纷至沓来，她甚至早就忘了记忆当中对方的样子，往事来得如此突兀。

　　这一次，她回了他第一条短信，一个字，嗯。之后就关掉手机睡了。

　　而卓溪没看见，在她关上手机时，颜妍的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她的脸上再没有面对卓溪时候的可爱懵懂，换成了满满的势在必得。

　　Ａ大男生某寝室，柳长安整整一天都在应付学妹们的情书轰炸，到了晚上放学已经精疲力尽，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把手机事先关机，不然他是真的连休息时间都没有，当然今天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都要归功于他的佟主席掌柜的，事出必然有因，他柳长安过去十年里都处于佟左的统治之下，偶然的一次翻身势必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就因为他那天晚上他把颜妍领到他面前，他丫的今天就纠集了一大堆学妹们找他闹场。话说他佟左平时看起来严肃冷漠，可这女生缘怎么就这么好，而且看起来她们还都是统一战线，甚至一点绯闻都没闹出来？虽说他早被灌以花心二少的称谓，这么多妹妹围着他转俨然是一种享受，可他柳长安早就暗下决定改邪归正了，佟左这个睚眦必报的人竟然把姑娘们打包送上门，这真真是令人气愤！

　　本想着回到寝室一定要和他好好算算这笔账，未想他在寝室等了仨小时他的佟主席才姗姗归来，而归来的佟左似乎心情极为郁闷，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这在柳长安的认知里是极不寻常的表现，想他佟左叱咤风云在大院十六年，连他这么根正苗红的少年都被他带成逃课打架无恶不作花心大萝卜，这种吃瘪了表情可真的是为数不多啊。

　　不觉连算账的力气都省下了，屁颠颠跑过去，笑得很是幸灾乐祸，一句骨灰级的广告词脱口而出：“咋了掌柜的，被人煮了？”一手搭上佟左的肩，一边很娘很妩媚地坏笑。

　　“滚！”

　　“咳……”柳长安悄悄拿下那只放在佟左肩上的爪子，很有自觉地退离距佟左三步开外，笑：“掌柜的，您被谁欺负了？”

　　佟左拿眼睛斜他。

　　嘿嘿，嘿嘿，佟掌柜，小的错了……柳长安去拿桌子上的水，想润润嗓子。

　　“卓溪刚才跟我算账了。”

　　“噗——”

　　寝室里突然就静谧起来，柳长安连呼吸都省了，一八几的个子渐渐缩小，满头冷汗地看着佟左。

　　“掌柜的，我不是故意啊！嗷！”

　　被喷了一脸不知是口水还是水的佟左淡定地卸掉了柳长安的手腕子。

　　不过佟左的郁闷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卓溪短信就进来了，佟左顿时如蒙大赦，欣喜若狂，就差奔走相告了。

　　但是当佟左正处在奔走相告的环节时，手机突然又来了震动，屏幕上显示“颜妍”两个字。佟左好心情霎时减半，也没看内容，直接点了删除键。

　　“佟左你可真没出息，不就回个短信吗，至于把你智商都给回没了？”柳长安好了伤疤忘了疼地说。

　　“滚！”

　　柳长安不退反进，一脸诡笑地对佟左说：“掌柜的，用不用小的给您支几招？”

　　佟左嘴角抽了抽说：“我用得着你吗我？”

　　“嘿嘿，那是那是，佟少您英明神武，拿下卓溪同学那是绝不在话下，小的当然不如您老人家啊，哈哈……”

　　佟左鄙夷地看了看柳长安，半晌说：“你有病了吧？”

　　柳长安突然摆正了脸色说：“佟左。”

　　“嗯。”

　　柳长安捶着背说：“您今天可是把我累得很惨啊！”

　　佟左挑眉：“我把你累着了？”

　　柳长安捶背的手一僵，可怜巴巴地控诉：“老大，难道你忘记你今天对我所作所为了吗？”

　　佟左正色说：“本少爷对你做了什么？”

　　柳长安：“你大爷的，你跟我装失忆是吧？”

