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余辉》林十中

15、不行哦

　　看来，今晚他们仨又有任务要出了。
　　由于只有两张入场券，加之这场酒会是面向男性举办的。夜白辉最终决定易容成服务员混入酒会，让屠誉和仇极他们俩扮成浪荡富哥。
　　郊外庄园，酒会开始前两个小时。
　　使用神力的话有极大的可能会惊动魅魔，因此夜白辉决定完全隐藏气息，借助凡间的人为手段混进去。
　　她藏在卫生间里的趁机抬手轻轻点晕了一个与自己身材相仿的服务员，然后极力躲避摄像头将她带了出去。
　　“好了，人我带出来了。照着她的样子给我易容，抓紧时间。”
　　装备车上的人立即行动了起来。
　　夜白辉选的这个女孩和自己有五分肖像，所以易容起来比较容易，几人合力，半个小时就完成了。
　　不一会儿，化好妆，套上衣服的夜白辉赶紧返回了庄园。
　　夜色渐沉，庄园内灯火通明。
　　手持入场券的公子哥、富老板们陆续来到。庄园里豪车都停了长长几排。身着高奢西服的仇极和屠誉也顺利进入了庄园酒会大厅。
　　酒会即将开始，夜白辉与众多服务小姐一同做着酒会开场前的最后准备。
　　一切就绪后，大厅里音乐渐停。一个身穿暗金纹西服，脸上带着面具的中年男子走到舞台正中的话筒前。
　　徐峰出现的一瞬，夜白辉三人就认出他来了。
　　毕竟，那么重的魔气实在让人无法忽略。
　　徐峰上台后正式宣布了酒会的开始，在说完一些客套话下台后，他就不知去了哪里。
　　夜白辉这边为不暴露身份，一直忙着招待来宾，有些走不开。屠誉和仇极两个相对自由些，但也得跟着酒会流程走。一时间，仨人派不出人手去跟踪徐峰，只好先见机行事。
　　这个酒会本就不是什么洽谈商务的正经酒会，基本上来几个节目热热场之后，这些人就要去到楼上包间里玩点儿别的花样了。
　　仇极和屠誉跟着别人照模照样的进了一个中等包间。
　　他俩那边还算应付得来，夜白辉这边就没那么容易了。
　　混了这么久，她一直以为服务小姐只是端茶倒水，但现在看来真正工作并不是那么单纯。
　　一个管事的人拉着几个长得很是漂亮的小姑娘，挨个儿进入高级包间。那人本还想叫着夜白辉一起进去，被她借口上厕所躲过了。
　　等几个高级包间挑完人，管事的有领着这些姑娘挨个去串中等包间。这次夜白辉就没有那么容易推脱了，那人直接拉拽着她进了一个包间。
　　包间里的灯晃得人头晕，一股封闭黑暗的压抑感，对一些人来说也可能是种安全感。
　　夜白辉穿着勉强遮住屁股的紧身包臀裙，和四五个二十岁岁左右的小姑娘站成一排，像是等待被人挑选的商品。
　　这种感觉让她十分不爽，她懒得去看对面沙发上坐着的两个男人。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直接掀了桌子，然后把拉扯着自己的人大打一顿。
　　“这些姑娘您二位看中哪个，随便挑。”一直拉着夜白辉的男人谄媚地对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说话。
　　因为分头行动的原因，屠誉和仇极没有事先见过易容后的夜白辉。
　　此刻，屠誉正因联系不上夜白辉而烦躁，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什么陪酒小姐，所以就直接回绝了。
　　“不用，出去吧。”
　　话音刚落，坐在他旁边的仇极却一反常态地说：“他不要我要。就要你旁边的那个姑娘。所以，现在你能别抓着她了吗？”
　　那人闻言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连连说：“好嘞，好嘞……那我就先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努力给夜白辉使眼色，示意她服务好这两个人。
　　夜白辉在屠誉说话出声时认出了他们，但现在她还不想在他们俩面前暴露身份。
　　于是她装出扭捏作态的样子慢慢走到仇极身边，故意用甜腻尖细的声音说：“哥哥，想喝点什么？我帮你点……”
　　屠誉在旁边听见这动静一脸嫌恶。
　　没想到仇极这家伙倒是一脸兴奋开心的神态，他一把揽住夜白辉的腰，抬头看着夜白辉说：“不行哦，我老婆不让我在外面喝酒的。”
　　夜白辉当即就知道仇极已经看破自己的易容了。
