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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黑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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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村子里原本好几间空屋子,不过田里收了好多庄稼,遇见前几天下大雨,大多都在那几间空房里收着,就趁下午腾出了一间空屋子叫他们两个人挤一块。
之前没瞧见以为褚绮纨衣裳样式简单,这会离近了才发现他衣裳上用极细的银线绣着繁杂的花纹,褚磬悄咪咪瞅了会也品不出绣的啥,看来看去心里就冒出来一个词:有钱。
“你和我家中一个人长得十分相似。”
褚磬正扯着自己的腰带,没想到沉默美人能主动搭话,眯了下眼,“嗯?”
“我父亲,他年轻时也许就是你这个样子。”
此时褚绮纨已经脱了外衫坐在床上就。
“那有机会要见见令尊。”
床上的人撇了一眼褚磬,低低的“嗯”一声,躺床里侧去了,留给他一个清冷的背影。
待到褚磬灭灯上床时,又听褚绮纨说:“不要压到我头发。”
“……好。”
他往床边上挪挪。
翌日
褚磬起身的时候褚绮纨已经走了,他这会虽然人醒了但还是感觉浑浑噩噩的。
这一夜也不知是和陌生人睡在一块睡不安生造成的还是累的,梦中一会被一堆人追着跑,一会倒在血泊之中,唯一的安生便是牵着个孩子走在街上。
他与老村长站在村头上道别,忽然听到村里面响起几声惊呼声,声音尖利,像是要把魂都叫出来,还不待细想又忽的戛然而止。
那几声惊呼听得人心悸,老权脸色一变,觉得不妙往村里跑去。
村中又一阵骚动,混合着男人的呵斥声和小孩的哭声,不消片刻又归于平静。
不知哪响起几声乌鸦叫,阳光照着村子,明明该是温暖的时候,却无端感觉有些凉,透出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老权跑了一半的路,停下转身向褚磬说:“你先走吧。”
他犹豫着想跟去看看,蓦然见村里冒出来一个人,浑身裹在黑衣里,就露出一双眼睛,手里提着一支似是树枝的东西,往下滴着水。
风扬起细微的尘土,褚磬心脏不受控制的乱跳,自黑衣人出现的那一刻他便感觉周身都笼罩在一片阴凉之中,身躯战栗寒毛竖起,浑身上下每个部件都发出惊惧的嘶叫。
那人站定一刻,飞快地向前冲来。
“躲开!”
褚磬向老权大喊,但黑衣人的速度太快了,眨眼间就到了老权身后。
他用力捏住老权的后颈,手上青筋暴起,可以听见老权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老权被迫面向褚磬,喉咙里发出无力的“啊啊“声,他双手徒劳地扣着黑衣人的手,却无法撼动分毫。
褚磬听见东西刺入血肉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老权被那根树枝从后心贯到前面来,血顺着枝条滴到地上炸开一朵鲜艳的花。
老权嘴巴张着似乎要说什么,他眼瞪得老大,眼角的血丝清晰可见,这也许是他老了以后唯一一次眼前的世界如此旷阔。
他面朝着褚磬倒下。
褚磬想冲过去扶起老权,但他腿脚发软,嘴里也发不出声音,他心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太快了,跑不掉,也打不过。
褚磬感受着黑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觉得人总要为自己的性命挣扎一下。
他咽下嘴里的涎水,声音嘶哑:“我……”
那人瞬息到了他眼前,他只觉心口一凉,低头看下去,见黑衣人手里握着一个木头剑柄,无形的利刃从剑柄延伸到他的胸膛,穿过他的身体。
被血勾勒出外形的剑慢慢从心口拔出来,一股一股的鲜血顺着剑锋涌出来,他才后知后觉的觉得有些痛意泛出来。
上一次死没体验过的走马灯终于叫他体验一回,每一秒都变得极慢,周围变晕染成大片白色和黑色。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往后倒,又能感觉到过往的一切在自己眼前像放电影一般放一遍,最后定格在血涌出来的画面。
天空忽然变得阴沉,豆大的雨水砸在地上,每一滴都溅起被鲜血染成褐色的泥土。
黑衣人拿着剑站在褚磬前面,那些血滴在地上又立马被雨水砸开,他看着褚磬倒在地上轻微地抽搐直到再也不动,分明是死透了。
***
时隔十一日,褚磬又体验了一把由死到生的感觉。那感觉真不好受,像是有人强硬的往他血管里、心脏里塞着东西,又痛又涨。
他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扒开他胸前的衣裳,用力扣着伤口,痛的他想呼喊又叫不出来,顺着嘴里吐出的血沫发出些呜咽声。
睁开眼眼前一片灰暗模糊,雨滴砸得他睁不开眼,唯有那个黑影异常清楚。
那个黑衣人还没走!
他为什么没走?
他知道什么?
褚磬想抬手拉住他,但是没力气,只有手指轻微的挣动一下。
那黑衣人见他醒了,站起身,掸掉衣袖上的雨水,在铺天盖地的秋雨里越走越远。
他为什么不再杀自己一次?