　　佟左回击说：“柳长安你二大爷的你给我把事用一句话概括。”

　　柳长安点头说：“老大，你今天纠集了一群大一女生追了我一天你记得吗？难道你忘记了？”要不是我经不住颜妍的纠缠就给她制造了和你的偶遇机会这件事被你知道，我能让你这么报复吗？

　　“啊？”佟左诧异，“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老子认识的女生都不及你的零头，柳长安你丫长糊涂了吧？”

　　柳长安一个趔趄摔，仔细想了想惊悚地觉得还真的是，想通之后不由惊悚：“出……出鬼了？”

　　二日的理论课终于在各人昏昏欲睡中过去，佟左在响铃之际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起身就要向外走。

　　“老大。”

　　手机在佟左回头之际给了他一个短信提醒，他皱了下眉，没有理会柳长安的呼叫。

　　“你颜伯伯昨天从外地回来，这几天你和小妍多见见面，这个周末他们会来家里做客。”

　　短信读完，佟左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柳长安伸过脖子，扒着眼睛瞧清楚那短信内容，不觉也深深皱眉，然而那属于柳二少的本质却还是只增不减。

　　“掌柜的你最近真是时运不济啊……”只这一句话，便让佟左缓和了脸色，然而紧接着，随着任课老师走出教室顺便关上教室门，商贸系Ａ版同学们都有幸一闻那传说中的狮吼功。

　　“啊！嗷……”柳二少华丽丽地又被卸掉了胳膊……

　　“老大，你祖宗大爷的，老子跟你绝对没完！”柳长安耷拉着脑袋，一边自己给自己安装骨架，一边有气无力地说。

　　佟左倒是没再理会柳长安的胳膊怎样了，他一言不发地回到座位上，本来想着要去找卓溪，可此时此刻，他觉得这真的是一个很奢侈的想法。

　　为什么他的生命力会有这样一个喜欢安排他人生的任女士呢？

　　“给我出个主意，不然你就当我的陪练。”

　　柳长安本想调侃几句，但见到佟左那一副如昨晚一样的像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就生生咽下那些呼之欲出的废话，转而一脸严肃，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佟左出的那道选择题似的。

　　而随即便见柳长安小脸一垮：“掌柜的您就饶了小的我吧，任姨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比我清楚，让我跟她对着干，您不是要我老命呢吗？我柳二少的命还是很值钱的，不能白白浪费了。”

　　佟左：“……”

　　也不知道任女士给了颜家什么样的承诺，竟能让那公主一般的人物成天追逐他佟左的步伐，而无论他怎样对待那位公主，颜伯伯都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对他这个未来准女婿相当之满意。

　　自从父亲去世后，任女士就开始对他的人生开始了操控，且随着年份的增加，她做的就越过分。

　　“柳长安，任女士要是有你家老佛爷一半的好，让我干啥我都愿意。”佟左诚恳地说。

　　柳长安一口口水没咽好差点呛着自己，干咳了两声说：“老大您别开玩笑了，我家老佛爷可跟任姨不是一个层次的，起码她没有逼着我去和谁谁谁定亲。”

　　佟左一拳头把柳长安的嘴给打歪了。

　　柳长安口齿不清地求饶。

　　然而就在柳长安叽里呱啦道歉之际，门口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这边一群看好戏的人民群众，也打断了柳长安那些乌拉乌拉的废话。

　　“左哥哥。”

　　嘶——这是商贸Ａ班同学们一致的反应，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啊。

　　佟左的脸瞬间变了，回过头，那张早看腻了的脸慢慢放大在他眼前，那副近乎天真的笑颜，让佟左说不出来的厌烦。

　　佟左不会特意去讨厌谁，而颜妍是他讨厌的第一人，因为太讨厌而讨厌。他绷着脸不说话，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地望颜妍，直弄得颜妍有些却步。

　　“左……”然而这一声哥哥还没叫出来，佟左凌厉如刀的眼神就杀到颜妍面前，颜妍生生咽下哥哥两个字，怯怯地喊，“佟左！”

