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青梅》灼焰

6、第６章

　　苏合见她进来倒没什么反应，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卓溪正好抬头，撞上颜妍示威一样的目光，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可因为习惯了不动声色，边上的几个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颜妍哼着小曲穿梭在洗手间和床铺之间，卓溪几个人做着各自的事，谁也没有要搭理颜妍的意思。但世上偏偏有这么一种人，你对她退避三舍，她却得尺进丈。

　　“晚会好看吗？卓溪。”颜妍像是刚想起来什么，在半只脚踏进洗手间时问道。

　　卓溪闻声抬眼，看了看她然后反问道：“你不是去了吗？”

　　颜妍眉毛一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是去了，不过不是去看节目的呢，我没进去。”

　　卓溪漠然垂下眼，转回身背对着她说：“还行。”

　　这时穆思航突然兴奋地坐起身，扬着手机说：“卓溪，我以前的同学给我发了张唱歌的照片，我说我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看着你我就想起来了，这不是昨天送你来的男生吗？”

　　说着她迅速下床到卓溪身边给她看照片，然后说：“我同学说他这次是给某个人唱的，名字叫……对，我男神唱的不知不觉爱上你，”碰了碰卓溪，飘着眼神说，“是不是给你唱的？”

　　卓溪看着照片下意识地抿紧唇，颜妍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看过之后煞有介事地说：“听说佟左是唱给从小到大陪他一起长大的女孩呢，也不知道那是谁。”

　　卓溪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几下，想说话，但词句在舌尖辗转几次，终是什么都没问。

　　穆思航说：“还能是谁？他又帮卓溪搬东西又带她去教室军训的时候专门找卓溪聊天，今天又唱这首歌，这不就表明了卓溪和佟左的关系吗？”转向卓溪，“不过你真的和佟左是青梅竹马啊？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说呢？”

　　卓溪说：“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

　　穆思航傻了半天后说：“卓溪不带你这么开玩笑的。”

　　颜妍冷哼一声，洗漱去了。不一会，传来哗哗的水声。

　　苏合冷眼看了看洗手间的门，又用藏了探究的余光去看卓溪，见后者并没有表现出对佟左特别感兴趣的样子，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什么都不做的好。

　　卓溪爬上床的时候，白茹晚安的短信发过来，和昨天一样，紧接其后是佟左的。卓溪依旧没回信息，但心境倒是和昨天不一样了。

　　再次想到主楼前看到的那一幕，卓溪觉得这辈子都不想再和佟左碰上。

　　翻滚了半天都睡不着，卓溪翻出很久没用过的眼罩戴上，果然不一会就睡得人事不知。

　　早上起来卓溪照样晨跑，不过这次她没去后山，而是绕着寝室楼跑了十圈。好在佟左并没有神经质一样跑到女生宿舍晨跑制造偶遇机会。

　　依旧跑到食堂去吃吃不饱的早餐，但这次并没有改道去食杂店加餐。顺顺利利进入教室，即便看见的仍然是同学们异样略带暧昧的眼光，不过那些基本上可以忽略。颜妍也终于沉默又沉默，没有对卓溪露出那副让她讨厌的可爱笑容，也没有再问一些模棱两可的奇怪问题。卓溪发现昨天放在抽屉里的面包果汁正以惨不忍睹的姿态出现在眼前，偏头看了颜妍一眼，然后将它们放进了垃圾桶。

　　今天的一切都很正常，可卓溪却总是心烦意乱。

　　一整天都很平静。卓溪虽然隐隐约约觉得不自在，可该听的课还是很认真地听了的，起码比昨天的状态要好上很多。

　　晚上放学之前，卓溪接到瞿风的短信：

　　“丫头，没课了的话和小茹到校门口找我，我带你俩吃饭去。”

　　“嗯，不过可能会晚点到。”卓溪回。信息发过去之后，她才猛地察觉自己奇怪的做法，为什么会说她会晚到？

　　放下手机，卓溪还是觉得不自在。

　　好像今天要做的事没做一样。

　　放学铃救命一样的响起，卓溪仍旧坐在座位上，颜妍看着她一言不发，卓溪给她让路，她背着书包面无表情地走了。

　　卓溪盯着那个背影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刚想收拾收拾准备离开，门口却被一个庞然大物给填满了。

