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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郁九渊径直回房,倒是在过道上遇见举扇欲出门的卓绝,秀眉一皱,撇开眼来。
      卓绝见此,倒是一笑,愈发神丰俊茂。他把扇一合,轻巧的转过身,出去了。
      郁九渊抬眼却又看到了慕容玉,他已换回男装,引得她低声微疑:“咦?”明眸微张,怔着看他。
      慕容玉也愣了一下,稍即对她一笑,松开手中的鸽子。灰色的鸽子旋着身飞纵两圈便飞得远了。慕容玉确定鸽子飞走,便小心拾掇窗户,将如玉的面容隐在黑暗中。
      郁九渊心中微奇。原以为那人是女扮男装,没想到是男扮女装。心中寻思着,她便又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在前一间客房前经过时,那房门却突然打开,探着薛浣沙艳美的面容,红唇未启,一双纤纤玉手已伸出将郁九渊扯拉进房。
      见薛浣沙紧张的关好门窗,郁九渊心中漫开不安。
      “薛姐姐,为什么......”郁九渊心中焦急,开口问到。
      只见薛浣沙盈盈拜下,她急忙去扶,可薛浣沙执意跪下三拜。
      抬起玉颜,薛浣沙面色严肃:“婢下见过大家长!”
      九渊当下大惊:“薛姐姐,快起来!”心中已纠结万番。
      薛浣沙秀口微启:“谢过大家长!”徐徐站起,引了九渊坐下,倒了两杯茶水,才又开口:“希望大家长能够忍受婢下的口拙。”
      九渊早已心乱如麻。二十余年的单纯快乐下似乎过于平静的暗涌,似正要冲毁她的心堤。隐隐地危襟,她不知道该不该听下去,那些可能惊天的事情。
      薛浣沙微抬下颌,双眸闪烁着异样的神采,缓缓道来:“七百年前,文朝初定。当时的当权者与郁家家主定下一个契约:他给予郁家四样宝物和当时所能够给的财富,条件是郁家在昏君存忠明贤勇尽时,从天下找出一个可以治天下的人为主。当时郁家大家长是一名女子,她定下后人中身怀茶香最浓郁者为大家长,袭郁姓。郁家传几世后,又得一张藏宝图,更富比天下。”言毕,她转过脸来看着微微蹙眉的九渊,神色不明:“婢下不知先大家长可曾言语一二?”
      “不。我从没听父亲说过。他从没说过......”九渊略为惊慌。她不懂,这些,与她何干?莫测的陌生,终于轻而易举地让她不知所措。二十余年来,她专心习武,而更多时间里,她只是静了心思看书。而这些财富权势,又与她何干?想起父亲去前的欲言又止,她心底微微憎恨起此刻自己的境地来。
      见她怔忡,薛浣沙的心都凉了:“想来大家长并不知人情世故和江湖朝堂。此梨花客栈,是武林人士秘密交易的地点,一般人家是不会入住的。此中暗潮汹涌,人心叵测。每个动作,甚至每个字眼都可能有极深蕴义。婢下曾听闻此栈主乃顾家家主顾隐,他手中握有一百年前郁家大家长托付顾家的半张藏宝图。婢下自创花会,乃是收集琐碎密事营生。当下来此,是为与杀手组的人进行交易,同时探听顾家虚实。”她举杯浅啜,娇唇轻颤:“既然先大家长并未详述,那婢下僭越了。如今,为社稷择决的重任,就担负在你的身上。一旦君上昏聩,您就是整个天下所向。”
      “天下?可笑至极!”郁九渊心中愤恨,唇边冷笑:“我只有一柄利器罢了。”腰间薄刃微凉,似乎只是平淡无奇的饰品,丝毫没有残忍的气息,一如既往的服帖。
      “含光?!”薛浣沙惊得站起来,呆呆看着九渊,心中无限悲凉:“含光蕴意重生,居然在这个时候重现天下。看来,有些变幻是不可避免了。”
      “含光怎么了?!”九渊抚上腰间,神色惊惶:“到底,什么都不留下么?”言到最后,已低不可闻。
      “破霜毁天,含光重生。含光一出,意味着天下形势即将大变,主事者如若不慎,可能天地变色。破霜即大祸,须得含光救世。无难无灾,含光不现。”薛浣沙面如寒冰,轻敛长睫,一种不甘被摆布的心绪正涌,却又深感无力。
      “世人庸扰罢了。含光在我手上,而那些所谓的隐秘我概不知晓,遑论郁家世传财富的藏宝图。我不认为我可以承受,这些重任。我连自己的方向都不知道。”九渊愣愣说完,出门去了。
      薛浣沙静静地看她开门离去。当门合上后,她长睫微动,浅浅笑道:“是吗?”
