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14章  ...
            
                 
                
                    - 
                          第二天卓溪没有课,她在床上躺到白茹离开,又等了等觉得她确实去上课了,这才慢慢坐起来。
 
 头上戴了一个大大的鸭舌帽,墨绿色的墨镜将哭得红肿了的眼睛遮挡住,卓溪叫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之后想了想,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之后她就拔了电话卡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正在店里处理事情的瞿风感觉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叫来助手过来帮忙,而后掏出手机,才看了一眼,平静无波的脸上便浮出忍不住的喜色,那个名字,那独属于她的署名,她主动给她发短信了。
 
 可是却在打开短消息之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五哥,我难受,想回家。”
 
 短短几个字,却让店里所有人都见证了他们一直很深沉淡定的老板,失魂落魄地跑出去。
 
 开着牧马人风一般地离开,直奔白家。
 
 清晨的时光很好,北方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有了冬天的迹象,清清凉凉的,卓溪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外套,继续朝前走。
 
 这个时间并不是烧香祭祖的时候,卓溪走在清冷的墓地过道,心里默默计算着距离。
 
 她终于在一处被打理地很好的墓碑前停下来,静静地盯着上面的名字。
 
 卓云峰,卢雪。
 
 那是她父母亲的名字。
 
 卓溪走上前去,轻轻触摸上面凹凸的字迹,她有好久都没来过这里了,大概所有受伤了的孩子都想去妈妈那里寻找慰藉吧,所以她就来了。
 
 闭上眼睛,那含在其中多时了的泪滴流出,落进嘴里,也滴到了墓碑前。
 
 瞿风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那张安静的满是泪痕的脸。
 
 他去了姑妈家,但却连卓溪的影子都没看见,面对韩芳的疑惑,他没敢将事情说出来,而是找了个理由离开,漫无目的地开,丫头说她想回家,可却没回来,那她会去哪?她所谓的家是哪?
 
 他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来的,想了许多种可能性,最后觉得她来这里的几率最大。
 
 果不其然。
 
 瞿风慢慢走过去,他的步子放得缓慢,生怕打扰到这个伤心的人,瞿风连呼吸都弄得很轻。
 
 卓溪睡着了,瞿风蹲下来,他看着这张看了十几年了的脸,这个他看着从那么小的人,直到长成了这么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他看着她成长,等着她长大,看着她一步一步长成属于她的样子,眼看着她去和同龄的男孩子谈恋爱,旁观着她在恋爱中受到伤害,听她对他说,如果遇见的不再是佟左,那要怎么样才能喜欢上?
 
 自始至终以来,他都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在等,等着她受伤,他知道所有事,然而他就是什么也不对她说。
 
 他知道,他这样做很自私,然而情感之于男女之间,谁又能说谁的做法是自私的?
 
 那张睡得恬静的脸,此时近在咫尺,瞿风只要一伸手便可以触摸到,并且有能力将卓溪据为己有,从此呵护疼宠,再不受谁的欺负。
 
 天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些阴,睡梦中的卓溪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她的小身子一缩,眉头微微蹙起,双臂不自觉地抱紧自己,卓溪一直很畏寒,她这样的动作,说明她冷了。
 
 瞿风心上一疼,再也不忍心一般,他向前挪了两下,将卓溪轻轻揽进怀里。
 
 卓溪,你可知道,我等了这么多年,不过就是想等到这样一个时候,在我的方寸之间,可以拥有你。你是个大姑娘了,我也终于不用再顾忌什么,别人让你痛苦让你难过,而我却不会,在我这里,你只需要卸下所有武装所有防备,好好的在我怀里,做一个快乐的卓溪。
 
 瞿风忘情地想着,手臂也不自觉地扣紧。
 
 卓溪被这样大的力道弄醒,她嘤咛一声,却是在同一时刻,再一次穿上了戒备的盔甲。而也在这个时候,卓溪的浑身忽然僵直,放在暗处的手腕旋转,紧紧扣住那只放在她后背上的大手,然后使劲又是一个翻转,只听咔嚓一声骨头错位,头顶上传来一声闷哼,然正当卓溪想要抬起头看看抱着她的人是谁之时,自己面前的地忽然旋转了一下,转眼之间,头顶上有些灰蒙蒙的天就出现在眼前,紧接着,那张略微紧绷的脸也随之出现,卓溪惊讶地“啊”了一声,聚集了一身的力气顿时全部泄掉,呆呆地。
 