　　看见的一瞬间，卓溪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她这一整天都觉得好像有事没做完一样了。

　　“嘿，卓溪！”佟左笑眯眯地打招呼。

　　佟左一整天都没出现在她面前了。

　　心仿佛霎时被填充一样，再没有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了，满满的。

　　情绪正准备外露之时，卓溪猛然想到昨天晚上的场景，硬生生压下已经涌到唇边的话，静静地看着他。

　　她想告诉他，颜妍已经走了。

　　门口的佟左看见卓溪的反应顿时成了丈二和尚，他无措地摸摸头，怎么又不说话了？

　　“卓溪？”佟左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卓溪冲他轻点下头，继续收拾东西。

　　佟左抬手把头发前后左右一阵乱抓，然后走到卓溪身边，稍微放大了音量喊：“卓溪同学？”

　　卓溪很想假装看不见他，假装感觉不到对方声波于她的影响，很想目中无人的拿起书包走人。

　　但是那都是理智下的卓溪才会做的事，而现在的卓溪，基本上是不理智的。

　　她抬起头，仰视，皱眉，目露不悦：“有事？”

　　佟左欲言又止，纠结的样子让卓溪心里头的别扭消除了些许，努力把眉头皱起来，她又问：“到底有事没事？”

　　“有事！”这回佟左长了记性，用最快最利落的话回答。

　　奇怪，佟左心中默默纳闷，明明他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硬气不起来呢？

　　卓溪继续低头收拾无视他，嘴上说：“哦，那说吧，有什么事。”语气很是平淡，似乎对佟左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感兴趣。

　　然而被问的佟左却说不出什么来，卓溪今天对他的态度简直太异常了，明明前两天他都已经向前迈了一大步，可今天却又被一鞭子抽回来。看看卓溪爱理不理的样子，佟左急的脸都快扭到一块了。

　　他来找她干什么呢？其实也没什么事，为了下个星期学生会的纳新，他一整天除了上必修课之外，剩下所有的课间休息时间都在忙，直到刚才过来找她之前，他才交代好最后一项工作。

　　啊对，纳新，佟左双眼一亮，可找到话题了！

　　“学生会下星期纳新，你有没有兴趣？”

　　卓溪低着头说：“没有。”顿了顿说，“不是早就告诉你我对学生会印象一点也不好吗？”

　　佟左想起之前他们有过这样一次谈话，考虑了下说：“这个想法不对，眼见为实对不对？我们内部非常和谐，一点也没有你认为的那些，你看军训的时候就是他吩咐我们送水呢！”

　　卓溪点头说：“我记得你递过水给我。”

　　佟左心说我哪是递过啊，我那是天天递啊！

　　“所以呢，Ａ大学生会还行是吧？”

　　卓溪低垂着眼继续沉默。

　　整整一天没看见卓溪，他连分配工作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而等到终于把该做的事做完，他才偿所愿见到卓溪，可面对卓溪对他如此这般的态度，他却开始不知道怎么应对。

　　卓溪放下书包转头看向窗外，五哥现在肯定是在校门口了，虽说告诉他会晚点到，可如果她再不出现的话，他没准会自己找进来。佟左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的只是成帮结伙拥挤在食杂店吃烧烤的同学们，那是每天都司空见惯的场景，卓溪为什么看得津津有味？难道……佟左扒着眼睛瞅了瞅卓溪，再顺着她的目光望，皱皱眉，她在看谁？

　　“卓溪！”一想到卓溪眼里竟然会有别人，佟左的冲动就一下子占了上风，也顾不上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引她进他的领导范围了，他猛地一声呼喊，把怔楞中的卓溪喊得回过神来。

　　卓溪回头，愣愣的：“干嘛？”

　　“你看谁呢？”佟左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问，但是再平缓，卓溪是那么敏感的女孩，自然是不会漏掉那其中一丝丝的变化，更何况就在佟左喊出声那刻起，卓溪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不自觉地牵引过去。

