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自渡》言言描字

3、文锦

　　这天上班，我站在门口望着外面草坪上的银杏叶发呆，想着它是那种黄？是绿中偏黄呢？还是淡黄？亦或者是稻子一样的金黄？想的眼神四处游荡之际，看见有一团红色慢慢悠悠的在靠近。心里盼着这是来用餐的就好了，好久没见到红色了啊！
　　看清楚了，一个中学生，还背着书包，估计只是路过，有点失望。
　　我贪恋的看着越来越近的火焰红霞，她白白的皮肤，娃娃脸蛋，薄唇大眼。肉嘟嘟的脸上是我熟悉的婴儿肥。我很高兴在别人的脸上看见了和我一样的娃娃脸，婴儿肥。于是等她靠近，我笑咪咪的对她说了声“欢迎光临”！
　　她一副被雷劈的样子看着我。顿了一下，迈步走了进来。我高兴的正要跟进去给她带个位置，就被旁边的姐妹拉住了。
　　她小声的说“是‘石宇’”。
　　我不明所以？
　　她又说“少东家，小老板。”
　　我明白了。自己人。
　　过了一会儿，石宇走到我身边站着，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也笑咪咪的看着她，好久没见红色了，真漂亮！
　　她看了我一会儿恶狠狠的说“新来的？几岁了？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我心里乐呵，这娃真有意思。便道“我不是新来的，来几个月了。反正比你大，眼睛在脸上随便挖。”
　　她小脸绯红，咬牙低声说：“你挺横哈！叫什么名子？”
　　我淡淡微笑回答：“我不横，叫‘姐姐’你呢？”
　　她气呼呼的道：“想当我姐姐没门儿！上一个当我姐姐的人已经被我揍回家了！你还想当姐姐吗？”
　　我更是觉的她可爱了，笑的脸都有点僵了。于是轻声在她耳边说：“石宇姐姐，你很可爱喔！那么喜欢看古惑仔啊？”
　　她脸更红了，瞟了我一眼，不好意思的转身就走。
　　看着红艳艳的火团子转了弯，我才收回我的目光。
　　身边的姐妹小声的问：“你跟石宇说啥呢？你小心点喔，她凶残着呢？是学校的大姐头，揍跑了两个保姆了，连她爸都是敢打砸的。”
　　说完还看着我。眼里那意思在明白不过了，觉的我是“傻大胆。”
　　我问她：“你咋知道？”
　　“这些事儿除了新来的，谁不知道呀？”说完好像很疑惑我都来了那么久了，咋这事都不知道的样子。
　　小年的晚上特别忙，累的是筋疲力竭。正躺床上看小说解乏呢。听见有人在叫我，说是林经理叫我去办公司。我有点不想动，只想看会儿书就睡觉了。
　　心里边咆哮着，边快速的穿大衣边往外面去。结果太晚了，院子里路灯已经熄灭了。摸黑让我脾气爆燥，跌跌撞撞的到了办公司，看见了一团白光映在红光边上。
　　便问：“林经理！找我啥事？”
　　她望了一眼石宇说：“石宇想让你陪陪她。”
　　我看了一眼眼睛红红的石宇。心里敲锣打鼓的想着：“咋不熟啊！我看起来像是会安慰人的人吗？”
　　她瞪着她的红眼睛也望着我。
　　看着小太阳般的人流泪。怎么说呢，还挺让人不忍的。唾弃着自己的鳄鱼眼泪，浇熄了心里的那点儿爆燥。
　　我说：“那走吧。”我回头望着林素问：“可以开间可以唱歌的包间吗？”
　　林素回道：“可以。”说完给了我个眼神。让我好好陪少东家的意思。
　　我去吧台拿了几罐雪碧和可乐，花生和瓜子也端了两盘，带着石宇去了最里边的包间。
　　听着音乐，看着石宇坐在那边发呆。我边剥着花生边喝着可乐想着“今天不会熬通宵吧？”
　　看她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样子。我挑了一首‘相约1998 ’开始唱。
　　唱了一小段，估计她听不下去了。
　　瞪着我说：“真难听！别唱了。”
　　我回道：“那你来，说不定还不如我呢？”说完我用眼角剜了她一眼。
　　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也没理她。