　　看破不说破，她依旧笑吟吟地说：“那好。我们玩点别的吧。”
　　正说话间，一股魔气忽地略过。
　　夜白辉立刻向屠誉亮明身份。而后两人迅速出包间寻找魔气的来源。
　　仇极不能动用法力，所以就留在包间里，以免惊动其他人。
　　“魔气是从电梯那里传来的。走，进电梯。”
　　她和屠誉一起上了另一部电梯。
　　屠誉略微感知了一下魔气的走向，然后按下了负一层的按钮。
　　负一层是一些台球厅和健身房，这里并没有魅魔的踪迹。
　　的确，魅魔并没有来负一层。夜白辉能清楚地感受到，魅魔在比负一层更深的地方。
　　“来这里。”屠誉指着地上的一处暗门，对夜白辉说。
　　这扇暗门隐藏在一个很深的角落里，像是有人刻意将它隐藏在此，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屠誉用力掀开了这扇还没来及锁上的暗门，先跳了进去。夜白辉紧随其后，也跳了进去。
　　与预想的情况不很相同，这下面并不是阴暗潮湿的洞道。相反，这里装饰豪华，明亮整洁，还给人一种诡异的隐秘感。
　　夜白辉和屠誉轻声沿着通道的墙壁追踪魅魔，拐了两道弯儿后，他们在一个像极了灵堂的房间停下了。
　　除了没有当中的一个大大的“奠”字，这间房间简直像极了灵堂。这怪异的布置和氛围，两人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他们正想着是直接进去还是再观察一下，就听见徐峰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来。
　　“既然都找到这里了，不如直接进来。”
　　……看来不用再观察一下了。
　　夜白辉和屠誉解了法术封印，而后直接走了进去。
　　“徐峰，把魅魔交出来吧。”屠誉一点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地让徐峰交出与他连接契约的魅魔。
　　当然，都做到了这一步，徐峰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收手。
　　“是在找我吗？”僵持不下之时，一个身穿藏青色绸袍，面皮上布满深红色魔纹的魅魔显出了形。
　　“找的就是你！”话音未落，夜白辉就猛地伸出手直冲魅魔的脖颈。
　　在场除了徐峰外的三人立刻打斗起来。
　　因为夜白辉和屠誉蓄力足，彼此配合的又极好，魅魔很快就落了下风，几步退到了墙角处。
　　屠誉见机抽出伏魔链，倾身向墙角绕去。锁链捆了个空，击到墙壁上，钻了拳头大的一个洞。
　　坏事！魅魔卷着徐峰逃走了！
　　“追！”
　　夜白辉和屠誉两人顾不上太多，直接施法追踪魅魔的踪迹。
　　魅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东南方向逃去。
　　夜白辉和屠誉分头，从两侧追。终于，在庄园东边的一大片林子了追上了裹挟着徐峰的魅魔。
　　夜白辉先屠誉一步追到了她，她也察觉到了有人堵在前面准备突袭，遂就停了下来。
　　在相隔几步远的地方，魅魔回过头来，浓妆艳抹的脸上带着扭曲的笑，有一种瘆人的艳丽。她说：“看来奴家今日是难于脱身了。……徐峰小儿，今日你就代你先人还我一次吧。”
　　说完，她便嗬嗬地阴笑起来。而徐峰早已没了声响，脖子像被折断一般，整个人吊在魅魔身边。
　　就在夜白辉抬剑刺向魅魔的同时，徐峰只剩一张皮瘫在了地上。
　　夜白辉剑尖直指对方心口，却在瞬息之间刺了个空。
　　魅魔吸了徐峰的灵肉，魔力大增。转眼之间就祭出法力，造了一个梦魇魔域，把夜白辉包了进去。
　　屠誉听见动静，迅速往夜白辉处赶去。他没有注意到林中渐起的魔雾，等察觉到时，已然也被魅魔吞进了梦魇魔域之中。
　　“白慧？白慧……”喊了几声没有人应，通灵也不管用。
　　屠誉心想：看来这魔域是不互通的，各有各的梦魇。
　　梦魇魔域是魅魔独有的吸食人精气的邪法，这种东西不会直接杀人，但能把人困死在里面。
　　几百年来人界都没有出现过魔力如此强的魅魔了，要破这魔域怕是有些棘手。
　　屠誉一边在雾气中往前走着，一边设法破除梦魇魔域。
　　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用走近，他就能听出来。
　　是花颜的声音。