　　卓溪定了定说：“谁也没看。”

　　佟左才不信。“那你刚才看着外面那么专注。”

　　卓溪无奈地看着他说：“窗外这么多人，我看谁不行？”

　　佟左气：“可是你正在和屋子里的人说话。”

　　“我也没耽误你问话。”卓溪冷冷地说。

　　佟左：“……”要不是他每天早晨不忘记刮胡子，估计现在就可以瞧见他小胡子翻飞的情景了。

　　“哎！”见卓溪不再搭理他，他便又开口，“我们一天没见面了！”语气中竟夹着微微的埋怨，好像在说，你怎么不知道过去看看我？

　　“我们本来也不必要天天见面。”卓溪干干地说。

　　“……”佟左心中敲起了警钟，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卓溪心中对他有气，对昨天晚上的事他也没个解释。可是，他为什么要给她解释？她和他之间不过就是偶然遇到，吃了一次饭，说过几次话罢了。但她现在在要求什么呢？在和谁闹别扭？

　　口袋里的电话震动了，卓溪拿出来看。是瞿风的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出来。

　　佟左就站在旁边，视力正常的当然看见了内容。脸色为之一变，开口就是质问：“干什么去？”

　　卓溪抬头瞧了瞧佟左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佟左近乎炸毛的表情她都觉得相当之爽，在这种心态的趋使下她又想更爽，于是她满不在意地说：“有男人请我吃饭。”

　　佟左的脸瞬间铁青。

　　卓溪走在前面，感受着佟左从后面射过来的目光，心里得意，弯了嘴角径直往前走。

　　“喂！”佟左追上来。

　　卓溪脚下不停，但速度却明显减下许多，问他：“还有事？”

　　其实他没什么事。

　　“我有话要说。”佟左咳嗽一声。

　　“没时间了，我要去吃饭。”

　　“不行！”佟左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卓溪挑眉，丢了个眼神：“凭什么？”

　　佟左深知有男人请卓溪吃饭这件事在他佟左的思维里是万万不能发生的，卓溪溪是他的，从小就是了，要吃饭也是和他吃，怎么可以和别人一起吃饭，尤其对方还和他性别一样。不行，一定要禁止！杜绝！

　　“我也饿了，跟你一起去。”

　　卓溪停下转身同他面对面，表情近似无奈：“你去干什么？”这话卓溪没说完，完整的应该是，我们朋友一起吃饭，你去干什么？

　　佟左苦了下脸：“我忙了一天到现在连饭都没顾得上吃，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当然是去吃饭啊！”

　　卓溪默默在心中想他原来是忙了一天啊，怪不得整天不见影儿呢！这样想着的时候心情骤然间也变得很好。

　　想通这点之后，卓溪再不管佟左，默许一样的朝前走。佟左见势忙跟上，他可得看看请卓溪吃饭的是什么角色。

　　穿过校园小路，远远的，卓溪看见校园门口立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正蹦着跳着朝她挥舞着手臂，嘴里不知道在呼喊着什么。

　　卓溪脚步愈加快速。佟左扒着眼睛瞅了瞅，嘴里不屑地“切”了一声，他这声不屑当然是“切”给又蹦又跳的白茹身边的人的，目测一下校门口杵着的男人，唔，年龄差了一点，佟左抬头挺胸，个头对比，略胜一筹。距离离着太远，纵使他视力正常，样貌也是看不清的，暂且瞧着。心里一边把敌方探查了个大致，一边紧走几步，跟上卓溪的步伐，尽管他很不愿意这么做，可是卓溪溪怎么可以这么积极地去见除他以外的男人！

　　但，所谓知己知彼，佟左在后面默默告诉自己，一定要沉住气。

　　“溪溪！”走到近前，卓溪终于听清白茹嘴里的话，“你怎么这么晚！我饿死啦！”

