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云闲且安

14、第 14 章

　　陈柏问杨安：“人为什么要追求爱情？”
　　杨安回答：“因为害怕孤独！”
　　陈柏又问：“你害怕孤独吗？”
　　杨安回答：“我怕。”

　　学校的池塘里，大片大片的荷叶，簇满了水面。远远望去，篮球场上星星点点的人群，活跃着，喧嚣着。被排排树木遮住下半部的楼栋，在蔚蓝天空的覆盖下，薄薄的像一张木纸板。在古铜色树木和混凝土地面的昏暗氛围中，一辆红色的车格外醒目。
　　杨安走向那辆车。
　　车里没人，冷气却开着，半开的车窗将车内的冷气不断向外输送着。
　　杨安从里面打开车门，拔出钥匙，悠悠然向远处去了。

　　半个钟头后，手机里传来罗意的声音。
　　“杨安，你丫的拔我钥匙，是何居心。”
　　杨安淡淡开口：“三哥，老地方见。”

　　房间的吊灯映着惨白色的墙壁，墙上的人影朦朦瞳瞳。
　　杨安坐在沙发上，对面是他的父亲——杨康裕。
　　桌面上摆着一张照片，正是卢定方按下快门那张。
　　杨安看着这张照片，静默半响。
　　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杨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看着沉默不语的杨安，心里猜着了八九分。
　　但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还是要有，看向杨安道：“你的感情我不想干涉，但你总要给我一个合理的交换条件。”
　　杨安抬头，他看到对面之人的眸子里透出商人的狡黠。
　　“什么条件？”
　　“我公司海外拓展业务，你跟着去学习学习。”
　　“我拒绝！”
　　声音里满是年少之人的果敢与勇气。
　　杨父将桌上的照片往杨安面前推了推，道：“儿子，一厢情愿是没有好结果的。”
　　杨安咂摸着这句话的意思，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服父亲。
　　他明明……什么都不懂啊！

　　罗意在拐角的咖啡店等他，孤身一人。
　　看到杨安进门，起身迎接，目光中不无担忧：“你们父子俩来谈判来了？”
　　杨安低颜，眸子中满是酸涩。
　　“你现在还住在陈柏家吗？”罗意问道。
　　“你回来了，我就没有理由再住下去了。”
　　“杨安。”罗意第一次喊他的全名。“别学我。你不应当受这些规则束缚。也没有义务去拓展什么海外业务。”
　　“你早就自由了！”罗意咆哮道。

　　很快，日子辗转到了冬季。杨安记得，那年的冬天很美，大雪纷纷扬扬，亭子被白雪覆盖。偌大的一个操场，成了冰雪王国。
　　杨安被人流簇拥着往操场去，昏黄的路灯在白雪的映照下变成了金色，人群嬉笑着。好像童话里一场盛大的宴会，全城的人都来参加。
　　在众多的男生中间，他唯独注意到了陈柏。白雪衬得他的脸色很白，像是为了与金色的光线抗衡，特意从月亮那里借来了一束银色光辉。
　　陈柏朝他招手：“老杨。这边！”杨安跑去。
　　陈柏蹲下，杨安拉着他的双手向前跑。手掌间的摩擦使得他的手心热热的。
　　陈柏起身，欢呼，在冰雪中舞动。他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到最后完全定格在杨安的眼中，成了万千冰雪中最特别的一粒。
　　杨安感到自己的内心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马上跑去站在他面前，告诉他今年的雪特别的大，月光特别的亮，他特别的喜欢。
　　他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啊。
　　停一停吧！
　　雪很大，很厚重，雪花落在他眉头，也落在他心头。

