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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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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主事耳提面命敲打一番后,翠竹苑众女纷纷严阵以待,魏宓迫于形势不得不屈服。
次日天还未亮,魏宓便听见了院中传来细碎的嘈杂声,她怨念颇深的坐了起来,走到窗户边,轻轻推开窗子。
院中几位嬷嬷正引着小丫鬟匆匆忙忙的搬着桌椅。
魏宓忽的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她还当郑管事口中的学规矩是请个教引嬷嬷随口指点几句走个过场,哪知竟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好似要她们悬梁刺股考科举。
魏宓碎碎念了一阵,果断关上窗,蒙上被子,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好不容易生出点睡意,一声聒噪的锣声在她耳旁炸了开来。
问秋也听见了扰人清梦的声音,端着一盏灯火,来到魏宓跟前,“姑娘,花乐众人已经起身打点了。”
问秋的声音里带了些爱莫能助,可魏宓却品出些不容拒绝的意味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来此是为了寻个落脚之地,说的直白点就是寄人篱下,哪能使小姐的娇纵脾气。
魏宓哈欠连天的接了烛火,“问秋嬷嬷,这里的事交给我便好,你不必服侍了。”
问秋嬷嬷从烧火丫鬟口中套话已经憔悴的似乎老了十岁,这学规矩的苦海就由她来渡好了。
在这种大义凛然的自我鼓励下,魏宓竟真的生出几分热血,手脚麻利的把东西收拾妥当了。
屋外尚有几个穿红着绿的身影,魏宓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不多会儿来到讲学之地。
宽敞的阁楼内,二十张矮桌整齐的排列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魏宓毫不犹豫的挑了一个最角落的位子落了座。
既是讲学,自然少不了笔墨纸砚,问秋在屋中补眠,魏宓便自己磨起墨来。
待到磨好墨,一位面容古板严肃的嬷嬷走到最前面,手里拿着一册书,语气威严,“老奴乃外院的胡嬷嬷,今日来此便是提点诸位几句。世子不日就要回府,至于世子是何人,想来即使老奴不多言,诸位也有所耳闻。”
众女深以为然的点头称是,魏宓混在其中,压根没听清胡嬷嬷说了什么。
许是她这个位子太得天独厚,一眼望去,什么都瞧的清清楚楚的。
此时胡嬷嬷点了一人叫她说说对世子的了解。
花乐极为积极的站了出来,“世子是景国最年轻的阁臣,还是大儒顾明朝的关门弟子,这等才气百年少有。”
“听闻世子丰神俊朗,高大挺拔,是景国难得一见的美郎君。”
众女七嘴八舌的说着,滔滔不绝,似有无尽的敬仰。
胡嬷嬷叫停了众人,众女意犹未尽的安静下来,魏宓这才突然注意到众女今日比素日精致了不少。
她们莫不是提前了个把个时辰打扮自己吧,睡意上头的魏宓在这一刻忽的对她们生出敬意来。
胡嬷嬷问过一次后,便不再发问了,声音平平的念了一些世子的功绩,接着话音一转,“世子虽年轻有为,在朝中威严清正,可在府上却是个和善大度的性子。”
魏宓闻言忍不住偷偷抬了一下眼皮,眼中写满怀疑,定国公世子和善大度?
若不是多年前兄长曾在他身上吃过一次亏,她倒真会被糊弄过去。
胡嬷嬷平平的声音几乎一下子将魏宓拉回多年前的书院门口。
她自小由于体弱鲜少出门,偶然从别人口中听到庙会十分热闹,心里便多了几分憧憬。
然而那时问秋对她管束的很严,她阿兄魏珂不忍叫她失望,趁着问秋出去采买,偷偷将她带到书院,准备寻个时机带她偷溜出去。
她们身形都很小,寻了一个狗洞便狼狈兮兮的钻出去了。
哪知刚走几步,两人便撞着了一位身着白衣的小公子。
“殷玦,对不住,待我回来向你赔礼道歉。”兄长大不咧咧的对着白衣小公衣喊道。
那白衣小公子衣上带了尘土,眼里看不出喜怒。
魏宓隐隐觉得不妥,魏珂却扯了她的手跑开了,“他是顾大儒的关门弟子,向来生人勿进,不是多嘴之人。”
小时候的魏宓对魏珂无所不从,见他不在意,心底那点紧张便烟消云散了。
两人买了糖人,看了杂耍,热热闹闹玩了个尽兴,回书院时却见问秋与几位夫子如同冷面门神一般站着。
后来的事,魏宓记得不太详细了,只记得她和阿兄苦着脸的搬小石头堵狗洞,而那白衣小公子远远立在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