　　卓溪张了张嘴，无声地笑笑，看见一旁淡笑着看她的瞿风，走过去，给了他一个出其不意的拥抱。

　　笑容一下子凝在脸上，瞿风有些受宠若惊。

　　白茹也愣了一愣，随即看向屁颠屁颠跟过来的佟左，又机械一样转头看了看卓溪，她默默地咳嗽了一下，双脚很自然的挪开三步开外。

　　被醋喷到了可不好受，她要小心又小心。

　　在卓溪心里，这个拥抱中所包含的感情很纯粹，属于亲人或者朋友之间的亲切问候，简简单单，并不含其他未知的什么。她从来没对谁做过，今天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自从看见瞿风立在大门口，她脑子里就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去，抱一下瞿风。越是走得近，那声音就越是强烈。

　　但这自认为简单的动作简单的表达，却在佟左眼前变了味道。只见他那张本来就十分不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生变化，双眼泛红，瘦削的脸庞在夕阳下仿佛冒着绿光，呼吸也越加地急促。即使白茹离得再远，她也能清楚听见手指骨被掐得像是要错位，还有佟左那不断蠕动着的双唇里，牙齿正咬得嘎吱嘎吱响的声音。

　　溪溪，你这是在报昨天晚上的仇吗？不过，这佟左的反应也忒大了点吧？

　　拥抱过后，卓溪若无其事地放开，斜眼看了看旁边正磨刀霍霍却强忍着沉默不出声的佟左，唇角飞快结出一个上翘的动作。

　　怎么感觉那么爽呢？

　　整理好情绪，卓溪问瞿风：“五哥，咱去哪吃饭啊？”

　　“听风阁。”瞿风早就在那里订好了位子。

　　白茹高兴地差点跳起来：“五哥，那我们快去吧！”白茹迫不及待了，她实在是太喜欢听风阁的赠品了，简直可以比得上她家老妖婆的手艺了。

　　瞿风忍不住笑：“怎么这么积极？”随即皱眉，问，“Ａ大的伙食这么差劲？瞧把我这妹子馋的！”

　　“五哥，”白茹蹭到瞿风面前，食指勾呀勾，瞿风含笑着微微俯身，好让白茹得以让胳膊搭上他的脖子，“本姑娘本来就是白家公认的吃货，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白茹的胳膊暗暗使劲，当然对于瞿风来说白茹那点小力气是很不在话下的，可是他向来宝贝这个妹妹，对于白茹这点小小的虚荣心，瞿风还是很会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满足她的。

　　“咳咳，我知道，当然知道了，你五哥就是因为知道才从小到大把你当猪来养的啊！”

　　卓溪：“……”

　　一旁被彻底无视的佟左：“……”

　　白茹陡然松了手臂的力道，趁着瞿风还没来得及直起身，挥起拳头螺旋桨般地砸向瞿风的肩膀，嘴里不停：“吃货和猪不一样啊！！！你才是猪你才是猪你才是猪！”

　　瞿风哈哈大笑。

　　卓溪也忍不住弯了嘴角，她最喜欢看白茹和五哥玩笑。

　　白茹又狠狠锤了十来下，这才肯罢休。

　　三个人往听风阁的方向走，卓溪注意到佟左没有跟过来，但她没有回头，其他两个人更是将佟左无视个彻底。

　　佟左心里不是滋味到极点，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使得卓溪这么对待他，姑娘的心思也太难猜了点，弯弯绕绕的让他成了丈二和尚，就不能直接一点吗？

　　正处于思考中的佟左抬起头，却惊讶地发现卓溪溪三个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远离他二十几步，完完全全忽视了他这个大活人。当下不由分说立即追上，可不能被落下！

　　那男人有可能是他追姑娘之路上不小的障碍，他得时刻提防着点。

　　所以佟左大喊大叫：“卓溪！”

　　这边厢佟左不顾形象大喊某个女生的名字，而四面八方厢此时此刻正潜伏着各种各样的男男女女，他们均是扒个眼睛瞧着佟左，其实他们是很无意间看见他们亲爱的主席少爷大人屁颠屁颠跟在传闻中的绯闻女主角后面，而一路跟来，貌似还发现了某些不该他们知道的秘密——好像他们老大在单恋啊，要不是的话，这女主角怎么和一个陌生男人亲密拥抱呢？