 “五哥……”
 
 “小丫头长大了啊,还学会先发制人了!”瞿风钳制着卓溪,腾出另一只手点了点卓溪的鼻尖,笑着说。
 
 卓溪有些难为情,微微用力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可是努力了半天也不见成效,脸色微红,她迟疑地小声说:“五哥……”
 
 瞿风的眼中闪过一丝暗淡,面上笑容不变,手上的力道却是松开了,卓溪顺势立马从瞿风身上跳下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瞿风的双臂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片刻之前还满满当当的怀抱骤然变得空荡,瞿风的心中有些难受,心思也有些复杂。
 
 卓溪看了看周围,脑袋还有些懵。
 
 “五哥,你怎么来了?”
 
 瞿风笑得有些无奈:“你那样一条短信发过来,之后打你手机还关机,我能不过来吗?”
 
 卓溪一下子想起来,顿时笑容变得牵强:“五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当时就觉得,我要是失踪了或者怎么样了,得有一个人知道我的下落,我怕……你们着急。”一个人的名字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她怕谁着急?佟左吗?
 
 瞿风眼神闪了闪,将卓溪的一切情绪都收于眼中,然后站起来走到卓溪面前,揉了揉她的头发,回转身,朝墓碑深深鞠了一个躬。
 
 卓溪诧异地看了眼瞿风。
 
 感受到卓溪的目光,瞿风又是使劲揉了揉卓溪的头发,笑得很好看地说:“怎么了小丫头,我给叔叔阿姨鞠躬,你怎么这么吃惊?”
 
 卓溪摇头没说话,她只是觉得,自己的父母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去世,很难为情。
 
 “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逃课出来的吧?”瞿风拉着卓溪就朝外面走,边走边问。
 
 “今天没课。”
 
 瞿风都已经将车开到饭店了,卓溪却临时改了主意:“五哥,有酒吗?”
 
 卓溪的语气似是恳求,瞿风偏头看了看她,心中暗叹,调转车头,朝B市酒吧聚集地开去。
 
 “还真看不出,你是个酒罐子。”瞿风看着卓溪一口接着一口地往肚子里灌啤酒,不由皱眉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卓溪一来就不停歇地喝了五大杯,情绪低落,酒劲反上来,她说话的时候舌头有些打结,眼神有些迷离,这样的卓溪平常根本看不到。
 
 “今天少喝点,过了今天你要是想喝再喝。”瞿风将卓溪手中的酒一把夺过,这已经是第十杯了,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喝了,这一天下来连顿饭也没吃上,瞿风暗中狠狠将自己骂了千遍,他就不该脑子一热带她来这里。
 
 “给我!”卓溪软着声音,手上的力道却是不减。来来回回就和瞿风争抢了起来。
 
 卓溪心中此时很清醒,可是动作却和心不一致,和瞿风的拉锯战中,卓溪的耐心告磐,忽然大力一拉扯,只听哐当一声,酒杯掉在地上,满满一杯酒洒了一地,幸亏杯子材质好,居然完好无损。
 
 然而卓溪听着那声响,心中忽然一酸,哇地一声哭出来。
 
 瞿风一下子就傻了,他慌慌张张地上前一把抱住卓溪,卓溪的身子变得软软的,眼泪绝了堤,刻意禁锢的情绪在这一次释放彻底。
 
 他见过她消沉的时候,见过她忘情的时候,见过她开心的时候,也见过她沉静的时候,却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大哭的时候。
 
 她倒在他的怀里,哭得如此伤心,却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瞿风的心中是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知道是苦涩,还是什么。
 
 卓溪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且白天大家都在上班,酒吧里的人三三两两,听到卓溪这边的声响,纷纷将目光聚集到这里。他们的目光中多少带着些探究,大概都在想,是不是这个男人要分手,女孩在拼命挽留。
 