　　她急眼了，抢了我的麦，换了碟片。开始瞪着我，刷张惠妹的歌。开始那两首真是吼的声斯底里的，慢慢的她情绪平静了下来，唱的真真是非常的好。模仿能力不错。我给她掌声，给她雪碧，听她开演唱会。感觉也不那么累了，心情也好了很多。
　　唱累了，我们便听着轻音乐，聊天。听她说学校的烦心事。说着她喜欢唱歌，想当歌星。她喜欢张惠妹喜欢摇滚。说着她听不懂课，不想去补习班，不想写作业。说着说着她就说：“你要是我姐姐就好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她又说：“我要是能跟你换一下就好了，都是娃娃脸，你的就漂亮多了。都是同龄人，你咋还比我高那么多？”。说完还瞪了我一眼。
　　瞪的我是心绪翻涌，霎时，刀剑出鞘。
　　我平静的说：“那就换吧。我在你家生活，你爸你妈一定会爱死我的。我爱学习，在老家镇上学校里也算成绩好的那一批。要是在蓉城读书，我自信不会跌出全班前十，要是跌出了，我会自觉好好的补课，追上去的。我会吹笛子，唢呐，自学的，五线谱根据小学的音乐课本也是自学的。我要是在蓉城读书，假期会去学古筝，古琴，钢琴，跳舞，画画，会学的很好！因为我非常非常喜欢这些。等换过后，你就不用上任何补习班了，因为农村没有。我呢，如果是你姐姐，你应该会轻松很多。我会让你妈妈很忙很忙的，每天忙着陪我去上各种特色校外课。我会优秀到成为你爸的骄傲。只要他愿意出钱让我学，除了前面提到的，我还想学武术，中医医术，制药，技多不压身。只要我有时间我什么都想学。你希望有我这个姐姐吗？面对这样的姐姐，你打算如何生活？是好好的卷起来，一起进步？还是被比的一无是处？”
　　她呆呆的看着我，眼睛瞪的圆圆的。
　　我接着说：“我还嘴甜，会讲话。一定可以让大家都喜欢我的。我还会对你很好。怎么样？跟你爸妈说说，我去给你当姐姐如何？”
　　她看着我，一会儿低头，一会儿瞟我一眼。
　　说到：“我妈经常打麻将，不在家的？”
　　“打她的麻将，我写作业时间都不够，还要练其它技艺，阅读我喜欢的课外书籍。只要她不占用我的时间，各干各的，挺好。”我回道。
　　她继续说：“她会输钱的。”
　　我继续答：“输她的，她辛辛苦苦赚的钱，她自己都不心疼。我只会有危机感，趁她还有钱多学点东西，以后多些生存本领。有机会我还要多存些零花钱，红包啥的，以备不时之需”。
　　她听完有些楞。
　　呆呆的说：“他们老为生二胎吵架。”亮亮的眼睛看着我。
　　我淡淡的道：“生育权在女性手里，就要好好珍惜。生不生二胎当妈的说了算，她要生，我当好长女，当好姐姐。不生，我是她一生唯一的依靠，自当更加努力变强。让她老有所依。”
　　她呆呆的看了我一会儿，楞楞的说：“你真这么想？”
　　我瞟了她一眼说：“我会那样做！除了学会的本领是自己的，其它你不能掌控的都与你无关。”
　　她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说道：“我不唱了，要回家睡觉了。改天再找你玩哈。文姐姐”说完还拉着我的手摇了摇。
　　看着眼前一荡一荡的红光，慢慢荡远。
　　听着她出去在吧台拨电话的声音和惊喜的叫“妈妈”的声音。我实实在在的酸了，就不明白有那么好的家庭。作啥呢？
　　静静的坐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了。看着漫进来的暖暖白光，我叫了一声：“林素姐姐”。
　　她瞟了我一眼，坐下说：“没看出来，小姑娘还会安抚人了。”
　　“我不会，她并不需要安慰，跟妈妈撒娇而已。”我回道。
　　林素说：“那你呢？为什么都来那么久了，除了刚到报平安的信，也不写信回家？不想家吗”？
　　我想了想，还真不是有多想。便说:“没什么要说的，也没什么好想的”。
　　她喝了一口可乐，看了看我。说道：“怨你爸妈？”