　　最近的谈资可真是数不胜数啊！

　　卓溪装作惊讶回头，好像才想起来后面还跟着佟左，恍然大悟地说：“你还在呀？”

　　“……”气喘不已的佟左脚下一个趔趄，没好气地看着卓溪。

　　“哦，对，”不等佟左有话说，卓溪再说，而下一句却不是对着佟左，“五哥，我带一个人，可以吗？”

　　瞿风笑瞧了瞧佟左，点头，然后继续走。

　　佟左气也不是，不气心里还堵得慌。

　　忍，早晚有一天他能翻身把歌唱。

　　玫瑰厅，服务员正陆续上菜，小周站在一旁眼神怜悯地看着佟左，而卓溪和白茹则看着那些端上来的“菜”，还有桌子上摆着的刀和叉，眼睛一愣一愣的。

　　西……西餐？！卓溪疑问加惊讶的眼神。

　　貌……貌似是！白茹惊讶加肯定的眼神。

　　“丫头怎么了？”瞿风看出卓溪和白茹脸上的不自然，以为是点的菜不合口味，不由好奇询问，然后又面带微笑着解释，“这附近也没有一家像样的餐馆，没有你俩想吃的家常菜，西餐凑合着吃吧？下次我直接在家里做好了给你俩送过来。”

　　卓溪看了眼佟左后才回：“我们来这吃过，还挺吃得惯的。”

　　原来她以前说的那些家常菜都是眼前这个危险男人做给她吃的！

　　佟左坐在卓溪右手边，全程之中只有他最是淡定，看着卓溪的反应，听了卓溪的回答，佟左两眼向着天花板翻，臭屁再臭屁，切，别以为只有你会做，本少爷也会！西餐馆也能把它变成中餐，本少爷无所不能，哇哈哈哈哈……

　　而正在这时，某少爷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突然一痛。

　　嘶——强忍着不出声，佟左低头顺着自己的手看向那罪魁祸首，卓溪正用“快快从实招来”的眼神看着他，佟左咬牙，默默用另一只手的两只手指抓开卓溪的爪子，那指甲嵌进肉里再拔出来的感觉让佟左差点龇牙，强挤出一个笑脸，眼神示意咱们吃完饭再说好不好，吃完饭一定好好跟你说。

　　好，我们就吃完饭再说，看你到时候怎么解释。

　　饭菜已经上齐，瞿风刚要说溪丫头赶紧吃吧就看见她正在和身旁的同学挤眼睛，表情自然，带着小小的不依不饶，又微微蹙眉的样子，不由恍惚，那的确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卓溪吗？这样的神情，可是他一直努力的目标啊！瞿风正式将目光放到佟左身上，很出众的外表，年龄虽不大，但棱角给人以刚毅。瞿风回忆起在校门口他和他对视的时候，那丝毫不输于他的气势，却在卓溪一个眼神撇过去之时，立马软下来。

　　突然觉得他哪里说不出的熟悉。

　　瞿风垂眸，将那其中风暴一般的情绪敛去。随后抬眼，笑看佟左，话却是在问卓溪：“溪丫头，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白茹眼睛不离桌上的菜肴，可那余光却是一直不离瞿风。那是她从小跟到大的五哥，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可都是了如指掌的。

　　卓溪瞟了一眼佟左，只见他少有的正襟危坐在旁边，神情严肃地就像等待即将到来的首长的审查。

　　想了想，她回答：“他是同校学长，叫佟左。”然后视线转向佟左，介绍说，“这是白茹的五哥，瞿风，也是我五哥。”

　　瞿风眉峰暗挑：佟左？佟家的？抬眼再瞧，果然眉目间和那任兰相像。怪不得熟悉！瞿风心中冷哼一声。

　　“多大了？”瞿风问，没有指名道姓，却是意有所指。声音不像刚才那么善意，生生的，硬硬的。

　　佟左不爽这个瞿风很久了，从见第一面就很是不待见，卓溪同他那么亲密不说，眼下他这么趾高气昂地和他说话，即便他是卓溪那所谓的五哥，他也不可能怕了他。从小到大他还从没对谁服过软。

