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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你听我解释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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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白辉被吸进梦魇魔域后几次试图用蛮力冲开,但都没能成功。她凭感觉沿着魔气的游走转了一阵,发现这魔域好似无边无际的怎么也找不到边界和中心。
“旸谷?旸谷……”
她唤了两声,没有动静。
神兽奉召必出,不会存在这种情况。召不出三足乌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是以神识的形态进入这个梦魇魔域的。
既然如此,破解魔域的方法也能大致明晰了。
梦魇多是困在自己的心魔中无法挣脱,最终神魂耗尽。
夜白辉独自在内心里想了想:心魔吗?我的心魔执念……
不消她在心中描绘成形,她此生已经历过的最痛苦的景象就具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并非旁观之人,而是身处其中。
夜白辉虽心里有所准备,但当身临其境之时,那种难言的悲愤还是把她浇了个透。
神坛之上,神主如斯少有的面色凝重。
“夜白辉,汝飞升为主神之后为何要与一魔头藏匿于人间。”
此刻的夜白辉还有些出神,只能感觉到一千年前的自己艰难开口:“一切罪责皆由我一人承担,还求神主放过我的族人。”
身后光之一族的众多族人伏跪在地。他们终难料到自己寄予厚望的神裔,会将他们推进灭族的深渊。
如斯:“汝错已酿成,罪无可恕。至于光之一族,他们有更大的罪。”
夜白辉:“什么?”
那时的她不敢相信,自己那些流放无界之地几百年的族人竟然做出了那般违逆天道之事。
如斯:“光之神族擅用禁术,凝练神格,全族当诛。”
凝练神格……夜白辉曾在神界的灵箓中看到过这种禁术。那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光之一族数千人,与她年龄相当的却无一个。
可悲啊!一个神力衰微的神族集全族几百年之力,耗费了上古龙族的血脉,到最后换来的竟是灭族的结局。
窥得真相一二的夜白辉被震得愣在原地,半句话也说不出。
如斯站起来轻挥了一下衣袍,不待任何人反应,就用强大的神力褫夺了光之神族全族人的神格和神力。
除了夜白辉。
“夜白辉的神格现已位至主神之一,可免一死,但需在梵净虚空天思过百年。”
免她一死?……可此刻她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疯一样扑跪到了祖父和父亲的身旁。
“祖父!父亲!”
她从没有后悔听母亲的话离开。到如今也不后悔。但当她看到即将神陨的祖父、父亲和众多族人时,她不受控制地流泪发抖。
她本该痛恨这些囚困她母亲龙姬的族人,是他们逼迫自己的母亲献祭。
或许错了……是她,母亲所受伤害的一切根源是她才对。
若不是因为她,母亲不会献祭,那些未曾谋面的族人也不会被禁术所害……
“辉儿……咳咳!”父亲用尽神陨之时的最后气力抓住了夜白辉的手,“辉儿,莫要自责。这一切……一切都是因我族的贪念而起,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你要好好地活着。”
一旁的祖父口中吐出鲜血,忽地大笑起来:“辉儿,你已成主神了。只要有你在……我光之神族……就不算亡。”
说完,他就散做点点辉光消逝在了神界仙域里。
族人接连神殒,光之神族独有的灿烂辉光以夜白辉为中心上旋汇聚,朝着神界深处不知什么地方缓缓而去。
“阿辉……”
如斯近旁正被伏魔索捆着的仇极轻轻开口,试图安抚因悲痛而瘫坐在地的夜白辉。
如斯看向身旁的仇极对夜白辉说道:“还有一事。这魔头……”
夜白辉冷言:“我来杀他。”
仇极似是早料到会这样,面上没有半点情绪。
此时的夜白辉头发微散,眼角湿红,她用闷哑的声音质问仇极:“你是魔?”
仇极:“我……”
夜白辉:“我身为一个神,此生最欢愉的日子竟是与一个魔头度过的……多可笑啊……呵呵!”
她现在已然失控,整个人没有半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阿辉,你冷静!听我说……”仇极不觉上前半步。
夜白辉抽出羽刃抵在他心口处,几近咬牙切齿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么?伏魔册上我看的清清楚楚,只有魔力强大的魔头才会出现在那上面!”