　　我笑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想笑。“怨什么？”我反问。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的眼睛。她也笑了。
　　接下来我有荣幸的听着林素的演唱会。声音沁凉又妩媚，情歌唱得我一个不懂爱情的人都想流泪了。我想女人味就是这个味了吧！晃眼看见她眼眶波光闪闪，我便出去给她拧了两瓶啤酒，看她唱着歌，喝着酒还要抽时间对着我笑，看她忙的。我感觉挺好玩的，心想着‘这个通宵怕是跑不掉了。’今天这小年真是过的够够的了。
　　我想着还是找个空挡要求散伙吧。困死了！结果还不等我开口，那边已经哭上了。秋水横波的妩媚大眼此时静静的流着泪，嘴里唱着
　　“漫天流星无穷无尽，我的眼泪擦不干净……”
　　看她唱累了，慢慢小口的喝了杯啤酒，然后闭眼在休息。
　　我想着要不提议散伙了吧，好困啊！
　　“你有喜欢的人吗？我是指男生”。她突然出声，我惊了一下。
　　“没有。”
　　“不是少女怀春吗？就没有人让你心跳加速？”
　　“没有。”我淡淡回答。想着让我心跳加速的目前只有张夫人的怒吼。
　　她轻笑了一声。又问：“你那么漂亮，就没有男同学追你？”
　　我想了下回她：“确实没有。”
　　她笑的更大声了，好像刚刚的眼泪都是我的错觉。
　　我心里有些微不悦，她这是在嘲笑我呢？嘲笑我喔？嘲笑我！
　　我问道：“你呢？有固定男朋友吗？看送你花的那几个，也不咋地嘛？感觉配不上你这朵鲜花呀？”
　　她笑的更大声，更放肆了，哈哈个没完，还用纸擦了笑出来的眼泪。
　　我冷冷的说：“能愉悦到你，真是荣幸哈。”
　　等她笑够了。她用清粼粼的眼波横着我说道：“文锦妹妹，我跟你说，别轻易喜欢一个人，特别是在你工作的地方，搞不好人和工作一起都没了。更别轻易爱上一个人，男人不值得的。你要好好上班，赚钱才是正途，男人啊爱情啥的都是浮云。男人！哼！你跟他两情相悦时，一切都是花好月圆，一谈到生活和双方家庭那就是花残月缺。你不喜欢他时，他对你一往情深，追的是风花雪月，浪漫至极。等你动心了，爱了，死心踏地的想和他过一生时，他嫌你门不当户不对了。哈… 哈 …好不好笑？你说好不好笑？难道追我的时候聋了嘛？我又没有隐藏出身！再说，我的家庭怎么了？不都是靠双手生活吗？所以呀，记住了哈文锦：男人是生理用品，和安全-套是一个类别的。千万别动心，别被迷惑了！不值得的！不值得！不然要赔了工作，赔了年华，赔了眼泪，还要赔上爱情的美好。我呢？呵…呵，开心就好，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上船不思岸上人，下船不提船上事。旧人无需知近况，新人不必问过往。”哈……
　　“哎！”
　　这么美的一朵白蔷薇，遇上爱情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爱情——可能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吧！那是奢侈品。没有那个实力和通天的本领是得不到的。得到了也可能损心损身！
　　虽然我们是同世界同平面的人，但感情和情绪却是很难互通的。她在风花雪月的世界里泪流满面，在爱情里挣扎后痛哭流涕。在缅怀，在后悔。而我，只想：如果我还能见到一个五光十色的世界，我想我是可以六根清净的。
　　除夕前两天的中午，认识了赵家的两位姝女。我是没想到让我第一次见面就拔剑的赵姨拥有两个如此出色的女儿。
　　赵槿如松如柏，挺拔俊秀，那双丹皮大眼沉着安宁。整个人包裹在淡淡的青色里，像是从森林里走出来的少年。
　　赵黎月温柔如水，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我想诗词里的解语花，那就是描写的赵黎月吧。淡蓝的光晕像是露珠把她盛在了冬日的暖阳里。
　　人生第一次看两个小姐妹把我看呆了，当然也不是我一个人看呆了，还有宿舍的姐姐妹妹们一起陪着。