　　“你来干什么。”佟左的问话连语气都不加，漠然地看了颜妍一眼，而后别过头，冷淡以对。

　　颜妍踟蹰，但还是小步赶到佟左身后，纤长的手指戳了戳佟左僵直的后背。

　　“我爸刚才在电话里说，这个周末让我直接去你家。”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全班同学听得清楚。

　　柳长安这次真的被一口口水给呛住，咳咳咳地将气氛打破。

　　佟左把后背挪开，依旧背对，半晌才淡淡回应道：“我妈已经和我说了。”

　　后面没了声音，佟左这时候却是有些奇怪了，眼睛瞟向柳长安，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却见柳长安惊恐的一阵眼角抽筋，脸色有些不好看。饶是佟左和柳长安从小玩到大，这回也是看不懂柳长安的意思了。

　　佟左甚是奇怪，看了柳长安好半天，当他终于有一点明白柳长安的意思后，转头后看，却也倒抽了一口空气，一时间都忘记自己在哪了。

　　“卓……卓溪？”这语磕磕巴巴的样子还真是有负佟大少之名。

　　然而卓溪却没有在意佟左如何，甚至连看都没看佟左一眼，佟左尴尬郁闷之余，顺着卓溪的目光看去，佟左这回连空气都抽不出来了。

　　此时颜妍正用那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深情凝望着佟家大少，佟左豁地站起，万分紧张地望着卓溪。

　　“左哥哥……”

　　颜妍的声音软软的，可听在佟左耳朵里却比过世间最恶毒的语言。不理会那一声声的哭腔，佟左焦急地看着卓溪，想走过去，可颜妍在这边死死挡住，他心急如焚，佟左人生当中为数不多的进退两难，现在正淋漓尽致地展现在全班同学和卓溪面前。

　　卓溪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半天后，她低垂下眼帘，再抬起来时已又是一副坚不可摧谁也攻不破的样子，她淡淡看了看眼前的情况，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去。

　　她疯了才会鬼使神差地过来看他！

　　“卓……”卓溪两个字被堵在佟左喉咙里发不出来，卓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佟左急得两眼睛通红，偏偏面前还有一个泪眼婆娑的颜妍仍在深情望着他。

　　佟左又气又急，对颜妍简直厌恶到极致，然而所能想出来的话只有“滚”这个字，颜妍咬着嘴唇，似是在努力隐忍，可什么也不说，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雾蒙蒙的眼睛像是将所有事都表达了出来。

　　“佟左，快上课了！”

　　柳长安见佟左盯着颜妍的眼神太不对，连忙一把将颜妍推出教室门。

　　“有什么事咱们放学再说，你再赖在这不走，小心佟左揍你啊，你别不信啊，谁说佟左不打女人的，快走吧，快走吧！”然后迅速关上门。

　　颜妍蹲在走廊里呜呜地哭起来。

　　等她回到教室的时候，翻译老师已经朗读了一半的课文了。上课迟到本是不被允许，要换了别人肯定这节课都不用上直接站外面罚站了，昨天英美文学课有人迟到都被罚了，可翻译老师却只是看了两眼颜妍，对她点了下头就继续讲课。

　　卓溪不想再看见那张脸，可谁知正准备看书之际，颜妍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目光射向卓溪，淡定如卓溪，表情平平静静。这让刚刚准备露出一副胜利表情示威的颜妍产生了极大的无力感。懊恼转头，几步走到卓溪另一边，重重坐下。

　　卓溪偏过头，这时候正巧一旁的苏合看过来，卓溪眼神变得柔和，又快速转回去。苏合被那样的眼神弄的愣住，可心中却有更多的愧疚感产生，没错，她之前想不明白自己对卓溪这方面是什么样的心思，现在她懂了，她从内心深处觉得对不起她。

　　一节课很快上完，这是大课间，中间的休息时间是二十分钟。

　　“卓溪，你就不好奇我今天去找佟左干什么吗？”

　　有些人就是天生不安分，不管别人喜欢与否，就是拼着命的想往你跟前凑合，颜妍就是这种人。卓溪很想很不友好地问候一下颜妍全家，但也不能有失风度，可要不回击点什么，那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欺负呢！