　　元旦快要到了，学校举办元旦演出。班级里也想搞个小型的元旦晚会。杨安在上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上和大家商量怎么办这场元旦晚会。
　　“先说好，这次晚会时间限定在一节课。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或者是晚上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班里的声音不要太大，不能影响别的班学习。”
　　“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积极提出来！”
　　王宇举手了。
　　“王宇，你说！”
　　“我们可以以小组为单位玩游戏，赢了的有奖励，输了的就上台表演节目。”
　　“还有其他同学有想法吗？”
　　“看电影。”
　　“买零食。”
　　“演话剧。”
　　“班长solo。”
　　……
　　班级瞬间寂静了，沉默的时间约有10秒钟。接着便是齐声一句“好！”掌声雷鸣。
　　杨安看着台下陈柏的脸，轻笑道：“陈柏solo。大家想看吗？想看的举手！”
　　唰～台下同学全举起手。
　　“好的，这个节目定了。陈柏，好好准备！”
　　陈柏坐在座位上，撇着嘴，眼睛直勾勾盯着杨安。
　　笑意渐浓。
　　“还等什么元旦，现在就来呗！”
　　班上寂静无声，歌声开始缓缓流淌。
　　“来又如风，离又如风，或世事通通不过一场梦。人在途中，人在时空，相识也许不过擦过梦中。”
　　本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真的听到陈柏唱歌。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卧槽，这也太好听了吧！”
　　“所以，上帝到底给他关了哪扇窗？”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
　　陈柏唱歌时，眼睛直直的盯着杨安，似在挑逗，又像回忆，闭目时又感觉周身环绕着忧伤。
　　杨安望去，像一座近乎完美的雕塑。
　　一曲终了。
　　陈柏行了个绅士礼。
　　看着从台上走下来的的杨安，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好！”喝彩声雷鸣声响彻班级。
　　班级的氛围一下变得很轻松。慢慢的由讨论元旦聚会变成了休闲聊天趴。作业本上方充斥着菜市场聊天的话头。场面一度不可控。直到放学铃响。
　　陈柏翘着二郎腿，习惯性的拿笔戳杨安的背：“走！吃饭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班级，并排走在路上。身高体型的巨大优势在一众学生中分外显眼。虽然只是按照正常的步速走着，但也很快就到了食堂。
　　陈柏拿着托盘，跟在杨安后面。对着背影不爽道：“你就那么想看我solo？！还举手表决，不用大脑用小脑想都知道举手表决的后果！”
　　杨安转过身，佯装一脸严肃。“为了增加你人生的阅历，让你以后的职业有更多的可选择性！”
　　“这话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打好饭坐到座位上，杨安夹了一块鸡腿递到陈柏盘子里。
　　“好好补补，元旦加油！”
　　“滚，你自己吃！”陈柏说着就把鸡腿夹回去，被杨安用筷子抵住了。
　　“贫血还吃这么少。快吃！”

　　寒假第二天，学校里静悄悄的。他们偷偷溜进了学校。
　　“之前看到程可利从这里翻墙进来，应该难度不大。”
　　“那就上吧，我们速战速决！”陈柏活动了手指，爬上旁边的树杈，借力跳到墙上，一跃而下。跳完了陈柏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杨安怎么办？”天知道杨安是怎么爬到墙头上去的。他站在墙头上，心一横，两眼一闭就跳了下来。差点把自己摔骨折。
　　“我擦，你行不行啊，腿折了没啊？我看看！”陈柏伸手要去碰杨安的腿，被他一巴掌打开。
　　“没什么事，走吧！你带路。”
　　在诺大的操场上，两个人并排走着。
　　“你别说，上学的时候嫌人多，现在没人了，还真有点不适应。”
　　“这安静的连风声都能听见,要是我一个人，可能真有点害怕。”陈柏缩了缩脖子，今天的风还是挺凉的。
　　“我们还是快点吧，晚了赶不上末班车了。”他们从操场跑到食堂，又从食堂来到办公楼。楼梯间很暗，两个人蹑手蹑脚的爬上四楼。谢天谢地，门是开着的。他们走到英语老师的办公位，那是在门后左侧第二列第二排的位置。
　　陈柏打量了一眼，桌子上除了英语教材和几本书之外没别的了。他又蹲下，桌子底下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找到。“会不会已经交上去了？”
　　“最好不要！”
　　“拜托了拜托了，可一定要找到啊。”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时有些许动摇。
　　“我说你啊，把手机放在作业本里是怎么想的啊？真的不怕它掉出来吗。”杨安始终不明白一个人得多么心大才能干出这事。
　　“这你放心！”陈柏颇为骄傲地说，“哥这招百试不爽。
　　“这次爽了？！”杨安盯着陈柏。
　　“呃，要不是英语老师回家爱生孩子去了，这次也爽。”陈柏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行了行了，快找吧！”
　　杨安正在班主任的工位上搜寻，猛然抬头，看见陈柏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他叫了两声：“陈柏，陈柏。”没有回应。
　　杨安有些蹊跷地走到陈柏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陈柏猛地苏醒，慌忙把东西藏在身后。眉毛上挑，看着杨安，“我找到手机了，我们走吧！”
　　“是嘛？杨安惊喜。那我们快回去吧。”
　　“嗯，回去吧！”
　　“情书”二字在陈柏的手里被挤压得有些变形。