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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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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皋与黑天海接壤那处秘境确定了是上古瑞兽兕陨落后留下的秘境,青平三个月带一批弟子去一次,由长老领着历练。
这回是长孙青峰带队,想着褚磬该找把好剑了便把他一块带着,同行的还有褚绮纨。
他们落在一片悬铃木前,风过林梢,生机盎然,边上是一道透明的屏障,将生机勃勃的林子遽然截断,不伦不类地接上一片独属于黑天海的昏暗,阴森森透着凶气。而那秘境入口在两处地界各卡一半,好不尴尬。
青平一众弟子聚在林前听大长老耳提面命。
长孙青峰担心这群孩子不长心眼出问题,其他同一时间到的门派弟子都进去了他还在细细叮嘱:“......入秘境至少三人一组,不许独行,保命为主,有险立刻传信于我。第十日亥时此地会面,散吧。”
终于听完了他的三不准十记得,弟子们顿时人作鸟兽散。
长孙青峰见褚磬也要走一把拉住他,褚磬“哎呦”两声又连忙拉住褚绮纨。
大长老冷哼一声,觉得他们两个像连体婴儿:“进去了往南走,到黑天海屏障前有一处大湖,湖边有我印记的树上你摘一片最高的叶子,便会引着你找到被我隐掉的剑冢,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出来后将我的印记毁掉。”
长孙青峰这些年颇有些把他当儿子的势头,好处都藏着给他。
褚磬笑得比花还灿烂:“多谢师傅!”
他进了秘境便和褚绮纨打趣:“我师傅把我当亲儿子养,那你是不是得叫他声爷爷?”
褚绮纨瞥他一眼:“那你得先让我心肝口服地叫爹。”
褚磬搭上他的肩:“若是你叫了,师傅他老人家说不定就不时常看你不爽了。”
他们正沿着一片小树林的边际朝北走,忽然侧首一阵破空声传来,褚磬立即偏头向另一侧转旋开,一枚四棱箭头从他原先的位置穿过。
褚绮纨抬手抓住箭矢,上边还占着些血。
“你悠着点!”褚磬惊呼着去抓褚绮纨的手。
褚绮纨摊开手掌给他看:“不是我的。”
他看褚绮纨的手上确实没伤口才松口气。
这箭头是先伤了别人又继续飞过来的,他两个对视一眼往林子里走。
往里去能闻见浓郁的血腥味,里面倒了一地的人和妖兽,中间站着一个黑衣人。
青天白日,四周无声,阳光透过树叶已经变得阴凉,褚磬像是回到了四年前的小黑天。
哀嚎惊叫声声泣血,腥红的血溅得到处都是,空气变成红纱一样,而凶手站在他面前,眼神冰冷毫不手软。那些景象与现在重合在一起,他又感觉心口像被那把剑刺进去了一样疼起来。
他无法自抑地颤抖起来,耳边褚绮纨叫他的声音像是被糊了一层浆糊。
那手染鲜血滔天罪孽的人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黑衣人在他们靠近的那一刻就敏锐地察觉到他们,身形刹时后撤,手中撒出两道寒芒。
又是那箭头,他把卸了杆子的箭头当暗器使。
褚绮纨揽着褚磬躲开:“褚磬!冷静下来!”