　　见卓溪不答话，颜妍得意一笑，全然没有了之前在佟左面前那泪眼婆娑的相，她说：“这个周末我会和佟左回家，还要在他家过周末。”

　　卓溪心里莫名一紧，但还是漠然地扫了颜妍一眼：“和我有关系？”

　　咳，女孩和女人一样，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

　　颜妍被气得瞪眼，一时气急口不择言：“怎么能没关系？”

　　卓溪轻嗤一声，不再理会。

　　有一个词叫见好就收，懂点事的人都晓得这个道理，然而颜妍却不在这个范畴中。见卓溪不理会，她的火气憋得难受，猛地一指卓溪，这个动作让卓溪面上表情为之一变，不过这位颜同学从来都不会看人家脸色行事的，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只有别人看她颜色的份。

　　“我告诉你，佟左是我颜妍的，你别不自量力地痴心妄想，麻雀变凤凰了！”

　　卓溪面色冷沉。

　　“第一，我心里想的什么你永远不会知道，当然，你要是硬要猜也随你。第二，佟左是谁的我不管，我想干什么也没人能管得着，至于是不是麻雀变凤凰，我想这不是你可以定义的。第三，把你的手指拿开，以后再对我做这个动作，小心你的手。”
　　教室里的喧哗声消失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一角，卓溪冷冷的语气让整间教室的温度瞬间降至零度以下，正式上课不到一星期，虽说卓溪还没有认全所有同学，但全班同学却都对卓溪这两个字分外敏感。谁不知道Ａ大的佟少中意这个姑娘，这在军训的时候便有有心人瞧出了端倪，私下里他们已经自动自发地将卓溪归到佟少女友的级别，虽然卓溪同学没有明确表态，可早有不少好事者私下打赌，且赌注金额一涨再涨，居多的自然是佟少成功追到卓溪。

　　可没想到刚才卓溪的一番话，顿时让那些看好佟少的同学内心大大吐血，不要啊卓溪同学，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样，你刚才一定说的全是气话对不对，对不对？一定是的，佟少对你那么好，百忙之中还给你送水，你不能这么绝情地扔下佟少啊！
　　这边多数同学内心哀嚎的同时，那边厢一直持否定意见的几人却是笑容满面，春风得意，像是刚刚灌了蜜糖，甜到了心间，再满满的回放在脸上。

　　哈哈，赌金啊赌金啊，快点砸过来吧，兄弟们断酒好久了……

　　卓溪自然是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话到底引起了怎样的轰动，此时她冰冷的眼神一眨不眨盯着颜妍，直看得后者如临大敌，毛骨悚然。

　　狠狠定了定神，颜妍压下心中没来由升起的恐惧，勇敢地回望回去，并不怕死的伸出了手指。

　　“我就指你了怎么……”

　　“样”字还没讲出来，就只听得“啊”一声，紧接着哭声传出，连带着求饶。

　　卓溪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说过再做一次小心你的手。”

　　苏合淡淡看着她们，确切地说她的目光大多落在颜妍身上。卓溪的速度太快，几乎就在眨眼之间。看着颜妍近似扭曲的嘴脸，再瞧瞧那只被卓溪握着的已然没有力气的手腕，苏合的嘴唇动了动，她看着卓溪，这是她第一次好好看她。起先她还担心卓溪会被颜妍欺负，毕竟她暗地里观察这么多年，亲眼目睹颜妍趾高气扬的次数数不胜数，却想不到卓溪外表看着挺柔弱的，发起狠来竟然比谁都狠，她还想着找时间提醒一下卓溪别和佟左走太近，想不到她其实根本就不需要。

　　“你、你、你，放开啦，啊！”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门外不知何时已然聚集了一批围观者，苏合瞧了瞧，觉得事情没有必要弄得太大，对卓溪未必是一件好事，于是她轻声一喊：“卓溪！”

