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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如此迅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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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可来省城打工后就没和这些堂兄妹有来往了,今天一见感觉还是陌生了许多。最大的那个堂哥招呼着大家吃,大家也是格外照顾陈可,陈可呢,也没那么拘束了别人夹什么自己就吃什么,偶尔自己夹个什么菜,堂哥些也会把那盘菜端到自己面前来。
:“陈可,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最大的堂哥叫陈亮,在省城跟着自己大学同学一起做生意,这么问陈可知道他没什么挖苦的心。
:“一般都是些临时工,我这经历,没什么单位敢要我。”陈可没有面露难色,她说这些的时候很平和,说她是麻木呢,也不是,反正正常人拥有的情绪她一样也没有,姊妹家听着,都低着头,就一堂姐笑道:“陈可你别想多,你这刚出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们,大哥认识一朋友在大学里教书,说现在那里招后勤人员,薪资待遇都不错,招呼都提前打过了,你要是觉得合适,年后就去看看,也省着自己做临时工不稳定。”
陈可其实挺感动的,她连忙道谢,放下筷子又埋下了头,好像是有些丢脸地小声道:“谢谢大哥,下月初三我就结婚了,到时候.......”
话还没说完,大家都震惊了,这才刚刚出来,是怎么找到一个人结婚的,大家都百思不得其解,最大的堂姐皱眉问道:“陈可,这个男人靠谱吗?你这才刚出来,相处时间应该不长吧!”
陈可只是苦笑,陈旭说结婚的时候,自己是半点不犹豫直接爽快答应,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草率,今天被人这么一问,真是把自己问住了。
:“应该吧。”陈可最后来了这么一句让人啼笑皆非,大哥陈亮站出来说道:“陈可,结婚不是小事,事关你终生,你可要想清楚了。”
堂姐又补道:“陈可,你这回答的,让我们姊妹家怎么放心,这样你明儿把他带出来,也给我们看看,我们帮你掌掌眼。”
陈可便更犯难了:“谢谢堂姐,他们一家......回老家过年了。”
这句话说出来,让大家无不震惊,陈亮皱着眉在一旁抽烟,堂姐苦口婆心在旁劝导着,陈可后来是压根儿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是盯着桌上凉透的猪头肉发神。
床单上有一大片血迹,陈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但莫名觉得很恶心,她顺手摸了一把略带湿润的内裤,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她第一反应是又没怀上,好像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她觉得自己得去医院看看了。
陈旭做的时候不喜欢戴套,陈可只觉得无所谓,反正嫁过去早生晚生都是个必须,陈可这方面看得很淡。
但同房这数月,陈可依然在来月事。
这天陈可从医院拿完检查报告出来,便接到梁姐的电话。梁姐是陈可在服刑期间认识的,她是开洗脚按摩店的被判了几年,晚陈可几年进,算时间是这几天出狱,这下接到她的电话,陈可还是很意外的。
破旧的街道弥漫着地沟油和不知名的臭气,萧条的一整条街都是足浴按摩。陈可平时上下班都要路过这片街道,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而又进进出出,她内心深谙,却闭口不提。
梁姐半躺在玻璃门后的沙发上,怀里还抱着一只土猫,按摩店旁边的门面是一家夜宵店的后厨,头发花白的雇工现下正忙着串肉,红色的塑料盆盛满着有些散发臭味的不知名肉,旁边的黑褐色街道是油水久流过留下的痕迹。陈可瞟了一眼,只当是寻常,梁姐呆在这一处,陈可没有只当是寻常,她根本没有一丝想法,很奇怪,自己肉长的心仿佛没什么斑斓。
梁姐见着陈可把人领到沙发上坐着,自己则是跑到后面的小厨房给人倒水。陈可打量着周遭的物什,梁姐重操旧业已然成为事实,可陈可还是唏嘘她工作的环境,简陋的沙发一张茶几,除开这些,门面被分为大大小小的几个隔间,里面有些开着灯,有些没有,开着灯的多数是关了门的,陈可无法窥见里面,她其实是有些好奇的。