 瞿风凌厉的目光朝周围一扫,而后从钱夹里掏出几张红色钞票甩在柜台上,紧接着也不顾不得谁或惊讶或惊愕的目光,将哭得一塌糊涂的卓溪打横抱起,卓溪懵懵懂懂之间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之前喝了那么多的酒,这会被瞿风这么一抱,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瞿风脸色很难看,他将卓溪轻轻放在副驾上,细心地给她系好安全带,而后发动车子,连个目的地都没有地就朝前开去。
 
 卓溪在睡梦中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瞿风不经意间看过去,便看见那张笑得一脸恬静的脸,他心中一动。
 
 “溪丫头……”低低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空旷。
 
 卓溪的小脑袋忽然转过去面向车窗外,迷迷糊糊中呓语了一个名字:“佟左啊……”那一声呼唤,很无奈,很眷恋,掺加了些些思念,有点点甜,却又含着浓浓的苦。
 
 卓溪咂巴了下嘴,睡梦中的她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之后便再没了声音,她应该是太疲倦了,现在就算瞿风趁人之危小小欺负她一下从而满足自己这么久以来的等待,卓溪都会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瞿风的手伸到了半空中,只要他再近一步,那个小身子就能被揽进他的怀中,就和早上一样,她恬静地睡在他的怀中,他甚为满足地抱着她。可是,瞿风慢慢又将手抽回去,摇了摇头,苦涩一笑,低低地叹气,他,不能那样做。
 
 那是卓溪啊,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溪丫头啊,他默默地守候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他不止一次想过以后和卓溪生活在一起的时候,那应该是很温馨的一幕,他将生意交给手下打理,自己则带着她游走在各个城市,各个国家,带她走出内心的阴霾,让她快乐无忧地生活。
 
 然后,适当的时候他们会要一个宝宝,或者两个,他们一起教育孩子。
 
 他还会在每天早上将卓溪吻醒,和她说早安,每天晚上将她吻睡,和她说晚安。
 
 她会做很多很多花样百出的菜色,评判员却只有他一个,他享受着每天有她在身边陪着的生活,而她可以在他的保护下,单纯幸福的度过。
 
 这是他曾设想的小幸福,可是为什么时间过得越久,回想起来就越会觉得,那些事情都是如此苍白无力,那只会存在于幻想之中,那是遥不可及的,那是只存在于他的脑海中,永远只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生活,而卓溪,并不包括在内。
 
 呵……
 
 瞿风心中忽然有些矫情地难过,以前如此笃定的事情,竟然在自己一次又一次想象却一次又一次的毁灭之中,一点一点的荡然无存。因为他突然确定,那样的卓溪人生中是缺少情绪的,她是活生生的人啊,不能被他随便安排,如果按照他的设定走下去,那这丫头还怎么为自己而活?他的确想让她快乐无忧,但那些并不是他能给的。
 
 瞿风将车停在路边,他侧过头望着卓溪,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却渐渐变得模糊。
 
 还是,告诉她吧。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太阳已经从头顶上慢慢降落在西边的天际,瞿风看着仍旧睡得香甜的卓溪,她的脸色一直是这样的,她的梦中,应该是佟左吧,不然怎么会这样满足的笑和那样直白的伤?
 
 忽然有些烦躁,瞿风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叹气般地吐出来,眼角瞥到卓溪睡梦中转过来的脸上微微蹙起的眉,瞿风猛然醒悟过来,动手掐灭烟头,落下车窗,远远扔开。
 
 空气就在这个时候涌了进来,将车内所剩不多的烟吹走,同时又带过来一股凉气,卓溪就也被这冷气一吹,悠悠转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有点分不清状况:“五哥?”
 