　　卓溪回头看到苏合的眼神示意，再回过去看着颜妍，冷哼一声，手下力道放松，颜妍趁机得以解脱，冷着脸离开原本的座位，在后面找了没人去的地方坐下。门外那些本就是看热闹的，热闹一停，顿时都做鸟兽散。

　　苏合看着该散的都散了，见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便站起来坐到卓溪旁边，问她：“你这样得罪她，不怕她报复回来吗？”

　　卓溪心中诧异，因为她并没有想到苏合竟然会主动过来问她这样一个问题，就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她觉得苏合同她几乎是同一种人——不主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牵了牵嘴角，她说：“如果我不反抗，她就得继续嚣张，而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欺负过。”

　　苏合低着头，闻言暗暗挑眉，心里默默想了想，她下决心般地说：“她如果会报复你，我就帮着你报复回去。”

　　卓溪这会完全将心中的诧异表现在脸上了，她毫不掩饰地看着苏合，疑惑不解地问她：“你……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说？我们只不过认识了这么几天，竟然能让你说出分量这么重的话来？她觉得这种话只有也仅仅有白茹可以说出来。

　　苏合心中的滋味复杂难言，她总不能说，因为我们家欠你们家，所以我欠你的，假如你遇到难解决的事，我必须义不容辞。淡了淡神情——其实她除了在母亲面前，其他时候脸上鲜少会有什么波动，她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也不太喜欢她。”

　　卓溪闻言微微晃了晃神，随后说：“原来是这样。”

　　放学后，颜妍刻意路过卓溪身边，那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袭进卓溪耳朵，听起来就像是个富家小姐在霸道宣言：“卓溪，咱们等着瞧。”

　　卓溪冷冷一哼，不以为意。她卓溪长这么大，还从没被谁吓怕过。就像她一直以来的信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未免有人犯我，我必先敬而远之。其实后面还有一条——人若犯我，我必百倍犯之！她从来没在意过颜妍口中的等着瞧会是什么时候，又会以怎样的形式出现，水来土掩，若是真的被欺负了，那她这么些年所练的那些拳脚功夫算是白费了。

　　下课铃已经响过两分钟，然而佟左却第一次无比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位以拖堂著称的老师的课，眼看时间流过，可敬的老师却还在绵绵不绝地讲着已经理了一节课的论证，而且这位敬业的老师讲到如此地步貌似也没理出个头绪，关系网上的线条足以让人头晕目眩，不过看在佟左眼里却是清晰无比，半个小时之前他在蠢蠢欲动中就想直接将解题思路说给老师听，但固执的小老头并不给佟左这个机会。

　　几次想拍桌子想讲话却都被柳长安给挡了回去，佟左对此只敢怒却不敢言，并不是怕了柳长安，而是因为讲台上的老师是他外公的老友，听外公讲他是被这位老师抱大的。可是现在是真的坐不下去了，这题很简单的好不好，非要搞那么复杂干什么？他都已经如坐针毡了，卓溪那边肯定生气了，原不原谅都不知道呢。

　　解理论题ＶＳ哄卓溪，哄卓溪胜！真的不能再拖了啊！

　　然而佟左刚要有动作，柳长安比他还快，瞬间就让佟左两腿发麻，佟左暗骂之际骤然卸去了力道，可柳长安却是用了全力，导致的结果就是柳长安一个不防备，上身直接就朝着前排同学扑了过去。

　　哐当——

　　前面老师的声音戛然而止，全班同学都用一副很是迷茫的眼神望着柳二少。不要怀疑，就是迷茫，同学们之前被数学老师迷茫了一节课，经过柳二少的英勇就义，大家终于有了些些别样的反应，只不过那动静太突然，同学们需要一个反应时间。