      灯花爆燃,“嗤嗤”的声响渐消。
      薛浣沙纤细柔嫩的手扣在桌缘,未涂丹蔻的指甲轻轻划触桌面,玉颜失色。记忆里,那些潮湿黑暗里的谩骂和鞭打,疼痛屈辱依旧鲜活。母亲临死前的叮咛,还在耳边萦绕。自己引以为荣的,欲以一生去守护的某些东西,竟被别人轻易的抛弃了呢!薛浣沙嘲弄的一笑,闭上了眼。
      微凉的水汽在黑暗里仍肆意地游走于身畔。她抱臂环胸,愈紧,仿佛愈暖。
      郁九渊神情恍惚地走着,忽然一个身影微倾过来。她惊得睁大双眸,一只手已卡上来人的颈脖,稍稍使劲,卡得不松不紧,正欲开口,却发现是一脸平静的卓绝。此刻他长眉略动,身形却未变。
      郁九渊心中转了几转,放开手,静静地站着,背僵得笔直。她脸色已见苍白,几度张口,终未言一字,而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关上门,她深深吸口气,徐徐吐出。
      瓶中花似又败了一分。香味掺着水汽,有种奇异的浓郁,催生情绪。
      缓缓步至床边,脱了鞋袜躺上去,九渊闭上双眼,努力睡去。
      天下,歌舞升平。
      脑海里纷杂着许多画面,竟成了冗长的梦境。
      不知何时,一丝奇怪的声响打断她的梦。汗涔涔的醒来,头竟微微痛着,她心底究是惊诧那一下如撕锦裂帛的声响。九渊掀了被子,翻身下床。赤着的足并不畏惧深夜里木板渗上的凉,蹑至门前,她却停下了探向横闩的手。
      夜仍是黑。二月仍寒的夜里,似乎所有生命都沉寂下去,连虫鸣都没有。
      九渊叹口气,神目流转,又折回床上。刚躺下,便听得一阵轻微的“哧哧”声,似是穿衣。接着是点灯,和一长串的脚步声。她睁着眼,手心已凉。
      果真是人心叵测么?阴谋诡计将会以何种形式暴露它的残忍?九渊狠狠闭上了眼。
      脚步声顿住了,不久又走了回去。但不久之后又走了出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顿住了,响起了敲门声。
      “掌柜的,有特殊情况。”是流云的声音。
      良久,才传来开门声。
      “他的房里有异动......”还是流云的声音。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冲向来路,又转了个角,开门声响后却异常安静。
      “阿隐,我太过于匆忙了......”看到顾隐斜着身躺在榻上,唐涤非浅浅笑着低语,目光在触及他身上滑落几分的狐裘时,心中一悸。她疾走几步,正想扶扶裘角时,却赫然发现顾隐白皙的脖颈上竟有一个洞,血液正缓缓渗流着浸染雪白的狐毛。
      她怔住了,却于下一秒高声叫道:“流云!!!”
      流云一进屋就觉着不对。屋内漫着淡淡的熏香和药味,其中却掺杂了一丝血腥。他看着她披散着长发,面色憔悴却小心翼翼讨好顾隐的模样,心底百般滋味。听得她惊慌的呼叫,他急忙
      敛神向前,却被眼前情况吓了一跳。
      唐涤非颤着娇唇,狠狠抓住流云的臂膊,眼眸已微红:“流云,救救他!救救他!!救救他!!!”她已站不稳,顺着流云滑跪在地上,口中仍喃喃说着。忽的,她又翻身起来,伏在顾隐身上,双手扯着他的狐裘,泪水不断落下:“阿隐,起来啊!阿隐......”
      郁九渊立于门前,神色不定。听着声响,她知道发生了事情,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掺入其中。闻得近处开门声,见卓绝皱着眉头走了出来,身上还是一袭白色里衣。
      卓绝是被吵醒的,神色倦倦,开门却看到了披发赤足的九渊,不经意盯着了那双玉足。
      见他愣在那里,九渊也不甚在意。只见几道门陆续开了,薛浣沙扶着玉颜,谈止斋还揉着眼,慕容玉倒是兴致勃勃,开口就问:“发生什么事了?”他的目光环视后定在了九渊的脸上。
      九渊仍在犹豫,轻轻摇了摇头。
      几人都沉默着,却都没有下楼的意思。
      楼下的声响渐歇,却见流云持灯盏到了饭厅,放下灯盏后开了栈门出去了。栈内迂回着唐涤非低低的呜咽声。
      九渊正欲抬脚下楼,却见卓绝盯着自己,方才发现自己未穿鞋袜。思及此,她不禁薄怒之余飞红了双颊。
      天色渐亮了,黑暗正退去它的气息。
      敞开的栈门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进了客栈,正是流云带了两个捕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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