 “嗯,”瞿风淡淡应了一声,“你喝醉了,然后就在酒吧大哭,我将你抱出来,你睡着了,一直到现在。”停了停见她没反应,又说,“溪丫头,想不到你还耍酒疯。”
 
 于是卓溪更加难为情,好半天才说:“我耍酒疯这件事,就当从来都没有瞧见过吧。”
 
 瞿风哑然失笑,可是在那内心深处,却是有什么东西,哗啦一声碎裂,声音清脆,几乎都敲得脑子嗡嗡直响。在乎人的面前才会毫无顾忌,她让他忘记,是因为她从没在乎过他。
 
 他低下头,敛去眸中所有的受伤,忽地低低笑开:“溪丫头,你还真是可爱啊。”
 
 像是一声对所有想而不得的叹息,可是这叹息来的如此之轻,轻到不足以让人察觉,却只能随着那一阵低笑,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卓溪的肚子很给力地叫了叫,瞿风注意到,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哥回去给你做饭。”然后快速发动车子。
 
 晚饭是四菜一汤,秉持着瞿风一贯的简单却美味的风格,卓溪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就开始吃。
 
 酒劲可能还没过,卓溪扒拉两口饭后觉得头还是晕晕的,酒让情绪更容易激化,在瞿风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鼻子忽然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扑簌簌往下落。
 
 卓溪将头埋进臂弯里,小身子在一颤一颤,瞿风冷着脸,饭也再吃不下,索性将筷子搁置在一边,灯光下,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
 
 半晌,卓溪的声音终于闷闷地传过来:“五哥,我心里好难受。”
 
 瞿风的唇抿得紧紧的,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盯着卓溪的头发半晌不说话。却不知过了多久,瞿风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了眼睛,似是叹气一般将话叹了出来:“溪丫头啊……”
 
 卓溪抬起头,脸上仍旧残留着些些泪痕,双眼更加迷蒙。
 
 她笑了,问瞿风:“五哥,你说,父债子偿,我现在是不是就遭了报应?”
 
 瞿风心中一疼,他站起身快步走到卓溪身边,一把将她拽起揽进怀中,紧紧地抱住,像是永远也不分手一样地抱住,他是转业军人,手臂的力量自是不用多说,卓溪被这样的大力猛地袭击,身体感到一阵不适,她痛苦地挣扎:“五哥,好疼啊!”
 
 瞿风这才反应过来,微微松开了些,看到卓溪脸上的疼痛,他将他之前所有的柔情掩盖,他问她:“溪丫头,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他知道所有事,可是他现在却在明知故问,若是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只是……什么都不想说。
 
 卓溪身子一颤,瞿风很清晰地感觉到,心中更加疼,可是脸上却仍旧紧绷。
 
 “五哥,为什么是我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卓溪一声一声的询问问得瞿风心如刀绞,他一遍一遍抚着她的背,企图安抚她,却也在她呢喃似的自问里怎么也承受不住,终于说:“溪丫头,其实佟左爸爸的死和叔叔阿姨没有关系!”
 
 卓溪霎时怔楞,紧接着满脸震惊地看着瞿风,顾不得理会瞿风为什么会知道,声音几乎都颤抖:“你说什么?”
 
 卓溪这种绝望中生出希望的反应让瞿风不想回答,可是卓溪偏又拽着他的胳膊不死心地追问一句:“五哥,你、你再说一遍行吗?”语气近乎乞求,瞿风心上又是一疼。
 
 他紧抿了抿唇,目光沉痛地看着卓溪,而卓溪却是一脸焦急,根本就顾不上去看瞿风的脸色。
 
 停顿了半晌,瞿风才缓缓将之前的话重复一遍说:“我刚才说,佟左爸爸的死和叔叔阿姨没有一点关系。”
 
 卓溪挣脱开瞿风的手臂,缓缓靠坐在椅子上,眼神有些涣散,瞿风有些于心不忍,可刚想过去将她揽进怀里安抚,却听见卓溪那近乎苍凉的笑声。
 
 瞿风眸色深深:“溪丫头……”
 
 卓溪听到他的声音,忽然整个身子一颤,她缓缓转过头来,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地看着瞿风,她轻声问道:“五哥,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瞿风有些艰难地伸出手,轻轻放在卓溪的头顶,他不回答卓溪的问题,只是再次重复地唤着她:“溪丫头……”
 
 瞿风只觉得卓溪的笑拔凉拔凉,他皱紧眉头,卓溪却缓慢地从瞿风的手下挪开,上一个问题她还没有得到答案,这次却是又问出一个问题,她笑着:“五哥,白阿姨故意骗我的,对不对?”
 