隔间内时不时传出几声喘息,那种极力隐忍之后的放肆让陈可听不懂。昏黄的灯光似乎是盘旋在头顶上方,和着人脑一道昏沉下坠。木质的隔板轻易地映出纠缠的身躯,就当是白日里行走的魑魅魍魉,出了这道门也是要舔着脸皮求生存的人。:“女的为财男的为欲。”梁姐说的淡然,她看着陈可看着隔间内的人,有幻想也有实操经验,她把水杯递上来,陈可却没喝,她知道她看到了什么,这是她能帮她的极限。
隔间内的男人沉浸在软绵绵的云朵之上,轻浮得发了疯。他早已痴迷于这种感觉,生活的疲累只有在这时才能烟消云散,此事是他的米,他一日不食,烟消云散的就是他。那个和他自己逢场做戏的女人,和自己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她们身处于阴沟,而自己才是最完美无暇且干净的,其余皆是低贱之辈。男人爱死这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愉悦感,在这里,他就是一切的主导。
陈可在外窥视着这一切,极其不理解。
陈可很平淡地退出门面,梁姐仍然待在隔间外的阴暗走廊上,鬼魅一般的身躯正在目送陈可,两人见面没有多余的交谈,全在感知当下。打到车,坐上车后的陈可才回想起梁姐在最后说的一些话:“听说你要结婚了,我很欣慰。但新郎是陈旭,又让我很抱歉。”
那晚陈可做了一个梦,梦见当初在监狱里服刑的日子,那会儿她和梁姐同时挣扎于潭水之中,如今她一人上岸,回头方才看见梁姐在早已干涸的泥潭里纠缠,死状惨烈。腹部的疼痛从四面八方朝她席卷而来,随后又是那种溺水的窒息感,她梦醒时分又瞧见罪孽的陈旭死死掐着她的脖子。
白日里吃的药片致幻,她蜷缩在被窝里,可怖的往事被重提,像是要被反复鞭尸,趁着午夜阴重,纷纷爬出来受刑。像是全身有无形线要把自己绞死,她顿时喘息不过来,跑到厕所,接了盆凉水,直接把头埋进水盆里,足足几分钟,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才让我真正感受到自己仍然活着,发丝沾了冷水紧紧贴着额角,陈可畏冷双手抱胸瘫坐在瓷砖之上,脑海中来来去去皆是陈旭白花花的身子和那难填的欲海。
:“我们要结婚了。” :“我要结婚了。” 陈可想不到还要如何纠正自己的措辞,走到如今的地步,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
自己仅此一次的人生过的随便又好笑。
接下来的两周陈可都在放逐自己,她没看过手机,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闷得慌就出去走走。如此循环往复的日子让她内心逐渐平静了下来,这段时间她头次直视自己的人生,开始在想如何面对,进而产生规划的念头,这是她未曾有过的感觉。
确实是很奇妙,最先找上门来的,是陈可的堂姐。堂姐嫁得好,如今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里住着,出入都是豪车接送,这与陈可的境遇相比,属实是有点天差地别。堂姐提了点水果敲开了陈可的房门。屋内陈旧的空气仿佛诉说着这里的主人是个邋遢、混沌的人,可堂姐却没嫌弃,走进屋,开始慢慢莳萝。
:“小可,你遇上什么事大可以来找我或是大哥,我们能帮上忙的都会帮。”堂姐边洗水果边在说道。陈可其实蛮感激的,但是木楞得只会点头了。而后堂姐牵起陈可的手问道:“上月吃饭,你和大家说的结婚那事儿…….哎,其实无论如何,我们都是祝福的,能看见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们也很开心。但是,你才刚刚出来,这社会上的人没有个三年五年的相处看不出来个什么,我们也是担心你被骗,就想着来劝劝你,结婚这事儿还是得谨慎些。”
陈可听着,皱紧了眉头,以她现有的能力水平不足以支撑她表达出陈旭犯下的过错,她也不想让这些亲戚晓得太多,她的失败她的难堪。她只是叹了口气,顺着堂姐的话头道:“谢谢姐,我自己也想了很多,确实不该那么草率。”
送走堂姐,陈可仍然是一个人静默着,盯着桌上洗好切好的水果发神,自己在这个发烂发臭的地方混天度日,好像合该自己的一生都该如此般度过,把这种糟糕的生活当成自己应受应得的,从牢狱里出来的失败人士就应该如此生活。
陈可,靠在冰冷的地板砖上,像一团没生气的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