　　“柳长安！”固执的小老头扶了扶花镜，面容严肃。

　　柳长安是何等人也，那是从小到大在各类扫帚铁拳下活过来并且还活得很欢快的人，面对这位严肃的老师，曾经的军中铁人，家里的爷爷，柳二少还是能应付自如的。

　　“到！”起立，立正，抬头，挺胸，声音洪亮，柳二少就差敬一个标准的军礼了。

　　“思路都被你打断了，你上来，给大家讲讲这道题，讲不明白今天就不下课！”粉笔和书一并摔在讲桌上，小老头黑着脸背起手走到一旁。

　　这件事啊，早说嘛！就不用那么紧张了……

　　柳二少淡定走到讲台上，思路清晰神思敏捷地开始讲解。

　　这题他会做，讲一下更是不在话下了。

　　佟左一看下课有望，赶紧掏出手机噼啪了条短信出去。

　　“卓溪，放学你等我一下吧？”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震动传来，佟左连忙打开：

　　“我没时间。对了，颜妍被我弄哭了，你去哄哄吧。”

　　佟左心一凉，“玩完了”三个字回荡在脑海，不过经过卓溪这一提醒，他才想起几十分钟以前柳长安曾答应颜妍放学找她的事。倒不是他摆不平那个颜妍，只是她明显已经跟任女士通过电话，要是现在得罪她，任女士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前来阻止的，卓溪这边他还没有搞定，如果任女士插手的话，他和卓溪可就真的玩完了。

　　佟左支起下巴，眼睛看上去是瞧着柳长安站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讲解，实际上却是在暗中盘算放学之后要怎么对付颜妍。不多会，佟左的眉头紧紧皱起，神情略有沮丧，唉，卓溪的脸一直在他脑子里挥都挥不出去，这还让他怎么想策略啊！

　　刚才还都是数着秒针盼放学，现在却无比期望时间慢些走，佟掌柜望着班级墙上挂着的时钟分分秒秒的迅速流逝，纠结的神情自然不用多说，坐立不安，椅子上就像有千万根针在扎着他，如果可以，他想把那剪得极短的头发全部拔光。

　　佟大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时光飞逝的强烈感觉。

　　掏出手机，在信息中写上“放学我在班级等你”几个字，然后找出颜妍的号码，按了发射键。

　　其实佟大少平时呼风唤雨挺厉害的，在自己家里更是说一不二，可这都是在任女士允许的范围内，任女士给佟少的自由空间很大，唯有谈恋爱这件事上只任女士一人说了算，偏偏佟大少敢怒不敢言，谁让那是他妈，谁让他只剩下一个妈了呢！

　　手机再次震动，佟左看都没看，直接按了删除。

　　“老大，走了！晚上自习咱俩别上了，练散打去吧？”柳长安很难得的提议。

　　佟左摆手，面色无奈，不过柳长安的这个提议让他拔凉拔凉的心有了一点回温，禁不住表扬一下说：“今天不练了，我要去解决一下颜妍，不过鉴于你这次这么积极，我决定下次找你陪练的时候下手温柔一点。”

　　柳长安绝倒，心中哀嚎：“我的大少爷啊，怎么所有好话从您嘴里说出来就蹿味了呢？”

　　当然，这种话柳长安只敢在心里默默地说给自己听。

　　“那少爷您忙，马到成功，小的先回寝室了？”心中再怎么嚎，该做什么柳长安还是知道的。

　　佟左摆摆手，跪安去吧。

　　柳长安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脸上犹如挂着两根粗粗的面条，踉跄着走了。他要回去好好练练肌肉，准备迎接新一轮的挑战了。唉，他这悲催的命啊，再也不想和佟左一起玩耍了。

　　颜妍很准时，也很知道什么时候来最合适，所以当她推开佟左教室的时候，里面只剩佟左一个人了。

　　“左哥哥！”那声音好听的简直像是放了蜜糖，如果听众不是佟左的话，估计任何一个听到这个声音的男生都不会对她生出任何厌恶之情的。

　　佟左回应颜妍，只是走到她身边关上门，期间颜妍一直很高兴地追随着佟左的身影，仿佛有他在的地方，都能让她没有理由地高兴。

　　佟左一直低着头，等门都关上了，他也没看见楼梯口处站着的那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

　　转过头来，掌握好距离，佟左开口说：“颜妍，我和你谈谈。”

　　颜妍充满了期待地笑答：“好啊！”