自那以后,魏宓便再也不敢以貌取人了,有的人面若观音,心肠却未必慈和。
世子殷玦便是其中之一,是她魏宓万万不可招惹之人。
胡嬷嬷头一天的规矩只讲了半日,之后留了规矩册子,叫众人回屋之后抄上几遍。
魏宓回屋时正是午时,问秋备好了饭食,见她回来忙张罗了起来。
魏宓喝了一份粥,饿了一早上的肚子终于不再咕咕直叫了。
这回她没了与问秋说长道短的兴致,毕竟那半指厚的规矩册子还等着她抄写。
问秋知道魏宓要忙,她自己也不闲着,抓了一把瓜子便去小灶房去了。
魏宓看着问秋嬷嬷的背影,心底莫名的激荡了起来。
为了留在定国公府,连问秋嬷嬷都主动探消息了,她魏宓怎么能甘心当咸鱼。
魏宓正襟危坐,马不停蹄的抄写起来,不知过了多久,那厚厚的规矩册子终于见了底。
魏宓脸上露出了笑意,静静的发了一会儿呆,旋即着手鼓弄起小机括。
入夜时分,问秋挎着小竹篮回来了,她今日打探出了不少消息。
“姑娘,此次温夫人与世子怕是会一道回府。”
魏宓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问秋没有注意到魏宓的僵硬,继续说道,“世子小时便拜了顾明朝为师,与温夫人很少相聚,后来世子成人搬回国公府后,温夫人便格外亲近世子。”
“姑娘若想不出讨好温夫人的法子,讨好世子也是一样的。”
魏宓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花乐的绣架。
难怪花乐没有另辟蹊径,而是中规中矩选了刺绣,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弄明白了其中关节,其他云遮雾绕的东西也很快见了分明。
那些少女说起殷诀来含羞带怯,感情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打算。
魏宓自觉看破了真相,心头的大石松动了许。
这二十人多半是为了殷玦而来,而她一心朝着温夫人使力,没准真能另辟蹊径留在国公府里。
魏宓被自己的想法激励到了,就连听规矩也不那么排斥。
日子一晃而过,在魏宓终于将讨好温夫人的小机括做好时,温夫人与殷玦的车架停在了府门外。
胡嬷嬷赶着迎接主子,讲了一半便丢下册子跑了,花乐等人兴致勃勃跟了过去想去拜见温夫人,只有魏宓懒洋洋的回了屋子养精蓄锐。
温夫人舟车劳顿,今日怕是见不了客,明日才顶要紧的重头戏。
次日一早,魏宓被问秋叫醒,果然听见郑管事来嘱咐了一些拜见贵人时要注意的规矩。
由着人数不少,众女都想抢在前头,魏宓抱着手臂远离了是非之地,淡定的拿了最后一块牌子。
等着召见时,魏宓小心翼翼的抱着的木盒子,在一堆屏风、玉器的贵重礼物里显得格外古怪。
魏宓目不斜视,在偏厅里等了不知多久,快要饿的两眼昏花了,这才等到胡婆婆的传话声。
由于饿的发晕,魏宓绞尽脑汁想了数日的吹捧之词全都忘了个干净,她只是抿唇打开了小木盒。
盒子一打开,一个憨态可掬的木头鸟便弹射了出来,那鸟与木制的机括相连,飞出后木头小翅膀扑棱棱的开始晃动。
温夫人的目光落在木头鸟上,连声叹道,“好孩子,这东西是你亲手所制吗?”
魏宓点头,连日来积攒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温夫人好像很喜欢这个木头鸟,这样她留在国公府的成算就又添了一层。
两人正说着,胡嬷嬷忽的凑在温夫人耳边嘀咕了一阵,温夫人面露惊慌,“糟了,诀儿一向觉得玩物丧志,阿宓,你先带此物躲起来,千万别被世子发现了。”
魏宓顺着温夫人目光看去,只见一个月白的身影越来越近,白衣,想来这人就是殷玦了。
只是这时出去已经来不及了,魏宓四下张望了一下,随后当机立断躲入柜中。
“阿宓,委屈你了,世子在此地不会久留,一会儿你便能出来了。”温夫人凑到柜子边小声道。
魏宓轻声应了一下,接着便听见细碎的说话声。
柜子里的空间太小,光线昏暗,魏宓抱着小木盒有些无聊,可她又不敢动,只能强行缩着身子。
外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魏宓的瞌睡虫被勾了起来。
反正一时半会儿出不去,魏宓索性放心睡了起来。
这一觉魏宓睡的不怎么舒服,醒来后怔愣了一阵子才明白状况,她谨慎的推开柜门。
窗外晚霞漫天,魏宓记起她来此处时是正午,时间过了这么久,殷玦也应该离开了。
魏宓揉了一下眼睛,蹑手蹑脚的钻了出去,约摸是蜷缩的太久,脚一落地,两条腿又麻又痛不听使唤起来。
还没走两步,魏宓一时不察,膝盖一软,身子一晃,手中的木盒子不受控的飞了出去。
魏宓愣住,目光呆呆的看着木盒子飞出去砸在了一个月白的身影上。
那人转过身,眉目清冷威严,魏宓的木盒子在那人手上被误触了机关,木头鸟扑棱棱的飞了出来,傻兮兮的晃动着。
这一刻,魏宓觉得满室的空气稀薄的快要叫她无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