眼前的红随着褚绮纨的呼声渐渐褪去,褚磬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
他推开褚绮纨揽着他的手,如游鱼一般迅速矮身到另一边,黑衣人见状立刻调转攻势紧逼他而去。
这罪人四年前冲他而去,如今眼中还是只有他,像狗皮膏药一样令人厌恶。
褚磬纵然心中愤恨交加,但也拎得清如今首要是制住黑衣人。
他面容冷峻,焦躁都藏在眼里的冰霜之下,不断在林中绕着交错的树叶给褚绮纨创造机会。
黑衣人当真是对他爱得深切,也不顾是否有其他危险,只晓得携箭矢追他。
褚磬绕过一棵歪脖子树,手勾上树枝登时借力回转过来,手中灵力涌现挥向黑衣人面门。
黑衣人身形一顿,褚绮纨抓住机会,在他后方一式送到,掌风破空凌凌作响。
他停在原地,背后受击的那刻身形竟在原地逐渐淡去,忽而出现在另一边的树枝上,毫不犹疑出手又是几几道寒芒。
褚磬剑中注入灵力,削铁如泥的剑锋劈开直飞来的箭头,手腕转动拍开挡道的碎块,直冲向黑衣人。
他速度比之前更快,剑芒微闪,裹挟着他无法言说的痛苦与愤怒,直指黑衣人要害之处。
剑顺着黑衣人脖颈划去,那黑衣人向后躲,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他后方的褚绮纨故技重施,顺势一掌推向他的后心。
他脖颈划出一道血线,后心又受褚绮纨一掌,该是伤得不轻,却丝毫不受影响,速度快得很,一念之间就闪现到了另一个地方,与他们成三角鼎立。
褚绮纨眼中划过一丝惊讶,手中凭空握住一把黑剑,倒是他轻敌了。
褚磬立在原地,剑身一甩,剑尖鲜血洒出打在灌木上,枝叶抖动,无形的气场以他为核心扩散出去。这是《净灵》发动,他借用血液载动灵气,操控附近植被,准备在黑衣人下一次动作时暂时吸收这片空间的灵气,制约他的攻势。
他们谁也没动,此刻林间万籁俱寂,只待下一个率先出手的人打破局面。
不想黑衣人一瞬间化为一团黑雾,消失了,如此突然。
褚磬将灵识放远,周围的草木探寻不出他黑衣人的气息。
他看向褚绮纨,褚绮纨微微摇头。
褚磬将剑合进剑鞘,双眸微沉,心中已有思量:这是魇术的幻影。
他当初在鸩城遇到的不过是低阶魇术,在地上留下了一地痕迹。
这些年在青平学习,高阶魇术接触到不少,青平有个历练堂,是由几个长老合力施展出的魇术,大小是一整个山谷,内涵迷阵妖兽,宛然若生,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不可想象。
只是没想到这次遇见的黑衣人是魇术的造物,形如真人,进退自如,毫不僵硬,连褚绮纨都看不出来。
褚磬忽而心中升起一股悲痛感,那黑衣人真实的实力究竟有多高呢?
他与黑衣人之间有一条鸿沟,深若无底黑渊,宽若汪洋大海。
褚磬抓住褚绮纨的手臂,眼里充斥着痛苦与狠戾,声音嘶哑:“他是小黑天那个人!”
他两年前将小黑天的事告诉褚绮纨,褚绮纨毕竟是魔主,手下能做事的人不少,过了半月回复褚磬却是一无所获。
他并不意外,毕竟那时已经过去两年了。
时间抚平他的伤痛,小黑天的事终于被他压在心底,如今这心魔又冒出来折磨他,他问褚绮纨:“你追得到魇术的起点吗?”
褚绮纨摇头,拍拍他的背安抚道:“他既然出来了,这回一定能找着他,我与你一起。”
他们将地上各仙门人的尸身烧了,各取一点魂魄留着给上边人一起查。
尸身火化让褚磬想起一点别的事来。
他刚开始接宗门任务的时候褚绮纨就警告他免不了得亲手杀死点什么,他不听。他的第一个任务恰巧涉及到几个本就该偿命的凡人,褚绮纨跟着他一起去,但没搭手帮忙。
待到他把那些人制住了,他确实犹豫了,他没杀过人,曾受过的教育也教导他不能杀人。
褚绮纨就靠在他背后,握着他的手,控着他亲手杀了那几个人。
心里那道坎难过,他和褚绮纨闹了半个月才消停,而如今,已经能亲手把人送进火海了。
***
长孙青峰说的剑冢像是一个地下古城,有不少惨败屋舍,甬道相连,错综复杂,若不是那片叶子一直引着路,怕是要把他们绕死在里面。
此行终点停在一大片空地前,中央插着一把剑,露出的剑身长两尺,瞧着地下没多少了,深灰色的剑身,藤黄色的柄,看不出什么材质,挂着些黄的银的黑的链子,周围还散着血迹,大概是不久前有人来过。
这一片空地上都是半被掩埋的枯骨,一不留神就会踩碎一片,他一脚踩碎个颅骨,连忙给人鞠躬道歉。
周围地上还插着许多其他剑,都被尘土封了厚厚一层,衬的中间那把剑新如初立。
纵然周围的剑瞧着都不寻常,他们两个却一眼都没瞧它们。
褚磬看着正中那把华丽的剑,心里像有小猫一样在轻挠:“这剑瞧着一般人碰不得。”
褚绮纨:“长孙青峰叫你来总归是有把握的。”
褚磬心里权衡着,嘴上又在不着调:“它瞧着华而不实。”
褚绮纨看他,露出点不解的神情:“你不想要?”