仇极无言以对。
夜白辉也没想听他回答,直接刺进了他的心口。
十分的力用力八分。
滴答、滴答……
血顺着剑刃流下,一半滴在了神坛上,一半沿着剑柄流进了夜白辉的衣袖。温热的液体染红了大片纱衣,顺着她的皮肤,流进了心里,又从心尖滴落下来。
可她已经麻木,完全忽略这些细微的感受。
直到仇极被如斯带走,她只剩下茫然……
此刻身处梦魇魔域之中的夜白辉呆愣在原地。果然,就算已经过去一千年了,还是痛得那么刻骨铭心。
她尽力平复着自己临近爆发的情绪,调动意念让眼前的景象散去。
“往事不可追……不可空悲切……”夜白辉握紧拳头,轻声自语。
“不可空悲切。好一个‘不可空悲切’。到底是奴家愚笨,参不破这道理。”魅魔尖阴的语调,听得让人不住切齿。
“这位神女,你身上有种我渴望却不敢靠近的感觉。和煦得令人着迷,但怕是会要了奴家的命。”
夜白辉朝着这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轻蔑一笑:“你大可一试,看看会不会要了你的命。”
魅魔:“呵呵!等你从奴家这魔域里出来再说吧。”
话不落地,一阵裹挟着魔气的阴风疾速袭来,一下就将夜白辉卷倒在地。
等她回神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顶轿子上,头上蒙着一片脏污的红盖头。
她想掀开盖头,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牢牢捆在背后,想使用神力,却发现这根本不是自己的身体。
这分明就是凡人之躯!轻微的碰撞就会疼痛,每一处伤口都难以愈合。
她神魂清醒,头却涨得发疼。几绺头发被某种腥甜的液体打湿,黏腻地趴在后脖颈上。
一种本不属于夜白辉的绝望和愤恨涌上她的心头,一时间又是天昏地转。
等这具身体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头发和衣服全都凌乱不堪。
床的里侧,她的身边躺着一个面容可怖的男人。那人遍身烂疮,此刻早已没了气息。
“她”不受夜白辉控制地尖叫起来。胡乱挣扎之下,脚踝和手腕处都被麻绳勒出了血痕。
尖叫声引来了屋外的丫鬟下人,也为她引来了更为惨烈的命运。
一个丫鬟惊吓出声,赶忙跑去了老爷屋里。
片刻过后,魂在这少女身体里的夜白辉只听见拄拐而来的老爷子敲打着地面说了一句话。
“造孽!怎么这时候发病死了!裹了少爷,喂她喝药……唉……”
再往后的事太过混乱。
这位名为红秀的少女宁死不屈,推开众人逃回了家。
可丰州徐家是出了名的土豪劣绅,怎会这么容易放过用来抵债的她。
她逃回家里还没半晌,徐家就派打手追了过来。
打残了她嗜赌卖女的父亲,打死了门前狂吠的老狗。
夜白辉在在这具凡人之躯里无丝毫还手之力,从生到死全然任人摆布。
红秀最后也难逃惨死的命运,她被徐家灌药打昏。
夜白辉神魂随着她而醒来。
垂死的挣扎注定无法拱破土壤,只剩厉气在方寸之间酝酿。
徐家专请了道士来压她这种惨死的厉鬼,却没想到她后来被一个大魔炼化成了魅魔。
一夜之间,除了一个在外的私生子,徐家满门全部惨死。
她也被在恰好路过此地的神封印在了一件骨坛中。
在红秀被封印的这几百年中,丰州徐家继续得势,代代逍遥富贵。而她只能在脏污的泥土中,在狭小的骨坛里,怨气累积,愈加偏执。
直到有一天,徐家不知哪个草包后人,竟这篇土地上建了庄园。
红秀知道,自己破封的机会就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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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峰,这名字还是他那个专拉皮条的娘给他取的。他是徐长霖不肯承认的私生子。
命就是如此相像。几百年前她少灭了一个徐家的私生子,几百年后又一个徐家的私生子报恩来了。
徐长霖不肯认这个儿子实属情有可原。且不说他母亲的行当,单论他这一点也不像他父亲的样貌,就没人敢说他是徐长霖的儿子。
饥荒时候,他母亲带着七八岁的他来到徐家讨口吃的,却被当成无赖打了出去。
母亲把仅有的一口吃的留给了他,然后就跳进了城中的那条腥臭的污水河。
年幼的徐峰想哭都没有力气,眼睛都被饿的睁不开了。他从眼皮缝里看着铺满绿藻的河面浮出几串气泡,便再也寻不到母亲了。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但他就是知道,以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活了。
他只吃了两口杂面饼子,却比吃了肉还有劲,一口气从城北走到了城西,走了三十多里路,到了徐家的西郊庄园。
夜白辉透过红秀,感知到他躲躲藏藏,偷偷捡捡,在这庄园里过了一段时间。
期间,红秀凡有机会就传音影响徐峰。但到徐峰都要离开庄园时,也没理过她一次。
又过了有十年,徐峰在一天夜里偷偷来到了庄园。
他不需引导就找到了骨坛所埋的那片土地,然后疯狂地挖了起来。
水桶般大小的骨坛被他抱在怀里。
坛中的红秀不多言语。
不必看他的表情,夜白辉也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了。
徐峰忐忑紧张,却也郑重其事地将骨坛放在自己面前。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事先用血写好的一张符,小心地在坛口点燃。
一缕乌黑的烟升起,封印破了大半。
徐峰声音狠厉,他说:“杀了徐长霖父子。我把你放出来!”
红秀尖笑着道:“只要你能放我出来,杀谁都可以。”
终了,封印被破,魅魔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