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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复杂难纠 ...

  •   不爽的情绪在升温,陈可咽下最后一口啤酒,劣质的酒精在口腔里的沸腾,她机械性地做着吞咽的动作,但从身边满是风干水渍的落地镜才看到,那酒顺着嘴角流出,一路跌到锁骨,落到胸上。
      满是狼藉的出租屋正在发酵,恶臭从厕所飘来,陈可把头埋进胸里,她开始大口喘气,吐出的酒气又顺着鼻腔落入肺里,如此循环往复,她是她,她好像不再是她,生活就是这么兜兜转转地从这处又奔向他处,转念间,又回到原地,从未变更。
      :“陈可,我妈说了,彩礼钱是真的拿不出的,办酒席可以考虑去你们那里办。”陈旭的消息发过一轮了,见着陈可没回,又重新发了一回。陈可的手机扔在地上,但是她知道这条消息是陈旭的,没什么可看的,看不看,说不说,都一样。无法改变的结果不必去费力去争执。
      陈可已经半个月没有洗过澡了,下月初三是她和陈旭的婚礼,她应该要有所准备了,她把身上所有的衣物都脱了下来,走到肮脏的镜子跟前,她看了又看,时不时皱皱眉,发觉自己苍老了许多,有时候又长叹一口气,擦了擦镜子里自己眉毛那处的污渍。自己的下垂的胸好像正在诉着自己苍白,陈可托起来掂量了两下,觉得害羞又好笑,转而进厕所使劲搓洗,氤氲的雾气在头骨上方盘旋,陈可趁着酒气未散完全,把双指伸进丛林地带,现在仿佛置身亚热带,舒爽不恶劣的气候成了这种情绪的天然养料,她一手撑在冰冷的墙壁,双肩耷拉着,嘴里漏出的脆弱毫不害羞,借下方的暖流被推至高点,一点一点奋力向上攀升,和温水一路滑进耳道,陈可难得地在笑,后面温水打在脸上,她又觉得她应该哭,如此复杂的情绪纠结在心,她实在犯难,故而她把双指塞进口腔,品知着残存的自由。

      陈旭的妈还在叽叽喳喳,陈可有些烦躁,但她从来不是没有礼貌的人,陈旭是她要认定托付一生的人,陈旭的妈就是自己的妈,陈可从不会顶撞自己的妈。陈可温婉地笑着,顺从地点头,孝敬地斟茶。
      :“陈可,不是我们家看不上你,亏待你,就单说你坐过牢这一点,亲戚些迟早都要知道,你又没正式工作,我们夹在中间也犯难。虽然我们家陈旭是二婚,但是好在也有个正式工作,你也是配的上的。阿姨也不偏袒谁说话,咱们就在这边把酒席办了,证一领,你们再生个大胖小子,你这辈子就算完满了。”陈旭的妈很有精力,一上午什么也没干,光忙着做陈可的工作,至于陈可,
      :“我没问题,阿姨。”陈可知道自己是个好打发的人,单没想过自己这么好打发。

      深夜,和陈旭做了两次。陈可借上厕所跑到阳台上抽烟,腊月里的夜晚是最冷的,陈可冻得鼻涕直流,她拿冻僵的手指揩了揩鼻涕,把烟头熄灭了包在纸里才敢丢在垃圾桶里。外面的商业街还亮着灯,陈可往远处眺望,海市蜃楼,那么漂亮,自己也好想买套房,有个单属于自己的家,但是自己没本事,要靠男人,房价那么高,要分摊成两半才勉强可以支付。陈可没有留在陈旭家,在客厅待到将近凌晨看到街边蒸气雾起才收拾下楼。

      过年陈旭家并没有把陈可纳入计划,全家人回老家拜年,陈可还记得临行前和陈旭大吵了一架,为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反正不是因为他们家忽视自己,而是一些其他原因。在陈可印象里自己很少与他人发生争执,因为自己的情绪不允许,嘲讽和轻视永远留给的是夜晚的自己,白天对待他人,她向来温顺。
      应该是一个令自己难以接受的言语,是什么呢?此刻她一个人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冥思苦想,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饭了,但是也不是很饿,她一偏头,本想看一下窗外的天色,但是出租屋的采光条件太差了,透过窗户只能看到紧邻着这栋的厚厚的墙壁,陈可本能觉着自己应该出去一下,去哪里不知道,做什么不知道,就是要出去一下,不能再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苟延残喘。
      出去就等于生,那是那时陈可对自己说的话。
      那时,是现在,也是在监狱的日子。她从来没有如此向往过生,就是在监狱的日子,让她格外向往这个事物。那会儿她十七岁零八个月,还有四个月就可以参加学校的那个成人礼,陈可从来没有那么迫切过,迫切想要自己跨过那个门,然后就成为一个成年人了,那就意味着什么呢?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出去打工挣钱了。
      但是所有的事物都在父亲的那通电话后消弭殆尽。
      陈潞安“□□”是陈家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但年幼的陈可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跟着亲戚们叫叶子,以为是一种新鲜的玩意儿,感觉叶子就象征着生命。她问陈潞安叶子是什么,陈潞安就说那就是他的生命,所谓的生命。
      生命。
      陈可又问自己是什么:“他们说我是你女儿,也是你的生命。”
      陈潞安就会把陈可推得远远的,用自己满是针孔的手把她推得远远的,怒不可遏。陈可无法理解这莫名其妙憎恶的情绪从何而来,但是她是想要听到陈潞安说自己是他的生命这句话的,这其实就是在承认自己是他的女儿,他渴望着陈潞安给予她这份爱,她应得的。
      后来长大了,自己逐渐估摸出陈潞安在做个什么东西,她从小就没有母亲,自己母亲早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走之前塞给陈可两百块钱,说自己还年轻不能在这穷乡僻壤耗下去。陈可如今回想起来,自己也很年轻啊,谁来带着我逃离出去呢?
      那晚田间下大雪,出奇的冷。陈潞安在镇上的麻将馆,打电话给陈可叫她把家里床上的叶子拿过去,陈可经常做,但是从没有向陈潞安索取过什么,她觉得她应得的东西只需要陈潞安动动嘴皮子,就顺嘴问了一句:“爸,我是谁?”
      陈潞安在那边大口呼吸着,不晓得在干什么,只是不情愿地哄着:“乖女儿,乖女儿。”

      陈可走到整十二点,此刻比平时要亮许多,她往江岸对面看去,震耳欲聋的烟花在此时鸣响,一朵一朵的灿烂无比。陈可有些近视,就这么模糊地看了大概,都觉得这个烟花好美。对哦,今天除夕。
      陈可终于感受到了饥饿,但是除夕夜里大家都在阖家团圆,饭店几乎都关了,陈可打算回到出租屋随便吃点什么,此时电话响了,是陈家那边的一个堂妹给自己打电话,说明天年初一大家一起吃个饭,陈可本想着拒绝,但是去就能吃上顿好的,自己已经很久没吃过什么好的,就小声小气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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