　　听黎月轻声慢语的介绍自己介绍她姐姐，跟我们每一个人问好，分零食。几分钟内和所有人一见如故，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天后，两姐妹时常来宿舍等赵姨下班，我们相处愉悦。就是听赵姨吹：“我家槿啊，会念书懂事啊，照顾妹妹啊，从不让我操心。”笑的眼尾菊花朵朵开。“我的黎月啊漂亮喔温柔喔，从小追的男生有多少有多少呀。现在的男朋友有多帅，有多帅呀，家庭富的咋地咋地的，过年过节要送多少多少的礼品给我喔，云云种种……”我们都当没听见，懒得刺她。毕竟吃了黎月的小零食，听到了黎月的提前道歉。我们有默契的当她空气唠叨。
　　蓉城的冬天阴湿朦胧，我看不清是下小雨淋湿了头发，还是雾大结出的水珠弄湿了外套。16岁到17岁就在一片大雾里交接了。很短，从学校到蓉城片刻划过。很长，历经生死，从五光十色的世界到黑白之间。年后的小假过的充实有趣，和石宇的两人行后来变成了4人行。我们去逛公园，看花灯，滑旱冰，吃串串，还在卡拉OK里听石宇和黎月开演唱会，偶尔还要加上林素姐姐这个麦霸。
　　终于过完了灰暗的冬天，春天到初夏明亮了许多。听见窗外的鸟鸣，闻着独属于初夏的清新，我似乎又看见了满树的粉红，粉白。春风里摇曳的枝条，吹起的雪白，飘落的芬芳。江两岸的翠绿，浅黄，青绿和炊烟。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我决定带着我的金库去华西医院看看脑子和眼睛。是生是死早点有个决断。一大早，到医院开始折腾，做了好几个检查，要第二天才能有结果。又和姐妹们换了两天休。拿到检查结果第二次走到了医生的面前。虽然有了大半年的心里准备，但这一刻还是魂不守舍，双手不知放到哪里才安全。等着医生叫号，度日如年。
　　“一个人来的”？医生边看检查结果边问。
　　“嗯”我看着他回答。
　　“没啥问题，脑部CT正常，眼睛视网膜也正常。你说你受过伤的部位也正常，内部没有明显受伤的痕迹，外部你也能看见，疤都没有，恢复的很好”。说完看着我笑了一下。又淡淡的说：“要不去挂个心理内科看看，是不是受伤的时候应急反应造成的。”
　　谢过了医生，我楞楞的走出了诊室。然后飞快的跑向挂号区，只想这个事能在今天全部结束，有个了断。见到心理内科的医生我很淡定，想着：不用做什么手术，没有身体上的病变，其它无所谓了。
　　医生听了我的述说，看了检查结果，问了我几个问题，除了那个星河灿烂，绿光莹莹的世界我没有说外，其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怕说了那个世界，那段漫长的时光，会被定为精神病患者。
　　她最后说：“你这个问题，我目前也没有好的治疗方法。既然没有身体病理上的问题，那就不要急。会看见一些人的颜色光晕，说明你在慢慢恢复，不定什么时候就全部恢复了呢。”
　　告别了医生，我在医院大门外的公交车站坐了许久。想了许多，想的也很凌乱。最后告诉自己：“夭夭你很幸运，不用挨刀子流血了，金库也保住了。要听医生的话，以后一定能看到更多的颜色的。就算就算有些慢或者不能完全恢复也没关系，现在不也能看见林素她们吗？还有记忆里的绿光呢？金色的星河都见过了，咱们要知足对吧？见过最美的风景了，总要在其它方面有些遗憾的。夭夭你不可以太贪心，也不许哭。没什么的，比什么都看不见幸运多了不是吗？”
　　看着人来人往的的路旁，再看看车流不息的大街，前面的高楼，回头望了望医院。我决定走路回去，好好看看这个灰白交错的城市。也许还能在路上看见颜色或者光团呢……

　　致：文锦
　　白的灼眼 黑的发颤
　　灰的世间明暗太浅
　　晨时迷雾午时雾迷
　　夜晚寂静黑暗慌乱
　　我陷在黑白灰之间
　　何时走出素描人间
　　我要
　　我要绿的生机盎然
　　我要红的烈火绚烂
　　我要蓝的天空海面
　　我要看到五彩斑斓的人世间
　　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