　　佟左看着她说：“明天我回家，会和任女士说清楚我和你的关系，高中那两年我并没有给你什么语言上的承诺，所有你坚持的都是她单方面许给你的，那些和我没关系。我不会接受你以佟左女朋友的身份自居，也不希望你对我存在什么想法……”

　　看着那张渐渐由笑转哭，由期待转为落寞的脸，弯弯的嘴角抖得不成样子，佟左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情，心里只盼着颜妍能赶紧分清现实。

　　他没有选择恐惧症，也没有时下同龄人的谈恋爱心理，自小家庭给他的教育就是果断并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现在他觉得卓溪是最好的，那么他就会毫不犹豫选她，即便后来会碰上比她更好的选择，对他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颜妍的条件确实比卓溪好太多，但他不愿选她，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有卓溪了。

　　“你，听明白了吗？”

　　“不明白”三个字几乎是从颜妍嘴里喊出来的，如果卓溪不是亲耳听见，外人眼中那样一个可爱天真的女生，竟然会有这么嘹亮的嗓音。

　　躲在门口听墙角的某卓同学心下感叹。

　　“任姨说，”颜妍抽抽嗒嗒的，“我就是她的儿媳妇！”

　　佟左现在无比庆幸这种话没让卓溪溪听见。

　　可怜的佟主席啊，我们为您默哀，其实，悄悄告诉你，某卓同学，此时正在门外蹲点，并还对你做着中肯的点评。

　　佟左啊佟左，看你平时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没想到就是只纸老虎。

　　可是可是，为什么这种置身事外的点评，体会起来是如此悲凉呢？

　　“那你去让她娶你吧！”佟左一拍桌子。

　　“你！”泪眼婆娑，伸手指向佟左，“明明我比她先认识你，为什么你选她不选我？”

　　佟左拧眉：“把你的手放下！”

　　没想到颜妍突然“哇”一声哭起来，边哭还边含糊不清地喊：“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

　　卓溪的腿蹲的有些麻，拿拳头砸了两下，忽然就失了听下去的兴致，于是起身准备离开，却在这时，里面传过佟左的声音：“总之我不会和你在一起，我看以后我们还是当陌生人的好。我有想追的女孩，很早以前就想追了，比认识你更早更早……”

　　卓溪顿住，猛地想到晚会上他唱的歌，青梅竹马啊，竟然不是颜妍？那是谁？卓溪从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况且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佟左的存在。管她是谁，都和她卓溪没关系不是吗？想到这，卓溪摇摇头，快速离开。

　　颜妍面露诧异：“比认识我还要早？”

　　“是。”

　　“那个卓溪呢？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和你没关系。”

　　佟左毫无防备地被颜妍狠劲一推。

　　“佟左，你就是一个花心大少爷，我颜妍真是瞎了眼，竟然浪费那么多年跟着你，哼，别以为你对卓溪好她就会跟你，就你这样的人，卓溪才不会喜欢你，口口声声说忘不了那个不见了很久的她，看见卓溪还不是一样也去追？你和那些富家子弟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得不到的永远最好！”

　　“随便你怎样说。”佟左最后看了她一眼，离开。

　　颜妍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瞥见墙上时钟的时针已经指向很晚才恍然惊觉，连忙擦了两把脸上的泪痕，匆忙跑出去。
　　走出楼门，倏然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找到最近通话的号码，按了拨出键。

　　电话很快被接起，慵懒的声音，简短的一个字：“喂。”

　　“任姨……”软软的声音，故意带着哭腔。

　　那边的人顿了顿开口，语气关切中略带冰冷：“妍妍，怎么了？佟左又欺负你了？”

　　“嗯……”得到那边人的这番话，颜妍更加放得开，“任姨，我、我可能、做不了您儿媳妇了……”

　　那边的人似乎变了脸色。

　　“胡说什么？谁对你说的，佟左？没事，颜妍，其他事上我可以依着他，独独这件事，我全权做主，别哭了，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嗯，不哭，任姨，我就知道您对妍妍最好了！”泪眼中带了笑。

　　“这个周末你和你父亲来我家，我要好好和他谈谈你们俩的事。”