 “不是的,溪丫头,姑妈她……”听到卓溪这样问,瞿风一下子就慌了,他急急地解释,可是却换来卓溪不耐烦地摆手。
 
 “说谎话是有理由的对吗?我能理解的。只要她告诉我说谎的理由,我都理解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说谎话骗我呢?”
 
 “姑妈她……”瞿风踟蹰,却怎么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她,只能干干地重复她的话,“确实有苦衷。”
 
 “呵……”
 
 瞿风的心又是狠狠一颤,今晚卓溪笑过多少次,他的心就随着抽了多少回。
 
 “是我给大家带来麻烦了!”好久好久之后,瞿风以为卓溪已经趴在桌上睡过去了,却忽然听见卓溪这叹息般的一句话。
 
 “溪丫头,”瞿风轻声试探般地说,“其实姑妈,她是为了你们那个家考虑的。”
 
 卓溪将脸躲在臂弯下,瞿风看不见她听见这句话时候的反应,却是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后背登时僵硬住,好半天,卓溪才轻轻地出声,“嗯。”之后就没了动静。
 
 瞿风又等了一会,家里的时钟敲过了十二点,瞿风叹了口气。
 
 “地上凉,我抱你去卧室里吧。”
 
 听了半天却没等到卓溪的回答,瞿风凑过去观察了一会这才发觉卓溪已经睡下,大概是哭累了。瞿风再不犹豫,将卓溪打横抱起,卓溪被这样的力道弄得半睡半醒,迷蒙地看着瞿风,但是却迷迷糊糊地呢喃出另一个人的名字:“佟左……”
 
 瞿风的脚步一顿,他无言地看了看怀中忽然流露出笑容的女孩,强忍着心上的疼痛,一步一步脚步沉重地将她送到卧室。给她细心地盖好被子,而后又仔细将她的脸看了一遍,像要将那张容颜刻在心里般。
 
 从此后你是我的亲妹子,这虽然不是我曾经理想中的情景,但怎样都是一家人,只要是这样了不就好了吗?再去奢求那些计较那些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我能守着你长大,看着你恋爱,那么笑着去祝福你,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再之后,他便转身,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卓溪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吃力地辨别了下自己所处的地方,好一会才明白,她这是在瞿风家。
 
 她的衣服没有脱,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轻轻推开门,鼻端传过来粥的清香,卓溪脚步一顿,等了等却还是走出去。
 
 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忙碌着的瞿风的背影,卓溪的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是既然已经过来了,不说点什么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五哥……”
 
 瞿风回过头来,眼睛晶亮晶亮地笑了。
 
 “起来了啊,先去洗脸吧,我放了新的洗漱用品,你洗完了我们就开饭了。”
 
 卓溪迟疑了一下,想着要再说点什么,可是瞿风却已经将头转过去,专心致志地做饭。她只好慢慢地踱步去洗手间。
 
 随便地抹了一把脸,卓溪抬起头看到镜子中眼睛略微红肿的自己,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本来是打算第二天就回学校去的,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应该先回趟家。
 
 吃早饭的时候瞿风像是没事人一样,和卓溪说笑着,卓溪不答话的时候,瞿风也能自己说的很开心,就好像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
 
 他将他所有的心思都隐藏起来,或许这样能换得她对他有一分钟的注视,那么这便就够了。
 
 “五哥,我吃好了。”
 
 “那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我现在去找阿姨,坐公交去。”
 
 瞿风脸色一僵,而后点点头说:“嗯,去吧。”
 
 因为家教的事情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家了,卓溪从公交车上下来,沿着小路一路走到那个古朴二层小宅院前,她的个头已经足够可以从外面看得清院子中的陈设,那个以前她经常坐在上面摇摆着看书的秋千,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还被弄上了个棚子,以便在下雨天的时候它可以不用孤零零地矗立在雨水中。
 
 卓溪心中微微有了些暖意,又向上望了望,露天阳台上的那个长椅还摆在那里,像是从来都没有变过。
 
 没有变过……吗?
 
