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原》谢常

3、初见照原

　　此时张怡被施月挽着手臂下车，走进酒店的大堂。这间酒店坐落在市中心一座极大的私家花园中，极为私密，是她曾经经常和父母来的地方，如今她要在这里见证一个新的母亲和一个新的兄长。她跟着服务员一步步走近那间包厢，心如擂鼓。年轻的服务员看不出她的不情愿，果断地敲响包厢的门，向里面的人宣告了他们的到来。

　　张仲诚和施月只是低调地办理了结婚证，还没有举办婚礼。他们的中年爱情来得坚定，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首肯和认同。这场晚餐也是张怡第一次见到翁照原。她走进包厢的瞬间，目光便落到了他的身上。他就像所有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身上穿着还是校服的衬衣，理着短短的发型，面容并未被精致地修饰过，只是看得出五官端正。

　　“以后，你可以把照原当作你的亲哥哥。你不是很想有一个哥哥吗？从此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张仲诚微笑着对她说道。他的语气比平时欢快许多。

　　张怡听懂了，他急着让她叫翁照原哥哥。

　　她向翁照原点点头：“你好，照原哥哥，我是张怡。”

　　“你们叫她欣欣就可以了。”张仲诚补充。

　　入座后，施月满面笑容地举起杯子：“那么，阿姨先敬欣欣一杯，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张怡飞快地瞥了一眼张仲诚，见他正看着自己，便站起来和施月碰了杯子，露出了少女该有的明亮笑容。

　　施月没有遇到来自继女的为难，终于放下心头大石。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们两个孩子可以好好相处，照原要靠你多照顾了。照原，你也和欣欣妹妹正式地打一个招呼。”

　　张仲诚阻拦道：“你太在乎小辈了，本来就是她先敬你们才对。”

　　听了这话，张怡下意识地看向翁照原。

　　她第一次听见张仲诚把她当成一个“手下”一样推到台面上。原本无论在什么场合，她总是在他羽翼下的。

　　她在心里再一次对自己说，张仲诚不是坏心，他只是太高兴了。于是她再次端起杯子，举到男生面前。她的新“哥哥”，翁照原。

　　翁照原拿起自己面前唯一一个杯子，正要喝时，突然笨拙地停下，看着她杯中的红酒，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喝不了酒。”

　　张怡看着他杯子里新鲜甘甜的果汁，心中渐渐翻滚起来，凝成丝丝缕缕本不该有的恶意包裹住她的胸口。

　　张怡看着他微笑。真讨厌啊，照原哥哥。

　　她抿了一口深红的酒液后坐下，笑容不失亲近孺慕。直到没有人注意她的时候，她才举起水杯掩在唇前，喝了一口去除舌尖葡萄酒的味道，顺势抹去那一脸笑容。

　　别人的十六岁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十六岁，有完整的生活，却不得不打开大门，接受两个全然陌生的人进入。

　　无论是张仲诚的变化，还是施月的亲近，都让她的心如铅块一样沉重。

　　张怡托辞去了一趟洗手间。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耳边响起若安娜的声音——“到时候见到她，你就以礼貌和平和来当你的盾牌吧。毕竟他们已经结婚了，你能改变的非常有限。”

　　我需要盾牌吗？

　　张怡伸出手，感应龙头里流出匀速温和的水流。她很需要，不然，她也不会坚持换一件衣服才见他们。

　　回到包厢里，张怡重新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地整理着膝上的餐巾。她想保持礼貌和平和的心境，可那么做差一点就使她丢盔弃甲。张怡不再主动开口，除非施月和她提起话题。不说话时，她便注视着施月母子的一举一动。

　　即使还有一些生疏和距离，在旁人眼中却已是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