　　“神主，求您帮我留下来这个孩子。”花颜跪在神殿正中，祈求着神主如斯。
　　如斯：“何必如此。就算汝能诞下他，也是生死难料，福祸难猜。”
　　花颜：“只要您能助我留下这个孩子，我愿意把他交给夜白辉主神抚养。”
　　花颜十分清楚，把孩子交给夜白辉抚养就意味着，她愿意让这个孩子成为神界存灵计划的耗材。但只有这样，她腹中这个神魔结合的产物才有存活的可能。就算为了这个可能，她也愿意一试。
　　神主如斯无喜无怒，只说了句“不断痴念，神也枉然。既断痴念，神又如何。”
　　说完，他便让花颜退下了。
　　屠誉隔着几步看见如此情景，当年站在神殿外时的那种无助和愧愤又爬满了全身。
　　他扑过去抱住走出神殿的花颜，却扑了个空。
　　又一阵黑雾蒙来，眼前出现的是花颜生产过后的情景。
　　她因神力耗尽而即将神格不存，神体陨灭。
　　夜白辉带来了神主的法器和灵丹，带走了还未成形的神魔之子。
　　花颜被法器形成的强大灵力裹挟着。而刚从魔窟赶回来的屠誉神魔都做不了，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就是在旁边守着。以及，听从神主的命令，从此为神族斩杀大魔。
　　此刻的屠誉正站在一旁看着八百年前发生的这一幕，他的脑海里不知为何出现了自己与花颜初识时的景象。
　　那时他刚从炼狱山出来不久，对人间的一切都不了解。他作为炼狱山的灵魔，以吞噬下等魔物为生，不必残害生灵，而且还能化出人形。因此他很少遭到神族的追杀，为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那天他正捕食一只魔力较强的阴魔。
　　二者打斗片刻，那阴魔自知逃不出屠誉刀下，于是就拼尽魔力想要重伤屠誉。
　　他先假死，让屠誉放轻防备。而后急速将魔气运成一把利刃，直冲屠誉面门刺下。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追踪这只阴魔的花颜赶来了。
　　她看见自己追杀的阴魔正欲伤人便立刻出手相助，化力打偏了那把利刃。
　　阴魔凄厉惨叫，气力耗尽的它半刻不到就已在花颜剑下魂灵散灭。
　　屠誉见来者竟是专斩邪魔的神，顾不上已到嘴边的美餐，只想拔腿就溜。
　　“且慢！”
　　花颜在他身后开口道。
　　屠誉当时不知为何，脚下像是生了根，动不得半步。
　　“你是……灵魔？呵！本神今日好运，遇到宝了。”
　　花颜二话没说，出手就在屠誉身上打下封印。
　　屠誉躲闪不及，正受下了这一击。
　　“你……”
　　花颜从他身后转到身前，看着他说：“嘘！小魔物你先别做声。我听闻灵魔以吞食其他魔物为生……忽然想起来，刚才好像已经眼见了。”
　　屠誉从炼狱山出来没多久，这一路上大魔都没见过几个，神更是头一次遇见。他现在心里有点儿害怕，比害怕更多的是激动新奇。眼前这个神正在来回踱步审视着被定在原地的自己，她身着暗紫金纹绸衣，修身又不失华贵。侧对着自己时，能看见她盘起来的发髻上插着一只华光流溢的牡丹花苞玉簪，许是什么法器。
　　屠誉正出神间，花颜轻笑自语：“来人间前小财神给我算的卦果真灵验。这还没几天就得了你这么个宝贝。”
　　屠誉：“……”
　　花颜：“你有名字吗？”
　　屠誉不语，心想：哼！我叫屠誉，但为什么要给你说。
　　花颜：“屠誉。”
　　屠誉：“！”
　　“忘了与你说，刚才打的那个印可以让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花颜微笑，“日后你便是本神的魔使了，只要你听话助我杀魔，以后有吃不完的魔，也不怕被大魔寻仇。怎样？”
　　屠誉保持沉默，同时心里什么也不敢想。
　　花颜：“不说话？那便不与你商量了，本神自己决定。”
　　如此甚好！
　　单向的束缚在屠誉身上烙下，本就是魔族异类的他此后变成了神族中的异类。
　　“该死的！停下！”
　　为什么要让他在花颜危在旦夕之时看见千年前那般风灵华茂的万花之神。
　　眼前的幻影散去，魅魔咯咯的笑声刺进他的耳朵。
　　“何必动怒，奴家又无法看见你的幻境。在这梦魇里，都是自己困住自己罢了……”
　　说完，她的声音隐入黑雾。
　　屠誉呆坐在了原地，看着无边的黑雾，只剩满腔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