 卓溪的嘴里有些发苦,她定了定神,朝着近在咫尺的家走去。
 
 韩芳是一定在家的,她自嫁人后就一直闲在家中,白羽兵不舍得她出去工作,因此她的生活很安逸。
 
 韩芳见到卓溪回来很是惊喜,卓溪看着韩芳的神色,知道了瞿风并没有提前和她说什么。
 
 “溪溪,小茹那个丫头怎么没和你一块回来?”韩芳将卓溪迎到了卧室,温温地笑着问她。
 
 卓溪的嘴角微微一扯,垂下头说:“她在上课,我今天……没课。”
 
 韩芳见卓溪的神情怪异,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笑着问:“那你是想我了还是想我给你做的好吃的了?”
 
 卓溪抬头,面部微僵,她顺着说:“阿姨,我还真饿了。”
 
 早上只简单地吃了一碗粥,坐公交一直折腾到现在就快要下午了,可不知为什么,她胃里涨涨的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
 
 “那你等会啊,我这就去给你做饭去!”韩芳说着就开门出去了。
 
 卓溪目送着韩芳离开,那张脸上当即就松懈下来,身子倚在床边,眸子里满满的全是哀伤难过。
 
 起身走出去,她站在厨房门口,愣愣地看着韩芳在那边忙活。
 
 韩芳回过头来一笑,到冰箱里拿了一兜子的零食递给卓溪说:“饿得等不及了吧?先吃点这个垫垫底,饭菜马上就好了啊!”
 
 卓溪机械地伸手接过,就像是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人,韩芳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面上虽还是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卓溪也没有离开,拿了零食袋子之后就直接坐在了外屋的餐桌前,手中攥着一袋薯片,半天也没有打开。
 
 韩芳将排骨放到高压锅中,定好了时间,而后擦了擦手,在卓溪对面坐下来。
 
 她贴心地把卓溪手里的那袋薯片撕开,又递回到卓溪手中,微微一笑,她说:“溪溪,你这次回来,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对吗?”
 
 卓溪有些艰难地看着面前待她有别于待白茹的阿姨,忽然就迟疑了。
 
 她是什么人,凭什么因为自己家里的事而影响到白家?
 
 他们能将她抚养长大已经算仁至义尽,本就是别人家的负担,为什么不在可以的情况下为他们做点事,好让她这个负担看起来没那么累赘?
 
 可是到底心中就是有那么一点地方,那里藏着极其少量却执念深重的叫做不甘心的东西啊。
 
 “阿姨,我爸爸……我妈妈真的和佟左爸爸有关系吗?好像事实并不是那样的。”她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轻声问。
 
 韩芳的笑容僵在脸上,卓溪感受到空气当中的异样,她缓缓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韩芳,她在等着韩芳的回答,不过她在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就想好了,如果韩芳不想说,那她就会当做什么也没问过。如果回答了,她自是求之不得。
 
 韩芳从最初的怔楞到后来渐渐平静下来,她愧疚地垂下眼帘,好半天才问:“溪溪,你从哪里知道的?”
 
 卓溪心跳忽然加速,声音有些抖:“昨天在五哥家吃饭,他……他不小心说出来的。”
 
 “不小心……吗?”韩芳轻声地像是对着自己说话,瞿风是什么样的人,她这个做姑妈的难道还不了解吗?
 
 “阿姨!”卓溪忽然急切而大声地叫她,停顿了下,而后接着说,“我知道您做什么事都是有原因的,尤其是我这件事,您……一定是为了我好。”
 
 韩芳叹息一笑,她伸手揉了揉卓溪的头发:“你要是不这么懂事该有多好。”
 
 卓溪眼神暗了暗,重新低下头去。
 
 韩芳收回手,忽然问:“溪溪,想不想知道你爸爸妈妈他们的事?”
 