他是谁?
褚磬再醒来时天已发暗,雨变小了,雾蒙蒙地扑在身上,只有绵延无边的冷意。
他觉得身体里的疼痛就剩下心口那里还一抽一抽的疼着,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站不起来。
他躺在地上看雨。
他先想了会晌午那个凶手,又想了会自己为什么又活了,理不出来一点头绪,觉得李煜说的剪不断理还乱大概就是这样,老权的血和脸一直充当着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的背景,吓得他连眼睛都不敢闭上。
深秋晚上的风已经透凉了,他能从余光里看到老村长趴在那边的地上。他猛然闭上眼睛又睁开,用力撑着自己站起来,踉跄走过去。
他浑身没力气,手脚并用再用上牙齿,才把老权翻过来,老权的脸叫雨水泡得发白,睁大眼睛像是地狱的厉鬼来索命。
他感觉心口的疼变本加厉,痛得不同寻常。
村里这会只有风雨声,光只来自路边的蓝花,蓝幽幽的看着像是在招魂。
整个村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味,地上的鲜血被雨水冲刷得差不多了,但看在褚磬眼里像是漫天雨水都透着红意。
他往村里走了一圈,见着一个人就去叫两声,每个屋里都看看,从三岁稚子到七十老妇,八十三个人,没一个会出声,村里连只鸡都不会叫了。
褚磬坐在老权边上又开始想怎么办,算上原身活的十六年他一共活了三十八年,除了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那会他连死人都没见过。
去找凡人间说的官府行不通,他不知道该往哪边走,要走多久,找到的人是否有能力处理这件事,而这些尸体放着没准晚上就遇着野兽被啃完了,等过两天他身上自愈得连个疤都看不见。
那个黑衣人,凡人打不过,褚磬觉得他像是修仙的人。
按照之前了解的,仙人不能随意对凡人动手,九皋的仙人都被书院约束着,屠村这事不近人情,书院该管的。
想要解决这事,人间的官府不靠谱,要么自己查,要么找书院,这事绕不开“修仙”两个字。
那人裹着黑衣准备齐全,显然是不想让人认出来,他等着自己醒来却没再杀自己一次,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褚磬顿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如果真的是冲着他来,那这一个村的人都是因他而死。
他抬手捏捏鼻梁,躺在老权边上看天上的雨。
死人复生这事在哪应该都是不同寻常的,那个黑衣人似乎知道他不会死。
那褚丹之呢?他知道他儿子换了个魂吗?
褚磬觉得脑子像要炸开的高压锅一样,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似乎都可以联系到一起,但又似乎毫无瓜葛。
这些个事唯一的出路便是去九皋,他在几个小时前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力量之间的参差。
想明白了褚磬便站起来,他拖着老权的尸体往村后边蓝山脚下走,小黑天的人生于蓝山,当归于蓝山。
小黑天的尸体他拽了一个晚上,又花一个白天在蓝山脚下挖了个大坑,褚磬把那些他几乎都不认识的人放进去摆好,埋人这事他已经快轻车熟路了。
***
褚磬料理完小黑天的事,向南走了半个月才到鸩城。鸩城确实看着和人间的那些城镇不太一样,它比人间任何的一国京都要繁华,是真正的大道连狭邪,青牛白马七香车,攘来熙往。
他在城里转了两天,见闻和之前在人间看到的差不多,与之前所想不同的是九皋不单单只有仙人,从北边迁移过来不少百姓世家,再加上九皋原本居住的普通人,自成一派仙凡体系。
三大宗门是九皋的领头羊,其中数九天门最大,南宗次之,青平第三;各个小宗门散乱而居,各自统辖一方势力。
天下实力也有排行,第一是九天门的老宗主司马珏玉,第二是书院的老院长崇小柒,第三是南宗的现任宗主慈愿,第四是青平宗的老宗主长孙自秋。
虽然百姓对他们评价褒贬不一,但都身负盛名,不少人以拜入他们宗门为荣,将几位宗主的话奉为圭臬。
九皋的人大部分将黑天海的魔主乌罗排在现今第五,只是乌罗没和几位榜上有名的大能正式交过手,而黑天海的那些魔物又一直叫嚣着魔主天下第一,诸位仙人便给个面子算他第五。
世人对魔主乌罗的评价倒是出奇的一致,讲他丧心病狂仇恨记念五百年,讲他心狠手辣抓到人就杀,讲他恶贯满盈纵容手下的魔物和魔修侵扰凡人。
至于黑天海和九皋之间的矛盾,有说是九皋的几位大能杀了乌罗妻儿的,有说是害了他双亲的,还有说是乌罗纯粹本性邪恶找茬的,也分不清哪个是真的。
再往后褚磬就关注着各个宗门新收弟子的情况,权衡来权衡去打算先去青平宗看看,毕竟有个相识的人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