　　佟左仍旧正襟危坐，完全忽视瞿风的问话。

　　等了半天也不见佟左出声，卓溪不禁偏头瞧他。偷偷在底下拽拽他的裤腿，见他严肃中赏给她一个眼神，卓溪对他使了个眼色，问你话呢！

　　谁知道佟左这次是和卓溪没了默契还是怎么的，他愣是看不懂卓溪的意思。反而对她怒目而视，干什么！

　　卓溪给他一个发狠的表情。

　　佟左依旧怒目。

　　“溪丫头，看来你这位朋友不愿和我说话，算了，小茹都饿了，先吃饭吧。”瞿风实在看不惯那两人之间的互动，忍不住出声。

　　卓溪这才罢休，不过在拿起刀叉时，狠狠朝他比划了一下，待会你死定了。

　　佟左还是那张严肃的脸，却渐渐软了眼神。

　　送走瞿风，卓溪佟左白茹三人往回走。三人一路无话，均是各怀心思。

　　走到分岔路的时候，卓溪刚要说话，白茹却赶在她之前率先开口：“溪溪，我还有几本书落在班级，我先走了，一会我自己回寝室就行了，回见！”说完不等卓溪发话她就一溜烟跑了。

　　卓溪的动作还保持在将说不说，白茹却是不见了踪影，平时这丫头懒懒的，这会是长了一双兔子腿吗？算了，本来就是想告诉她先回去的。卓溪转身面对佟左，眯起眼睛，征求的语气问：“算账吧？”

　　佟左双眼不断朝四周瞟，怎奈此时此刻是自习时间，学生们要不就窝在班级上自习，要不就成双结对地牵手去了后山，剩下大多数学生则趴在寝室床上连着学校的无线网打网游，没有几个像他们一样在外面吃饭吃到这么晚回来不赶紧回寝室而在校园里晃荡的，佟左连个认识人都见不着，何谈跑路呢？

　　不远处正好有个秋千，卓溪看着不禁怀念起家里院子的小秋千，她走过去，坐在上面轻轻荡了几下，见佟左也跟着过来，她低垂了眉眼想了想，然后说：“算不算帐？”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算……算什么帐？”

　　好，很好，打算装傻？那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卓溪一句话也不再说，在秋千上荡啊荡，来来回回差不多二十次的时候，佟左终于被荡晕，一脚踏前稳住秋千，祈求似的说：“哎，别荡了。”

　　佟左忍耐力很好，可再好如果碰上一个命中注定的克星，那忍耐力也会崩盘的。而当佟左碰上卓溪，他所有与生俱来的气势便像武侠小说中被偷袭了的大侠，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多年修行的内力便尽数散去。

　　以前和卓溪在一起玩的时候，都是他争着吵着让她讲故事，说笑话，唱歌，端茶倒水无所不干，并不是因为他讨厌她而让她干这做那，而是她太爱说话了，特别是支使她干活的时候更是唠叨的像老太太，而他偏偏就喜欢听她唠叨，使着劲儿的唠叨。

　　“那你编好理由骗我了吗？”卓溪冷不丁来了一句。

　　佟左忙不迭地点头，只为不让她再荡秋千。

　　“想好了想好了，”可是这句话说完卓溪的话才钻进佟左的耳朵里，瞥见卓溪瞬间变了眼色却仍旧喜怒无常的脸，佟左连忙改口，“不是不是，没想好没想好，也不是，不是没想好，我不是想骗你，我是，我是……”

　　语无伦次的佟左觉得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什么想没想好，骗不骗的，他的意思很明确的，就是想告诉卓溪他想好怎么解释了，想说现在可以和他算账了。本来都已经组织好语言了，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团乱麻，而且味道也变了。

　　佟左心里着急，这嘴平时不挺利索的吗？

　　“是什么？”卓溪好脾气地问，听话地稳坐在秋千上，不再荡来荡去。

　　“是……是……”语无伦次的后果就是思维短路，嘴跟不上脑子。

　　卓溪想了想，朝旁边挪了挪，拍拍那处空位：“坐下说。”