 卓溪眼睛一亮,当即点头:“嗯,很想。”
 
 “稍等一下。”韩芳笑着起身去厨房,她将液化气关上,锅里的菜还在咕嘟咕嘟地响,转身看了眼高压锅,计算了下时间,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回到卓溪面前。
 
 “好了,我估计我和你说完了就能开饭了,你先把这袋薯片吃了,不然会饿。”韩芳说。
 
 卓溪听话地往嘴里填着,从来没有吃的这么快过。
 
 韩芳叹了叹,蹙起眉头。
 
 “我上次和你说的,不全是假,一半一半吧,他们确实是那样的关系,遇见的时候各自有了家庭,两家住在一个院里,我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但唯一知道的,是并非你爸爸喝酒开车撞人,而是他们三人同时在一辆车里,别人开车……撞的。”
 
 韩芳说到这里的时候,速度稍稍停顿了下,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来说,观察着卓溪的表情,可她却表现的比她的语气还要平静。
 
 “溪溪?”韩芳轻声喊她。
 
 “嗯。”低低地回应一声,这更是让韩芳摸不准她的状态。
 
 韩芳眼神颇为复杂地看了看卓溪,然后伸手握住卓溪的:“溪溪,阿姨同你说完这些事,你给阿姨一个应该有的反应,行吗?”
 
 卓溪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抚养了她将近二十年的女人,轻声说:“阿姨,我有点冷。”说话时,连牙齿都在打颤,可明明屋子里,韩芳只穿了一件短袖。
 
 韩芳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心疼地说:“溪溪,咱不说了,不说了。”
 
 “阿姨,继续往下说吧,我想听。真的,我没事。”卓溪紧紧咬着牙,身子却忍不住在颤抖,“阿姨,是谁撞的?”
 
 韩芳脸色复杂地看着卓溪,不忍看她的眼睛,只好低垂下头,告诉她:“是一位醉酒开车的人,早就被抓了,前年执行了死刑。”
 
 “既然是这样,那么和我与佟左又有什么联系?”卓溪突然想起一年前佟左妈妈来找她的情景,如果照白阿姨的说法,自己父母与佟左父亲的去世只是一个意外,那为什么,佟左妈妈会是非常恨她的表现?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攫住她的思绪,卓溪惊恐地瞪大眼睛,“白阿姨,该不会……”
 
 韩芳连忙摇头,将卓溪一把搂进怀里:“溪溪,不要乱猜!不是!”
 
 溪溪,我们……没有证据!
 
 卓溪靠倒在韩芳的怀中,那样的想法一旦进驻到脑中,像是一记重锤,震得她整个人都开始混乱,四肢好像失去了行动能力,她直挺挺地躺在韩芳的怀中,任由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
 
 “阿姨,怎么办啊……”卓溪的声音仿佛没了依附的落叶,韩芳的心似被人揪着一样疼。
 
 怎么办啊佟左?我好像,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在一起了。
 
 将卓溪送回学校,韩芳目送她进去,然后掏出手机,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是被转接的,听到那声熟悉的“喂”时,韩芳差点一个没忍住就哭出来。
 
 “羽兵。”韩芳整理了下情绪,温声喊他。
 
 “嗯,怎么了?”低低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身畔,韩芳的心中稍稍定了定。
 
 “羽兵,如果你有什么不顺心了,一定要及时让我知道,听见了吗?”
 
 那边沉默了会,然后才说:“嗯,我知道了。”
 
 “我刚才……”韩芳的眼中又有了泪花,“把那件事情告诉溪溪了。”
 
 那边再次沉默,好一会白羽兵才温和地说:“老婆,你做得很对。”
 
 “嗯……”韩芳再也忍不住,嗡嗡地低声哭起来。
 
 白羽兵一直耐心地等自家老婆哭完,这才说:“我早就想转业,好好陪陪你了。这些年……苦了你了。”
 
 “不苦。”韩芳死死捂住嘴,呜呜咽咽地说。
 
 白羽兵温和一笑,忽然很想去揉揉她的头发。
 
 “好了好了,别哭了,啊?”
 
 “嗯。”韩芳很听话,果然就把泪水给直接逼回去了。
 
 “好好睡一觉,我过几天就回家,好不好?”
 
 “好。”
 
 挂上电话,韩芳总算长长舒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