他看着那剑觉得心动和心悸都冒上来,本能让他往前走去握剑,理智又在告诉他那很危险,褚磬讪皮讪脸道:“要不你试试?”
褚绮纨撇他一眼没作声,朝那剑走过去。他握住剑柄,手上忽得炸出几道血线,像是被什么割破了,而后人倏然消失在原地。
“褚绮纨?”
褚磬叫了几声无人应,算是明白为什么剑身周围只有血却无尸骨了,人都去其他地方了还能有什么尸骨?
他怀里放着褚绮纨留给他的魂牌,人不死魂牌便在,这会小玉牌亮的稳,他便知道褚绮纨无事。
褚磬迈出步子去握剑柄,走得越近心里的感受越强。
剑柄握在手里他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是干了的藤黄树脂,不知什么制法弄的坚硬非常,细闻还有藤黄药的味,握在手中一股握着草木枝干的感觉。
他握着那剑柄一点反应都没有,便开始用力拔。
他用一份力,剑表层便开裂一点,待才全部拔出来,又出现一副新面貌,愈发像是新剑,剑刃闪着亮光。
没想到这剑埋在土下的还有一寸多,比一般剑长不少,是柄长四尺的长剑,剑身细长,掂量着比一般剑还轻些。
他拔出剑,指节丁零当啷敲几下,没反应便正打算另寻方法,措不及防感到一股下落感。
他在空中极速的下落,不太像是一般自由落体的速度。
眼前的天空除了让人感到不适的阳光,还有一座座倒坐着的白骨,像是把天当作一张扣过来的棋盘,尸骨就是上边的棋子。
褚磬回过神来,想要稳住身形,忽而感受到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托住肩膀和腿弯。
褚绮纨锢住他,沉声道:“别动。”
褚磬摊在他怀里,瞅他几眼欲说没说又偏过头看下面的景。
地上是一片平原,远点的地方立着一座小屋子。
褚绮纨正托着他向屋子那边飞。
这姿势有点别扭,像他以前恶搞大学室友一样。他想动动肩膀,被褚绮纨弯手拍了一下腿弯。
褚绮纨又道:“别动。”
褚磬扒着他的脖子伸头往下看:“这地没什么异常吗?”
“正下方都是尸骨,地上走着不太对劲,你待会落地慢点,那边屋子里有三副棺材,其他没什么了。”
褚绮纨落到地上还不松开他,弯腰把着他的腿慢慢让他触地。
褚磬踏地的瞬间感觉脚上一股巨大吸力,像是要把人扯进地里,若不是有褚绮纨扶着,怕不是已经跪在地上了。
这一般人进来了都要摔死在地上,褚磬不由得发出一阵唏嘘声,这要是摔死了也死得忒了。
他没再管这处空间的重力,眼前的屋子吸引住他。
屋子外边一颗黄葛树,虬枝盘旋,半侧枝叶遮住一大半屋子,树下一张小木桌,放一套茶具四个凳子。
这屋子是用青砖垒起来的,凡人大多用黄土混合秸秆作建材,仙人大多用竹木,青砖作瓦造价昂贵,一般是人间的王公贵族。
屋子门敞开着,露出放在正中间的两口玉棺材来。
这给人的感觉像是有人在回忆里珍藏了什么东西。
褚绮纨:“里边房里还有一口棺材。”
褚磬抬脚就要往那边走,褚绮纨拉住他,没说话,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
褚磬面上疑惑:“嗯?”
褚绮纨面色如常,道:“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