　　佟左此时确实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卓溪就是这么懂他，恰到好处地意会了他的意思。佟左在思维短路的空当傻乎乎地想。

　　“卓溪，我刚才是想说，”坐下来的佟左果然淡定了不少，深吸几口气，他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语气颇有认命意味地说，“你有什么怨气就朝我撒吧！”

　　视死如归，怎么死都是死，而选择卓溪来动手是当前他最好的选择。

　　卓溪愣了愣，末了，居然笑了起来。

　　从来没有这样笑过，没有负担的，不用斟酌的，更不用事前想想该怎么动作的，笑过。突然鼻子一酸，卓溪借故弯下腰，空了好一会才抹去那股酸楚。

　　他是谁啊，为什么事事依顺着她？

　　佟左被笑得心底越发地虚，虽说笑是好事，可她笑得也太过了点吧？

　　谁想卓溪却在这时候收敛了笑意，转而严肃瞧他，说：“好，我们一笔一笔地算。”

　　佟左听言，无形的冷汗哗哗往下淌。

　　“首先，你跟我说说，你在学生会到底是干什么的。”

　　佟左一愣，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出卖听风阁，再出卖一下柳长安，一肚子的话全都推到舌尖，就等着卓溪问他听风阁的事，谁成想卓溪从来都不按他的套路走。

　　卓溪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就是学生会的。”

　　“职务。”卓溪耐心十足地补充。

　　“我是佟左，全校除你之外都知道我是学生会主席。”痛定思痛，佟左决定坦白。

　　“……哦”沉默了一瞬，卓溪才降调地出声，看着佟左，一脸的高深莫测，也不知道是喜是气。怪不得她会成为全校焦点，怪不得他们会成为同学们的谈论对象，人红是非多，校园名人的是非也不少。

　　“我不是有意瞒你的！”佟左闭上眼，侧身，举起双手投降加发誓，“是你从来没问过我，我也不好直接说我就是主席啊是不是。”一通话说完，佟左这才有勇气睁开眼睛，见卓溪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佟左也小心翼翼笑起来。

　　“听风阁呢？”卓溪笑问，刚才的问题就算过去，她决定暂且不追究。

　　“啊？”佟左被问的一愣，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噢，听风阁啊，那里本来就是西餐厅啊。”

　　“那为什么那天你不说？”

　　“你不是说你喜欢吃那四菜一汤嘛，也没说喜欢西餐，万一我给你点了你不喜欢怎么办？我是那边的常客，所以那样的要求也不算高。可没想到你今天吃的那么欢！”最后一句佟左说的声音极小，像是自言自语，眉头却紧跟着皱起来，一想到今天见到的瞿风，他就一肚子的不爽。

　　卓溪缓和的神情就那么忽然凝在脸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佟左。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想说的话。

　　良久，她才似是叹着气般地说：“也没什么不喜欢的，我不挑。”

　　“那下次去听风阁，我请你吃西餐！”佟左眼睛闪亮闪亮地邀请，眉头舒展，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郁闷。

　　望着突然明媚起来的佟左，卓溪不忍心拒绝，点点头：“好。”

　　佟左笑得更欢了。

　　望着他高兴的脸，后面的问题她却问不出来了，她想问问昨天晚会上他唱的歌是给谁的，还有他唱完歌之后是不是见了颜妍，他和颜妍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这些她都想知道，可她是谁，有什么资格去知道！

　　前面的问题都只是无关紧要的铺垫，没说出口的才是她最想知道的，可该怎么问？

　　现在她只想一遍一遍催眠自己，昨天看到的其实不是佟左，只是一个和他长得差不多的人。然而又想到颜妍那双挑衅的眼神，她又不得不承认她眼睛看到的确实属实，骗不了自己。

　　卓溪突地站起来说：“我先回寝室了，明天见！”说完不等佟左有反应就径直离去，速度奇快。

　　佟左本想追上去，可努力了好半天，也没有勇气站起来。

　　卓溪溪这是生气了还是消气了？不过她说明天见，唔，那就是说，他们明天还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