　　得到这个承诺，颜妍终于破涕为笑：“好，谢谢任姨。”

　　挂了电话，颜妍很是得意，只不过那不满泪痕的脸再一笑，显得是如此怪异。

　　哼，想跟我抢，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吧！

　　卓溪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其实她是想睡觉的，可努力了很久，疲惫的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

　　脑子里一直飘着一句话：佟左的小青梅是谁呢？到底是谁呢？然后另一个声音就砸向她，是谁和你有关系？

　　手机在身侧不断震动，卓溪这才反应过来，那不是短信，是电话。有人给她打电话了。

　　看也没看就接起来，未等说话，就听电话里先说：“卓溪，快看楼下！”

　　卓溪脑子里回荡着“佟左”两个字地跑到窗边往下看，佟左正挥舞着双臂不知道在大声喊着什么。卓溪把电话贴近耳朵，那边继续说：“卓溪，你今天不下来我就在楼下喊，一直到把你喊下来为止！”

　　卓溪听得心惊，她可不想在公寓里再次成为焦点。

　　“你别喊，我下来。”

　　“快点！”佟左催促。

　　卓溪穿戴好下去，佟左迎上来拉着她就往外走，卓溪挣脱不开，索性直接上脚，在佟左校服裤子上留下鞋印后，他才终于停下。

　　卓溪不说话，只看着他。

　　佟左没办法，看周围没什么人，他想了想说：“颜妍是我妈给订的娃娃亲，实际我一点也不想要她。”

　　“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连说话的次数都能数的过来。”

　　“我们家和颜家是世交，他们总想亲上加亲。”

　　“卓溪，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卓溪一直没说话，等佟左说完，空气便开始沉默，太阳即将落山，最后一点光亮照在卓溪身上，卓溪垂下眼帘，看着鞋尖，小声说：“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佟左上前一步，双臂举起又放下，他想抱她，可又怕这样的动作将她吓到，突然他抓住她的手狂奔，卓溪措手不及。

　　“你带我去哪？！”

　　“别问，跟我走就是了。”出校门，他将卓溪塞进出租车。

　　卓溪脸色不好，嘴唇紧抿，佟左眼珠子转了几转，突然偏头问：“卓溪，你小时候在哪生活的？”

　　卓溪目光与他对视，抿着的唇略微缓和，她克制住想打人的冲动，回答说：“Ｂ市。”

　　佟左眼睛瞬间亮了。

　　“那你吃没吃过老街那里阿婆卖的泡馍？”

　　“老街？”卓溪的眉头突然皱起，眼神忽然暗了暗，摇摇头，“没有。”声音很干涩。

　　佟左一愣，没有？

　　“你确定？”

　　“确定。”

　　落寞只是一瞬，很快佟左就又欢快起来，偏过头瞧着窗外，嘴上却不停顿：“没关系，忘了就忘了吧。”那声音很小，偏巧一辆大车飞驰而过，让佟左本就很小的声音变得更小。

　　“佟左。”

　　佟左回头，只是回头，没有讨好的凑到卓溪面前欢笑，眼睛里也没有了之前的闪闪发亮，就给了卓溪一个侧脸，一个略显消瘦但同她一样倔强的侧面。

　　“嗯。”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佟左转过头来，发现卓溪正审视般地看着他。

　　“怎么了？”

　　卓溪抿着唇，半晌才说：“没什么。”

　　她只是觉得今天很糟，莫名其妙地去找佟左，看见不想看的一幕，得到一个不想要的答案，听到不该听的话。就在刚才，佟左对她说了一堆让人想入非非的话。现在，她和他坐在车里，要去那条老街。

　　她并非迟钝的人，她承认白天看到那一幕时是生气的，不然她不会一言不发地离开，一直在问自己那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其实她是知道答案的。她喜欢他。卓溪竟然喜欢佟左。他喜不喜欢她呢？应该是喜欢的吧，不然怎么会和她说那些？可一个人的心到底可以装下几个喜欢的人？他不是还有个小青梅吗？

　　所以卓溪，你要把自己当回事，佟左的心不纯粹，他不是你能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